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慕的隱忍那麽清晰,渴望那麽明顯。


    紀青靈不知道,如果肖慕化身琴獸真的想要碰她,她有沒有力氣推開他。


    那一刻,她恨自己,也恨肖慕。


    她咬緊牙硬挺著,默默在心中給了自己答案。


    倘若肖慕真的做了什麽,她便遂了肖慕的心願。


    但,從此之後,肖慕再不是她紀青靈的知己。


    可是她錯了,她為自己懷疑肖慕而羞愧。


    肖慕永遠都是那個蘭之君子,永遠都是那個比水晶還要純淨溫暖的人。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愛著她,沉默,不求回報,即便離經叛道,即便見不得光,也無怨無悔,心甘情願。


    肖慕,對不起,對不起。


    倘若有來世,青靈不要再遇見你。


    倘若有來世,青靈寧可從來沒認識過你。


    ……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射進山洞中,肖慕睜開了眼睛。


    看著跪在自己身邊,細心替他換藥的女子,他的眸中迅速閃過一絲錯愕。


    但很快,便風平浪靜,隻剩溫暖的盈盈笑意。


    見他醒來,紀青靈衝他擠擠眼睛:“我就說別逞能,你偏不聽。


    看,睡得跟死豬一樣,便是我把你拖到藤蔓上躺下都不知道。


    是不是改天我將你賣了,你也察覺不到啊?”


    “倘若有一日,你將我賣了,我幫你數錢。”


    肖慕小聲嘀咕,垂眸輕輕地笑了。


    “啊?你說什麽?”


    “我說,終是你睡了上半夜,我睡了下半夜。


    如今,休息夠了,咱們是不是也該出發了?”


    ……


    紀青靈和肖慕離開不久,沈墨白便尋到了這個山洞。


    洞內滿滿的都是青兒身上的氣息,甚至,換下來的繃帶上,還帶著未凝固的新鮮血跡。


    還是這樣,從進入麒麟山開始,他所有的追蹤都比他們慢了一步。


    這讓沈墨白十分抓狂,卻又無可奈何。


    昨晚,利用青鬆和藤條,他做了一張大弓,將自己像弩箭一般射向了對麵的峭壁。


    若不是武功蓋世機智過人,便是射準了,他也沒辦法活著登上山峰。


    曆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過來了,卻在林子裏先後發現了三具死屍。


    一個比一個麵目可憎,一個比一個死得慘烈恐怖。


    不過,這樣的死亡手法不會出自於青兒和肖慕之手。


    所以,那個人,就隱藏在這片荒嶺之中。


    他在默默地窺視,看著青兒的一舉一動,看著青兒被人當做獵物一般追殺,垂死掙紮。


    而他沈墨白,像個傻瓜一般,被他牽著鼻子,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踏上點子,卻總是比青兒慢一拍。


    這是那人的警告,還是冥冥之中的定數?


    沈墨白不信天地,不信鬼神,他隻信他自己,信他的青兒。


    就算是命定的有緣無分,就算是輪回中的露水夫妻,他也要將這種命格扭轉過來,變成他和青兒生生世世的羈絆。


    青兒,是他的,誰也奪不走。


    毅然地走出山洞,循著青兒和肖慕殘留的痕跡,沈墨白繼續追蹤下去。


    ……


    紀青靈和肖慕沒想到這麽快就遇到了砍柴人。


    正所謂冤家路窄,他們離開山洞不到半個時辰,便遠遠看見砍柴人追蹤而來的身影。


    跑至一片山坡前,肖慕將紀青靈的手一拉,彎腰躲入山坡背後的樹叢裏。


    很快就聽見腳步聲靠近,在附近稍作停頓,便繼續往前方追蹤而去。


    紀青靈鬆了口氣,她依偎在肖慕身邊,忽然摸到肖慕的褲腿上黏糊糊濕漉漉的一大片。


    低頭看去,果然,劇烈的奔跑再次撕裂了肖慕腿上的傷口,血流如注。


    可是,他剛才拉著她一路奔逃,始終保持著速度,仿佛沒有受傷一樣。


    這個清如明鏡,淡若流雲的美好男子啊!


    心頭一軟,紀青靈握了握肖慕的手,“你的腿,怎麽樣了?”


    “沒事,不會斷!”


    肖慕在耳邊輕聲答,眼睛卻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情況。


    這種時候,紀青靈不像警察,肖慕,倒像極了訓練有素的特種兵。


    紀青靈又好笑又心疼,問道:“那接下來咱們怎麽辦?”


    “跟著我,別鬆手,也別走丟了!”


    “好!”


    曾幾何時,肖慕從一個對她百依百順的文弱書生,變成了強大的主宰?


    曾幾何時,從她發號施令,變成了他帶她闖關?


    紀青靈抬頭看了看天,雖然天亮了,但山裏的天空灰蒙蒙的。


    厚重的雲層堆積籠罩著,帶給人一股遲暮的壓迫感。


    這樣的深山荒嶺,要避開砍柴人的襲擊都很困難,他們要如何尋找天箏長公主?


    肖慕牽著紀青靈,二人皆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避開道路上的泥濘和荊棘往前走。


    嗖地一陣冷風襲來,肖慕幾乎是下意識地回身一撲,將紀青靈壓在了身下。


    他的身子重重一抖,有些無力地癱了下去。


    從地上爬起來,紀青靈的眼睛一下子直了。


    在肖慕的後背心上,赫然紮著一根羽箭,鮮血如同汩汩的小噴泉往外湧。


    “肖慕?肖慕?你不要死,你千萬不要死!”


    再也顧不上那麽多,哭喊著將肖慕扶起來,讓他趴伏在自己肩膀上,紀青靈顫抖著手去堵他背上的血。


    “沒事!”肖慕提著氣衝她笑笑:“箭是從背後射來的,卻沒有洞穿我的身體。


    可見,對方並不想射死我。


    你將箭拔出來,給我止血包紮,快一點!”


    “可是……”


    “沒什麽可是。


    你知道的,射在後背上,不會造成血氣胸。


    拔出來,趕緊止血,否則,我會死得更快!”


    “嗯,嗯……”


    拚命點頭,再不敢遲疑,雙手抓住羽箭,呀的一聲,紀青靈將羽箭拔了出來。


    隨著羽箭破體而出的慣性,一簇鮮血血箭般噴射出來,染了紀青靈一頭一臉。


    顧不上擦掉臉上的血,她的動作很快,止血、上藥、包紮,動作規範,一氣嗬成。


    如同肖慕所說,對方根本就不想射死他,因為血很快就止住了。


    可是,不待紀青靈和肖慕站起來,左側前方便響起一道冰冷嗜殺的聲音:“包紮好了就過來,我沒那麽多時間繼續陪你們玩!”


    紀青靈和肖慕同時頭看過去。


    隻見朦朧的晨曦下,砍柴人正站在十幾米外的一株大樹上,右手端著一架弩,正直愣愣地對著他們。


    很顯然,肖慕背上的這一箭是他射的。


    此時的砍柴人得意又神氣,左手還抓著一顆不知名的果子啃咬。扶著肖慕站起來,紀青靈的目光緊緊盯著樹上的砍柴人:“你到底是誰?我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麽要殺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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