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聲跪下,紀青靈朗聲道:“草民以為,刁二狗雖是惡人,卻亦是活生生的性命。


    身為盛軒王朝子民,若不能為君分憂,為黎民百姓伸冤,有何麵目苟活於世?


    皇上在此,天子之威,百姓亦同在,民心所向,草民覺得閻羅王必不會怪罪刁二狗未保全屍之罪。


    故,草民鬥膽,懇請皇上恩準肖神醫和草民一同在現場進行屍體解剖,並在前門路口為刁二狗設立祭壇,用來超度他的魂靈,助他早日升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邊進行屍體解剖一邊超度亡靈,他們怎麽就沒想出這麽好的主意?鳳棲和肖慕的目光下意識地望向紀青靈,眼眸均晶亮。


    看著麵前毫無懼意大義凜然的紀青靈,沈昊宸有瞬間的失神,他仿佛看見了另外一個人,亦這般大義凜然地同他講條件,以死相逼……


    等了半天也不見沈昊宸回答,紀青靈頗好心地提醒他:“皇上以為如何?”


    思緒猛地被打斷,沈昊宸眸中騰地升起一股暴虐,渾身上下已被濃鬱的殺氣籠罩,“若朕不允呢?”


    不允?不允?怎麽會不允呢?先前不是還好好的嗎?老皇帝剛才不是很高興嗎?高興幹嗎還不允啊?


    好吧!這種時代的皇帝乃是九五之尊,是老大,皇帝不允她能怎麽辦?總不能咬人家皇帝老兒一口吧?


    唉!對不住了柳石頭和水生,我雖想救你們,但心有餘力不足啊!咱還得留著這條命去救更多的人呢,你們倆下了陰曹地府可別記恨我哈,我每年都會給你們燒紙錢的。


    嬌嫩的小臉越皺越緊,最後徹底變成了苦瓜。


    耷拉下眉眼耳朵和肩膀,紀青靈如同一隻被人拋棄的小兔子,蔫巴巴道:“我能如何?皇上乃九五之尊,您不允便不允吧!草民謹遵聖旨便是了!”


    紀青靈的話著實出乎鳳棲和肖慕的意料,倆人皆張大嘴巴瞧著她,待回過神去瞧皇上後,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終於塵埃落定,不由連連暗呼:“好險好險,這個小滑頭!”


    沈昊宸渾身一僵,猛地愣住。


    這和他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啊?記憶中,那個柔弱不堪令人疼到骨子裏的小人兒,明明弱不禁風,卻執拗得百折不撓,便是死,也不會低下她高貴的頭顱。


    可是眼前這個小公子,明明大義凜然到叫人不敢小覷,怎麽他連恐嚇威脅的手段都還沒有用上,就氣勢渙散變成了這般模樣?這個外強中幹的紀弘,如何能與他記憶中的女子相提並論?


    奇怪的是,明明應該慍怒的,但不知為何,瞧著這般沒出息的紀弘,沈昊宸的心中卻升起了一股難言的滿足來。


    臉色雖極不好看,但沈昊宸身上的殺氣已然褪去:“紀弘?你可聽說過紀銘潛的第三房小妾白盈盈?”


    “自是聽說過!”麵色比皇帝老兒還要難看的紀青靈皺眉道:“三姨娘乃是我娘親!”


    果然是盈娘的孩子。唉!沈昊宸重重歎了一口氣。當真一代猴子一代豬,盈娘生下的兒子非但沒有繼承白家的半點風骨,怎麽和紀銘潛一般市儈?當真叫人厭惡。


    不過,好歹是盈娘的孩子,便買他一個情麵吧!也讓長眠地下的盈娘瞧瞧,他沈昊宸才是肚量最大,最英明果決,最優秀的男人。


    “朕準了!”聲音依舊嚴厲,沈昊宸卻沒發現自己的眉頭是舒展的,“肖神醫和紀弘一同在這裏進行屍體解剖,鳳愛卿親自帶人在前門路口為刁二狗設立祭壇,超度他的魂靈早日升上極樂世界!”


    鳳棲和肖慕大喜,雙雙跪倒在地道:“謝皇上!吾皇英明,萬壽無疆!”


    第三次,老百姓們跪下齊聲道:“吾皇英明,萬壽無疆!”


    紀青靈在心裏翻個白眼,做古人就是累,動不動就得給人下跪,她下回得模仿小燕子,給自己也弄個跪的容易。


    皇帝有令,幹起活來就麻利多了。不等肖慕吩咐,紀青靈便主動從行刑官手裏借來一把鋒利的匕首。


    用烈酒消過毒之後並不遞給肖慕,自己執刀,刷地一聲,刀起皮開,她已麻利地一刀從刁二狗的頸下劃到恥骨聯合上方。


    登時,刁二狗的皮下組織暴露出來,一時間黃的紅的,如同開了染料鋪子般,十分紮眼。


    圍觀的百姓有膽小的,立刻捂住眼睛驚叫起來,台子上的紀青靈卻神態自若異常認真。


    她的手法十分嫻熟,法醫不是外科醫生,法醫做解剖時不必考慮受體的痛感等,法醫以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最科學有利的證據為最終目的,所以法醫下刀最講求準。


    因此,紀青靈分離胸部的肌肉時一刀是一刀,皆貼著肋骨進行切割,刀麵平行,既避免切到肋骨,亦防止手下力道把握不住刺破胸腔。


    用手術刀沿著肋軟骨和肋骨的交界處切開,提起刁二狗的胸骨,紀青靈沿著胸骨的背側一刀刀地分離,看清楚情況後,心中不由輕歎惋惜。


    誰都知道用刀捅肚子致死的可能性比捅胸部要小很多,所以她打開刁二狗的胸腔時才這麽仔細,妄想能在刁二狗的胸部發現一星半點致命傷。


    可事實就那麽殘酷,柳石頭和水生的運氣就這麽背,刁二狗胸部的兩刀都頂住了肋骨,沒有刺進胸腔。


    這樣的刀傷最多讓刁二狗得個血氣胸,絕對不會致死。


    也就是說,她和肖慕的猜測完全正確,沒有半分僥幸。


    肖慕始終在紀青靈旁邊看著她操作,但見胸腔內的情形,輕輕“咦”了一聲,提醒她道:“刁二狗死於腹部銳器傷,你為……”


    紀青靈倏地抬頭狠狠瞪他一眼,肖慕一愣,立時閉上了嘴巴。


    遲疑一下,紀青靈才將刁二狗的腹膜輕輕打開。非常不幸,如預料中那般,腹部的五刀有四刀都未傷到髒器和血管,唯獨有一刀準確地紮在了刁二狗的脾髒上,直接將脾髒紮了個對穿。


    成了這樣,不死才怪!所以,毫無疑問,這一刀乃是刁二狗真正的致命傷。紀青靈在心中暗罵自己無數遍烏鴉嘴,當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刺穿刁二狗脾髒的這一刀頂部有兩個不太明顯的豁齒,紮在肌肉組織上倒瞧不出來,但紮在脾髒上,隻要是有點經驗的醫者,都能從那不規


    則的創口上瞧出端倪。唉!水生啊水生!你這個心思縝密卻意氣用事的傻孩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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