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間,紀青靈勾在風少後背上的手突然重重一按,風少的身子一僵,眸中似乎滑過一道難以置信的驚愕,終於雙眼一閉,重重趴倒在她身上。


    紀青靈被壓得呼吸一窒,險些暈過去。重重喘幾口粗氣,才鬆開手掌,指間銀針落在地上,發出微不可察的響聲。吊兒郎當的風少,邪魅肆意的風少,任意胡為的風少,也是警惕戒備的風少。便是與她親熱,他都下意識地保護著自己身體的薄弱。紀青靈隻能等,等到風少的雙手離開戒備區,等待風少的身體完全鬆懈


    下來。


    他對她,最終還是不設防的,此時,他與她無比接近,風少的臉就貼在她的肩窩上,紀青靈能清晰地感覺到風少溫熱清淺的呼吸。


    她下針很準,足夠風少昏睡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不但對於她來說足夠了,對於這隻胡鬧的妖孽也足夠了。


    使出吃奶的力氣將睡著的風少推了下去,正要下床,卻像想起了什麽,紀青靈默了默,又將風少翻過來,給他擺了個舒服的睡姿,這才將榻上薄被攤開,仔細為他蓋好。


    手指無意間觸到風少線條完美的下巴,下意識地一僵,目光已經停留在戴著麵具卻依然攝人魂魄的男人的臉上。


    已是掌燈時分,北院卻渾渾噩噩,一片幽暗。


    風少露在麵具外的額頭和下巴顯得異常白皙,他的睫毛和平時睡著時一樣,微微翹著,沉靜而安詳,像個脆弱的孩子。


    他的唇是淡淡的粉色,雖棱角分明,卻如同玉蘭花瓣,帶著幽幽的清香。


    他的雙眉緊蹙,在眉宇間擰了個不大不小的疙瘩,像是睡得極不踏實,又像是很不開心。


    目光死死盯著風少的麵具,紀青靈的纖纖小手緩緩伸出,指尖已觸到那片熟悉的冰涼,卻猛地一縮,又放棄了。


    遲疑片刻,終於將手指移向風少的眉間,輕輕揉起來,直至將風少皺起的眉頭揉得完全舒展開來。


    “謝謝你!”勾起唇角,衝榻上的男人溫柔一笑,紀青靈輕聲道:“不過,還是要忤逆你。今晚,我必須得去!”


    迅速起身,打開床頭的包袱,穿上早已備好的男裝,扭頭再瞧一眼榻上的男人。紀青靈終於輕歎一聲,決然離去。


    她剛離開,榻上的男人便醒了,下唇雖緊抿著,麵具下的鳳目卻晶亮。


    她知道,她竟猜出來了。


    他一直知道她聰明,一直知道她具有非凡的洞察能力。可是,他還是沒有料到她在猜出來的情況下意誌依然如此堅定。


    沒錯,他時才不是裝的,他是真的意亂情迷,是真的想與她成就百年好合,也是真的打算取下麵具,讓她看清他所有的秘密。可是,她竟?


    她不知道嗎?有些姻緣,真的是天注定的。他,確實等了她很久很久。


    “小傻瓜!便是這樣,也留不住你嗎?你可知今夜有多凶險?”自嘲地苦笑一下,翻身下床,穿好衣裳,風少悄然離去。


    從懺心閣出來後,紀青靈直奔後門。她和肖慕、鳳棲約好戌時碰頭的,先後被沈墨白和風少瞎攪合,眼下都戌時一刻了,也不知道肖慕和鳳棲等得多著急。


    雖然早已將智親王府的地形圖摸清,但黑燈瞎火的,紀青靈還是走得磕磕絆絆,待好不容易摸到後門,正聽見更夫打更的聲音,戌時半了。


    院牆外哪裏有人,紀青靈一連喚了十幾聲“肖慕、鳳棲”,也不見二人回答。


    心中雖有些難過,卻也不怪肖慕和鳳棲失約。遲到了整整一個小時,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紀執行案子,她會直接被專案組開除的。


    才深吸一口氣打算單獨行動,肩膀上突然被人一拍。


    倏地回頭,正對上夜色中鳳棲冷清深邃的眼睛,紀青靈大喜:“鳳棲?你們沒有走?”


    “智親王府戒備森嚴,肖慕來不了,我們快去吧!”


    “你們不怕我爽約嗎?”底氣不足地垂下頭,紀青靈活像個犯了錯的小學生:“今日是我的大婚,萬一沈墨白不放我出來,我……”


    “你會爽約嗎?”鳳棲問,夜幕下,他的眼眸晶亮,勝過天上最耀眼的星子。


    “不會!我一定會想辦法出來!”


    “那便是了!小傻瓜!”


    見紀青靈愣怔怔地看著他,鳳棲猛地將她往腋下一夾,冷聲道:“得罪了!”


    但見四周景物迅速向後移去,紀青靈突然問:“鳳棲?咱們要去哪裏?”


    “運河!”


    “啊?為何要去運河?”紀青靈脫口道:“難道我們不去清名學館嗎?”


    “我且問你,你為何要選在今日出嫁?又為何斷定今夜會出事,且地點在清名學館?”鳳棲不答反問。


    紀青靈心頭一驚。


    見她不語,鳳棲又道:“我再問你,今歲第一起孩童丟失案發生在哪一日,什麽時辰?”


    “一月初一,卯時。”


    “在什麽地方?”


    “東直門附近。”


    “第二起呢?”


    “一月十五,辰時與巳時之間,發生在東南水河鎮。”


    鳳棲目不轉睛盯著她繼續問:“那第三起呢?”


    “二月初一,午時,發生在南街長短巷子裏。”


    “第四起呢?”鳳棲的眼睛愈發亮。


    “第四起發生在二月十五,未時和申時之間,在西南辛莊。”


    “那麽鬼影婆婆擄走孩子是哪天?發生在何處?”


    哪天?哪天?發生在何處?何處?


    “五月初一,就在香味堂附近!”


    “香味堂位於哪個方位?”


    紀青靈脫口道:“皇城東麵!直對東直門!”


    “他為何不在辰時和巳時之間作案,卻選在亥時最後一刻犯案?今日是幾月初幾,他又將在哪裏犯案?”


    鳳棲一疊聲問出,紀青靈愣住。


    果然,鳳棲也猜到了。她今日出嫁,今夜出府,為的就是驗證自己腦子裏大膽的猜測。這段日子,利用鳳棲的職權之便,紀青靈翻閱了今年所有皇城內發生的兒童丟失案的檔卷,雖說大多都是在鬼影婆婆一案被破後才補充的檔卷,卻也將那些孩子丟失的時間、地點和分布區做了詳細的描述


    。


    紀青靈有個習慣,喜歡將她認為有價值的線索在白板上用黑筆羅列出來。很多時候,一個看起來毫無頭緒的案子,便能在這樣的線索中找到內在的聯係。顯然,這起案子也一樣。將所有的線索列出來之後,紀青靈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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