月子裏的某一天,紀青靈站在專門著人打造的巨大銅鏡前,左瞧瞧右瞧瞧,鬱悶地嘟嘴道:“墨白?我是不是又長胖了?這件夏衣的腰帶怎麽這麽短?”


    “為夫看看!”


    銅鏡中的小肥豬身後立刻多出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雙手在珠圓玉潤的小肥豬蠻腰上一摟,半個人已趴在了小肥豬肩上。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小肥豬粉嘟嘟的頸項上,哪裏有功夫看銅鏡一眼。


    但嘴裏,卻極給麵子道:“哪裏短了?為夫怎麽不覺得?”


    “不短嗎?我記得以前可以打個蝴蝶結。”紀青靈皺眉:“可是現在,連綁都綁不上……”


    沈墨白終於抬眸掃了一眼寶貝娘子手裏的腰帶,身在曹營心在漢道:“這衣裳太舊了,大概磨損掉了。”


    “啊?”紀青靈一愣,“可這是半個月前,才做的新……”


    “反正已經是秋天了,哪裏還需要穿夏衣?


    趕明兒為夫找幾個皇城最好的成衣鋪子和繡娘,再給青兒多做幾套新衣便是。”


    “那個……”


    這不是重點好不好,重點是,她又胖了啊!


    仿佛心有靈犀,某妖蠢蠢玉動的手突然動了,“這不是重點,寶貝……”


    “嗯?”


    “重點是,青兒越珠圓玉潤,我兒子吃得越飽。


    而為夫,也越喜歡……”


    “……啊……”某人終於後知後覺地嚎叫起來:“混蛋!把你的鹹豬手拿開啦……”


    ……


    寂靜的山穀,花的海洋。


    雅致的茅屋內,靜坐著一男一女。


    “紀青靈該出月子了吧?”


    男人的聲音裏帶著冰冷的漫不經心,人皮麵具下,貓瞳般一綠一褐兩隻眼睛微微眯起。


    女人斜睨他一眼,繼續將目光投向窗外火紅的花海,懶洋洋道:“暫時還沒動靜。


    據說,是沈墨白和肖慕不放心,要讓她多坐幾天月子。”


    “也對!”男人的眼角似乎漾起淺淺的笑意,“女人生孩子是大事,若身子養不好,以後會落下病根的。”


    女子的麵色突變,呼吸立刻變得粗重起來。


    沉默了足足五分鍾,才將那股憤怒強壓下去,道:“你倒是會憐香惜玉。


    我問你,我們的計劃何時實施?”


    “還不到時機!”


    騰地站起來,女人終於爆發:“什麽時候才到時機?


    我本來是盛軒王朝最尊貴的女人,就因為你的計劃,才不得不詐死。


    如今,沈昊辰中風癱瘓在床,正是我們開始反撲的機會。


    你卻左一個不到時機,右一個還要等等。


    你到底在等什麽,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


    “你在抱怨我?”男人的聲音驟然低沉下去,帶著地獄般的陰冷:“你很清楚,倘若不是我,你現在早就是個死人了。


    不,也不一定是死人。


    那個人不就被沈昊辰關了近二十年,也沒舍得殺嗎?


    你是沈昊辰最信賴、最親愛的皇姐,或許,他也會關你二十年……”


    如同突然被針戳破的皮球,天箏長公主一下子跌坐回美人靠上,喃喃道:“我沒有抱怨你,我隻是……隻是,付出了那麽大的代價,輸不起!”


    “代價?”一綠一褐兩隻眼睛終於從豔麗的花海中收回,落在了天箏長公主已顯老邁的臉上,“不過是一個癡兒孫女,你何失之有?”


    “不止是柔兒,你知道的,不止是柔兒。


    還有……”


    “你說兒子嗎?嗤!”男人笑了:“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你可真記仇。


    不過,你不是已經找到他了嗎?”


    “沈明軒不是!”天箏長公主一下子激動起來:“你是騙我的,沈明軒不是我兒子。


    我和他的血,根本就不相融。”


    麵上絲毫不見被拆穿的尷尬,男人淡然道:“他當然不是,可你這十幾年,不一直將他當成你的親生兒子在保護嗎?


    如今沈昊辰中風,他代為監國。


    這不正是你一直奢望的嗎?”


    “你……混蛋!我要我自己的兒子。


    告訴我,誰是我兒子?我兒子到底在哪裏?”


    “貪心不足的女人!”男人並沒有因為天箏長公主的憤怒表現出一絲一毫的異常,但他的聲音明顯不愉快起來:“二十年前,丟了兒子的人,不止你一個。


    怎麽?你忘記樹上那三具死屍了?


    二十年前,我把他們取下來,現在,我不介意把他們重新掛上去。”


    站起身,看都不看呆若木雞的天箏長公主,男人推門離開……


    直至夜幕降臨,天箏長公主依然癱坐在美人靠上,失神的眼睛空洞地盯著窗外黑影重重,如同迷霧般的花海。


    女人已經進來半個時辰了,可素來警覺的天箏長公主卻對她毫無察覺。


    她又保持單膝跪地的姿勢一刻鍾,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


    就像突然啟動了機關一樣,隨著她站起身,天箏長公主的腦袋緩緩地轉了過來。


    探照燈一般亮得出奇的眼睛,死死盯在她臉上。


    饒是她經過特殊訓練,乃是死士統領,也不由被天箏長公主的舉動嚇了一跳。


    “長……長公主?您……”


    “你慌什麽?害怕了?”


    “撲通”,女人重重跪下,“屬下跟隨長公主二十多年,從來不知什麽是害怕,屬下……”


    “哦!二十多年了……”天箏長公主輕歎:“你也老了吧?”


    女人一愣,素來無喜無憂的眸子裏竟閃過一絲驚恐。


    “你能把柔兒訓練成一流的殺手,為何當初不救救我兒子?”


    女人徹底愣住。


    兒子?天箏長公主還在糾結那個二十年前丟失的兒子嗎?


    可那個兒子,當年不是長公主自己拋出去的嗎?


    雖說手段有點狠辣,但他現在身份尊貴,隻等沈昊辰咽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登上盛軒王朝皇帝的寶座,這也算是最大的補償。


    如此,天箏長公主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難不成,長公主自己想當皇帝?


    女人登時被自己的想法嚇住了,瞪著驚恐莫名的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天箏長公主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頗為煩躁道:“此事以後再說,你去將紫煙和紫雲召回來……”


    紫煙、紫雲?


    女人更加驚恐,天箏長公主是不是糊塗了?


    難道她忘記了嗎?早在一年之前,紫煙和紫雲就背叛了,不但再不給組織送回情報,還成了紀青靈忠心耿耿的死士。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為天箏長公主效忠了大半輩子的女人突然覺得,隨著沈昊辰的隕落,天箏長公主的靈魂也被抽離了。


    狡兔死走狗烹,當年長公主為了邁上權力之巔,不惜放棄自己的親生兒子。今日,她會不會為了曾經的輝煌瀕死一搏,放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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