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殷歡悠悠轉醒。


    地麵開裂的時候,她下意識地運轉了更多的靈氣去催動護身法寶,結果這裏的壓製是隨著靈氣濃度而增強的。因為她同一時間內運轉的靈氣最多,所以這裏對她的壓製就最強,直接使得她靈氣紊亂昏迷了過去。


    這會兒醒來,殷歡感覺自己全身都痛,像是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一樣。


    看來這個地裂的程度很深啊。殷歡這樣想著,不禁有些為難。


    明明說著要幫助秦蓁去取得流光草,還給他們提供了線索,結果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差錯。這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她在故意害他們一樣。


    現在她又一個人在這裏,不知道要去哪裏找到秦蓁。


    殷歡自修煉以來,每次為家族做事都是獨來獨往,而且都能做得很好。


    可這次先是沒有救下那些孩子,又丟失了快要到手的流光草,接著又是欠下別人一個又一個人情,還做不到自己許諾別人的事情,這讓殷歡有些焦慮。


    她得盡快找到秦蓁,然後再為她拿到流光草。如果隻有一株,就先給她,大不了回家族再領罰。


    這樣決定下來後,殷歡才感覺自己緊張的心情放鬆下來。她站起身,看著麵前的一望無際的平原,剛剛滿腔的熱情又冷卻了。


    這裏沒有任何能給她提供方位的線索,唯一有價值的隻有頭上的太陽。


    但說它是太陽,似乎又不太一樣。


    它的光芒太過刺眼,卻讓人感覺不到溫暖,而是莫名的驚悚,就像是正在被什麽危險的活物注視著一樣,怎麽樣也逃不過它的手掌心。


    殷歡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將這個誇張的想法拋之腦後。


    她什麽時候也有這種稀奇古怪的想法了,還是快點去找到秦蓁吧。


    可她邁出幾步,整個地麵突然又開始搖晃起來,地麵已她無法反應的速度塌陷,形成了一個懸崖狀的山壁。


    殷歡隻來得及握住劍,劍身深深地插進懸崖上的石縫中,不讓自己掉下去,整個人像一片落葉一樣飄蕩在空曠的懸崖上。


    還未愈合的舊傷這時候又隱隱發作,體內的血管滾燙得像要爆炸一樣。


    可她沒有喘氣的時間,劍身卡住的石縫驟然晃動,無數石子開始下落。


    殷歡連忙拔劍,在瘋狂地下落中,艱難地將劍插進了懸崖壁上的一顆樹上,然後自己再撐住一口氣,一躍到樹枝上。


    “呼——”


    脫離了危險,殷歡緊繃的弦終於放鬆下來。


    但這隻是暫時的。


    她現在所出的位置十分尷尬,往上看不到懸崖邊,往下雖然能看到懸崖底,但卻不能準確地知道有多高,隻能時不時看見有石子從頭頂上往下掉落,仿佛在做出她的死亡預告。


    殷歡試著催動靈氣,但隻是一刹那,如鐵錘敲碎筋骨的疼痛就如潮水一般襲來,壓迫著她幾乎窒息。


    “咳咳咳。”她跪倒在樹枝上,麵色痛得發白。


    也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秦蓁又在哪裏,有沒有受傷。她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可不能讓她因為自己的失誤而遇險。


    ……


    秦蓁沿著溪流的方向一路緩緩前進。


    可越是往前走,傷口就越是灼熱,天上的太陽也似乎離她越來越近。


    秦蓁眼前一陣發白,喉嚨間還隱隱有作嘔的衝動。她幹脆扯過繃帶蒙在眼睛上,不去看那耀眼得近乎詭異的太陽。


    遮住眼睛後,整個人精神頓時好了很多。


    秦蓁依靠著掐算和聽覺,繼續向前進。


    雖然不能在這裏使用靈氣,但秦蓁身上還有事先準備好的陣法圖和符籙。如果出現了什麽意外,也可以爭取到時間逃生。


    不知走了多久,水流的聲音突然消失了。


    秦蓁取下布條。


    眼前不再是一片無法直視的白光,但這四周的裝潢,這桌椅,這窗戶,這橫梁……赫然就是還沒有被摧毀的天一宗!


    秦蓁的手微微顫抖,去撫摸自己麵前的雕花木桌。她記得自己曾在這裏刻下過自己一家三口的名字,但現在那桌麵上什麽都沒有。


    隻是障眼法。


    秦蓁這樣告訴自己。是有魔物在利用她最為渴望的東西幻化出幻境來誘惑她,隻等著她放鬆下警惕,沉溺進幻境就給她一擊斃命。


    但是一聲陌生又熟悉的女聲從她的身後響起。


    那女聲婉轉動聽,又帶著能包容一切的溫柔,跟她所想象的那人的聲音一模一樣。


    她在說:“文林,你過來看看,孩子在踢我呢。”


    房間的門被推開了。


    秦蓁看見還年輕的父親興衝衝地跑了進來,直直地穿過她的身體,奔向了她背後的那人:“真的嗎,嵐兒,讓我來瞧瞧。哇!真的!孩子在動呢!”


