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被安全帶牢牢捆在座椅上,紀青靈都覺得自己要被甩出去了,更何況是眼下。


    此時此刻,他們沒有借以攀附的東西,也沒辦法借力。四個男人都是趴著的,隻有她,乃是躺著的。


    倘若圓盤飛出去的速度快於山體榻陷的速度,他們有可能會在洞壁上被撞碎。


    所以,四個男人像壁虎一樣,用盡全身的力氣將自己貼附在圓盤上。紀青靈則像八爪魚一樣牢牢攀附在沈墨白身上。


    肖慕身材高大,忘憂老人雖使了墜千斤也不能完全壓製住他,隻好和卓雲騰一上一下將他緊緊扣在圓盤上。三人如同銜接在一起的時針和分針,圍著圓盤滴溜溜打轉轉。


    這般一邊要扣住隊友,一邊還得相互協助控製好圓盤的方向,其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不過,人的潛能是無限的,麵對生死,誰也不敢大意,皆使出全身解數,便是紀青靈和肖慕也不例外。


    因此,五人的情況雖險象環生,倒也沒被甩出去。


    如同世界末日來臨時的天榻地陷,圓盤飛碟般帶著五人從榻陷的山洞廢墟中升上天空。


    隻是,頭頂的天空不是自由,而是波濤洶湧的河水。


    紀青靈所料不虛,通天承重柱乃是遺忘村莊的定海神針,神針一倒,陣法打破,陰陽顛倒,世界淪陷。


    唯一有改善的,乃是能見度增加了不少。


    然,這種看得見比之前的看不見還要叫人不安,看不見時隻是想象,而看見了,便是最直接的視覺衝擊。


    沈墨白自始至終沒有忽略過身下的人兒,見她凝眉,目光中似有驚訝,便伏在她耳邊問:“寶貝?怎麽了?”


    一聲寶貝,登時讓紀青靈熱淚盈眶。


    人不怕麵對絕境,怕的是在絕境中喪失動力和生存的勇氣,怕被絕望徹底吞噬。


    遺忘村莊被毀,對她、肖慕、卓雲騰和忘憂老人都沒什麽影響,對沈墨白來說,卻是最後一線生機被掐斷了。


    這樣的時候,他還能分出心神寬慰她,她的眼睛好亮,這個男人不僅強悍逆天,還情深似海。


    努力收回心思:“墨白?這些河水裏不僅僅有硫酸,好像還有岩漿,所以我們……”


    “岩漿?是何物?”


    話未說完,便被沈墨白打斷,紀青靈微怔。


    這個要怎麽跟沈墨白解釋?難道要告訴他岩漿就是在地幔和地殼深處產生出來的一種含有揮發性和高溫粘稠的矽酸鹽熔融物質?


    隻怕岩漿的問題還沒解釋清楚,這廝又要問地幔和地殼的問題了。


    她又不是地質學家,總有言盡詞窮的時候。


    想了想,才道:“岩漿就是一種從地底下湧出來的類似於烙鐵一樣的東西,隻不過這種烙鐵是液態,味道刺鼻,還有毒。總之,這東西不能碰,一挨便死!”


    話音才落,砰地一聲,圓盤被急流高高拋起,又重重落下。河水四濺,雖未噴濺到圓盤上,鼻腔中卻充斥著嗆人的氣息。


    能被青兒說出來一挨便死的東西,有多凶險,大家都懂,沈墨白下意識地看了其他人一眼。


    此時他們雖已離開了洞穴,但卻受困於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根本無法判斷身在何地。


    紀青靈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他們依然在遺忘村莊。


    雖說硫酸不是酒精不能燃燒,但眼下他們的情況就像被拔掉瓶塞的活火山口上的一棵小樹。


    河水暴漲,驚濤駭浪,這棵小樹仿佛在衝浪,忽上忽下,卻不停打轉轉,根本無法前行。


    這樣的凶險程度,完全不亞於在山洞內的高速旋轉飛離。


    最要命的還不是衝浪,而是倒灌,護城河的水往遺忘村莊倒灌,遺忘村莊的河水又往山洞地底倒灌。


    西京皇宮眼下是什麽情形紀青靈管不了,但他們剛剛脫離山洞,絕不能再被衝回去。


    “墨白!師父!雲騰!”扯開嗓子,紀青靈喊道:“咱們這般隻是躲避不行,我們必須擺脫河水倒灌的衝力,否則,必死無疑!”


    這話的意思誰都懂,問題是如何實施?


    圓盤不是飛碟,不是屋子,沒有頂,他們是露天的。


    且圓盤上沒有固定身體的設置,故,他們的首要任務是將自己釘死在圓盤上。


    便是這一點都很難做到,再想分出心思,讓圓盤脫離漩渦的控製,談何容易?


    沈墨白、忘憂老人和卓雲騰都沒有出聲回應,三人同時陷入沉默。


    因為在他們心裏,此時紀青靈所言完全是癡人說夢。


    哪想紀青靈又道:“並非不可能,咱們隻要改變趴伏的形狀與位置,圓盤就有可能再一次飛出去。”


    眼下,圓盤之所以始終不沉,乃是因為與漩渦有著同樣的加速度,就好像之前在圓盤上隨著陀螺一同旋轉的蟲球。


    沈墨白的那一腳,為蟲球施加了外力,蟲球的加速度發生了改變,所以直接從圓盤上射了出去。


    那麽,給圓盤施加一股強大的外力呢?


    沒錯,圓盤有可能會沉下去,有可能會翻,有可能會被擊碎,但,亦有可能會從旋轉的軌道上飛出去。


    這就像飛輪打磨產生的火花,把握好運動軌跡,改變加速度,乃是重中之重。


    紀青靈是個牛人,紀青靈的專業就是法醫,包括痕跡鑒定。


    然,她身邊此時還有兩個比她更牛的人。


    她尚在絞盡腦汁進行計算,已聽肖慕朗聲道:“東南方位,以水平為橫,向上偏折九寸,以直立為縱,向右偏折七寸半。我們五人,以北鬥七星為序,形成牡陣。魚躍龍門,則生門大開!”


    臥槽!這都能行?


    好吧!神仙先生若沒有真才實學,能成為積善堂的頂梁柱嗎?


    肖慕的某些本事,興許連沈墨白都要甘拜下風,更何況是她?


    先前紀青靈還在腦海裏測量,不能確定,被肖慕一說透,就變成了最直白的數據。


    東經一百三十度,北緯四十九度,他們需要參照的坐標。


    以他們目前的位置,對應這個坐標畫一條直線。


    牡陣便如同一枚銳利的箭頭,可使圓盤在這條直線上產生加速度,當加速度到達設定的要求,圓盤就能順利脫離漩渦飛出去。


    理論有了,想要讓加速度形成,操作起來雖然很難,卻也不是不可能。


    這輩子不會再有第二次這樣的合作機會,沈墨白、卓雲騰和忘憂老人都不藏私,按照肖慕的指令調整好五人的位置,三人便開始催動內力作用於圓盤。一個人的內力作用在這麽大的圓盤上無異於泥牛入海,但他們三人卻是按照肖慕的精確計算同時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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