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平時營養不良,女孩的頭發又黃又稀,被池水打濕貼在腦袋上,顯得更少。


    盡管這樣,紀青靈還是能看出這女孩的底子很好,長大該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隻是現在,女孩早已失去光彩的眼睛瞪得很大,裏麵滿是驚恐和無助。


    女孩的廣袖被擼至手肘處,細細的被池水泡得發白的手臂突兀地展露著。那上麵,布滿著傷痕,新傷舊傷層層疊疊、觸目驚心。


    在她身邊,是一隻沾染著泥濘的布偶,濕漉漉的,從耳朵的長度來看,應該是隻小兔子。


    前世雖是法醫,但突然看見這樣一個花骨朵般稚嫩的生命隕落,紀青靈的呼吸還是有些加快。


    本能讓她想不顧一切走過去給女孩驗屍,理智卻告訴她不能輕舉妄動。


    猶豫間,卻見一隻白皙修長的大手猛地拉住女孩的衣領,狠狠一扯,女孩的肩頸便整個露了出來。


    圍觀者一陣驚呼,很多人都扭頭閉上了眼睛。


    非禮勿視,非禮勿動,這誰啊?動作這麽粗暴?


    紀青靈正要抬頭,目光猛地觸及女孩慘白的肩頸,視線登時僵住,再也挪不動。


    女孩肩頸的鎖骨外緣處,有一塊鴿子蛋大小的淤血,中空。


    很顯然,這是一塊皮下出血,外傷。


    “鳳棲!可以定案了,是他殺!”清冷淡淡的聲音。


    紀青靈抬頭看去,銀色的麵具,線條優美的下巴,微微輕抿略顯薄涼的嘴巴。


    是風少啊?原來他在這裏。


    此時,他正蹲在女屍旁,翻看女屍的衣物,他側對著人群,紀青靈隻能看到他的脖子和戴著麵具的側臉。


    但,他寬肩窄腰、體態修長,即便蹲著,身材看起來也格外挺拔。


    都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果然,認真勘察現場的他,身上沒了那股痞氣,看起來非常有味道。


    但,妖氣還在。


    估計紀青靈的眼神太直白,風少突然扭頭看過來,紀青靈躲閃不及,目光猛地與他相撞。


    風少的唇角彎了一下,像是在笑,卻又隱隱帶著嘲諷的挑逗。


    隻是,麵具下的那雙鳳目,卻拒人於千裏之外,冷如萬年寒冰。


    這人……有病啊?


    人群已經炸開了鍋。


    “就說是他殺麽,果然!”


    “是啊!這麽淺的池塘,平時多少孩子在裏麵玩水,怎麽可能溺得死人?”


    “她手臂上都是傷痕,活著也是受罪,死了反而安寧……”


    像是沒聽見人群的議論聲,風少從容地站起身,取過濕巾子擦擦手,隨手一指,道:“凶器應該就是那根竹竿,鳳棲,將竹竿也帶回六扇門!”


    在一群高矮胖瘦不一的捕快之間,他的紅衣很醒目,瀟灑自信的神態中帶著些些玩世不恭,讓他看起來如同閃閃發光的寶石。


    可紀青靈看著他,卻微微皺了下眉。


    她先前就看到了,池塘裏漂浮著一根長約一米五的竹竿,她親眼看到過孩子們用它打水玩兒。


    風少的目光犀利,思維縝密,隻是,他的判斷?


    眼見捕快們就要將女孩抬走,紀青靈脫口:“等等!興許不是他殺,是自殺!”


    頓時,所有人望過來。


    不知道是誰最先喊了一句:“喲?這不是又醜又傻的紀府五小姐嗎?”


    立刻有人接嘴:“就是昨日才被俊王爺退婚的紀五小姐嗎?”


    “我聽人說,昨日俊王爺和紀府四小姐偷情……”


    “哪裏?明明是這紀五小姐以積善堂為餌,硬搶了紀四小姐的親,紀四小姐現在還留在俊王府未歸呐!”


    “那她怎麽還有臉出來?”


    “果真人不可貌相……”


    臥槽!紀青靈在心裏罵了句娘。


    她真是出門踩了狗屎,這樣也能被認出來。


    果然不管哪個朝代,人們都是這麽熱情,這麽熱衷於八卦。這傳播速度,趕超狗仔隊啊!


    好吧,沈明軒?紀雲靈?你們倆死定了。


    眼下的當務之急,當然是趕緊夾著尾巴逃跑。


    抱頭鼠竄衝出去好幾步,紀青靈又不甘心地回頭衝風少喊道:“喂!麵具臉?


    你再好好勘查一下,這女孩真的不是他殺,是自殺……”


    ……


    夜黑風高,紀青靈再度翻牆出戶。


    她沒敢讓自己的大小倆丫鬟知道,畢竟這已經是今天第三次翻牆外出了。


    一個白天,她的腦海裏都是女孩濕漉漉的冰冷屍體。


    她能確定,女孩是自殺而亡,不是他殺。


    隻是,這個自殺背後,似乎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罪惡。


    法醫的職責讓她不允許任何潛在的犯罪從她眼皮子底下溜走,她必須得去現場踩踩點。


    紀青靈手裏拎著一根一米五長的竹竿,粗細程度和白日見到的那根竹竿相仿。


    此時,遠觀她的身影,像極了準備打家劫舍的歹徒。


    不過,這歹徒瘦小了點兒。


    許是白天發生了凶殺案,小池塘周圍很安靜。


    女屍已經被抬回六扇門,連那根竹竿都被當成凶器帶走了。


    紀青靈先走到池塘邊蹲下,靜靜瞧著黑漆漆的池水,她的表情有些凝重。


    池水很淺,剛沒過她的膝蓋,可此時,在月光的掩映下,池水卻讓人覺得深不見底,仿佛下麵隱藏著無窮無盡的恐懼。


    半響,她站起來,把頭發披散下來,又脫掉鞋子,這才轉身走向池塘邊最近的一棵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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