    眼淚倏地流了下來,秦蓁捂住嘴,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栗著。


    她僵硬地轉過身,看見了父親正坐在床邊,半摟著一個小腹隆起的女子,那女子眉眼與秦蓁像極了。兩人說說笑笑,話語中滿是對未來生活的美好期盼。


    秦蓁張了張嘴,想開口喊出那個她一直沒有機會喊過的稱呼,但剛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眼前的景象頓時又發生變化。


    她還是在那個房間裏,隻不過現在這裏有的隻是父親的心如火灼的腳步聲和母親痛苦的呼叫聲。


    她還看見了柳溪村醫堂的楊嬸,她焦慮地看著薛嵐的情況,急道:“小嵐,再用些力,不要昏過去,孩子已經快要出來了。”


    薛嵐的氣息已經斷斷續續了,但她還是咬緊牙關,不讓自己昏過去。


    終於,在陳嬸欣喜的聲音中,孩子響亮的哭聲充斥著整間屋子。


    一直在門外緊張踱步的秦文林趕緊衝了進來,正當大家都在高興時,意外發生了。


    龐大的,肉眼可見的靈氣如漩渦般圍繞著那個剛出生的嬰兒,天空一下子暗沉了下來,隻有感覺到巨大危險才自行啟動的護山大陣也開始發出轟鳴。


    “嵐兒!”秦文林顧不得自己剛出生的孩子,想去救離那靈氣漩渦最近的薛嵐,但他實力不夠,根本無法靠近漩渦分毫,反而被強大的力量甩了出去。


    薛嵐怔怔地看著自己懷裏的孩子。


    她還在哭,不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麽,隻是在本能地哭嚎著。


    可圍繞她的靈氣漩渦卻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麽。它像有生命一樣,將薛嵐卷了進去,化作利刃劃開了薛嵐的身體,將薛嵐的靈根剖出,融進了那個嬰兒的身體裏。


    不要再讓我看了……


    秦蓁閉上眼,堵上耳朵,可這些場景還是清晰地展現在她的腦海裏。


    有什麽人貼上她的後背,附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怎麽是你活下來了呢?你不愧疚嗎?你不自責嗎?都怪你……才害得你的母親喪命。你就是最自私的人,自己要活命,就去剝奪親人的生命。怎麽不是你去死呢?”


    秦蓁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發冷,耳邊的聲音充滿了刻骨的怨毒,她知道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她一直都知道的。


    很小的時候,秦文林喝醉的時候就會變得瘋瘋癲癲,一會兒抱著她說她長得真像她母親,以後一定也會像她母親一樣成為一個溫柔的人;可一會兒,秦文林又掐著她的脖子,語氣惡狠狠地說她為什麽要害死嵐兒。


    在秦蓁的哭聲中,秦文林才逐漸恢複正常。看著自己懷中,秦蓁脖子上被掐的紅痕,又自虐似得去掐自己。


    秦文林以為秦蓁還小不記事,但秦蓁其實都知道。


    她無數次地去照鏡子,看著自己的臉去想象母親的樣子,學著幻想中的母親去做一個溫柔的人。


    薛嵐是醫修,那麽她也要去學醫。


    薛嵐會去幫助村民,那麽她也要去幫助那些凡人。


    薛嵐不管發生都是溫柔地笑著,那麽她也要做一個這樣溫柔的人。


    薛嵐……


    她在這樣的幻想中長大,隻有在麵對葉宥生的時候,那些小小的戲弄和葉宥生鮮活的反應才會讓她覺得自己就是自己。


    葉宥生可能以為師姐隻是把他當做無聊解悶的玩具,但對於秦蓁來說,那些針對葉宥生的一個個不起眼的“壞心思”,是她能在當下做出的最多的,保持自我的努力了。


    或許她真的就是一個自私的人吧。


    她從來沒有問過葉宥生願不願意,隻是一廂情願地去尋他開心。


    手上不知何時握著一把短劍。


    秦蓁聽見自己說:“你死了,就是恕罪了。你這樣的人,憑什麽活著呢?你應該有自知之明的。”


    ……真的是這樣嗎?


    她閉上眼,握緊短劍,一寸一寸地向自己刺去。


    可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少年溫暖的手抓住了她,不讓利刃再前進分毫。


    “師姐!快醒醒!”


    是葉宥生的聲音。


    於是秦蓁睜開了眼睛——沒有什麽天一宗,也沒有母親和父親,她還站在小溪旁邊,甚至還在那棵自己靠著休息過的樹下。


    從她起身出發的那刻起,就已經在幻境裏麵了。


    “師姐,你怎麽了,你沒有受傷吧?”葉宥生擔憂地扶著秦蓁。


    他剛出黑玉林,就覺得心跳得厲害。他擔心師姐有危險,於是用師姐給他的陣法石盤布下了防禦法陣。叮囑了他們不要出來後,就連忙往黑玉林中去。


    在山洞中沒有看到師姐後,他就聽到了巨大的轟鳴聲,他直覺師姐就在那裏,連忙往那裏過去,看著深不見底的坑洞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或許是冥冥之中,有什麽在指引著他,他從山崖上掉下來,就看見師姐正握著短劍刺向自己,幸好他趕上了,沒有讓師姐傷害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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