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暗戀的消失


    金蘭走進孟家的房子時皺了皺眉,太陰冷了。即使是大晴天裏麵也到處透著一種蕭瑟感,種的植物都毫無生機,隨時都會枯萎似得。在這裏住的女人大概會不停地痛經吧,她無聊的猜想著,對房產經紀人搖了搖頭。


    金雅雅有點惋惜,這樣大的宅子在市內不多見,而且中西結合的風格還是解放前的手筆,簡直就和古董一樣珍稀。但是沒辦法,外甥女不喜歡,也隻能pass掉。


    有錢就是好啊,她略帶嫉妒的看著金蘭瘦弱的身影。這麽小的年紀就繼承了母親的巨額遺產,而且嚴格來說那是金家的..也就是說如果返還給金家應該有她的一份,至少要有一半。也就是大概五六千萬的數額吧。


    五六千萬夠她錦衣玉食再狠狠的揮霍下半生了,可現在因為姐姐的那點心思,這筆錢全都扣在了金蘭手裏。因為當初沒有具體的法律手續,所以現在就算打官司也很難要回來。由不得她們不得不伏低做小,隻求金蘭別讓她們全家餓死。


    現在更是誇張,金蘭搬出了白家,金家也不想住。就開始打算在市裏另買一套房子,金雅雅為了顯示自己這個小姨的存在感,就主動包攬了這項任務。希望到時候外甥女不要太吝嗇才好,就算從指頭縫裏漏出幾百萬也夠她花了。


    這丫頭的眼睛還真是刁呢。金雅雅滿懷惡意的想,怎麽和姐姐那麽像?不愧是母女。隻不過金秀秀已經在車禍裏化成灰了,要是她也死了就好了。


    經紀人臉上的笑容有點尷尬,他手頭的房子已經差不多看完了。仍然沒有一套能合這個小姑娘的心思,眼看著一條大魚就要從手中跑掉。


    “這套房子是從前一戶商人住的,因為生意破產急著脫手呢。有很大的優惠。”他看著金蘭轉過頭來,更加篤定道“也就是現有房價的百分之七八十吧!”


    “喂。”金蘭陰沉著臉說道,“你有沒有做過生意?”


    “不知道破產是忌諱嗎,如果住了就破產,誰會買這種黴運的房子。”


    經紀人被這個剛成年的小姑娘堵的說不出話來,隻好尷尬的立在原地。任由兩個女孩走遠了,金雅雅還在拚命朝他使眼色,大概是想促成這筆生意。


    “我說蘭蘭,房子也不能光看現實情況。”金雅雅吞著口水,“也得考慮升值呀,這麽好的地段買了放上幾年,肯定可以賺不少錢。”


    “那就再考慮考慮好了。至於我,還是在市裏找棟公寓吧。”金蘭又強調道,“最後是市中心。”


    “那你暑假過完還要去學校嗎?”她小心翼翼問道,這才是她最關係的問題。金蘭不可能隨時隨地有心思來管理財產,那麽總需要一個代理人吧。如果上學了沒有空,那她當然樂得擔任這個職責。


    “當然,一開學我就去。”


    “錢就找家可靠的投資機構保管吧,交給別人不放心。”金蘭心裏十分清楚,現在盯著她錢的人太多。與其在這裏和金家人打太極,還不如一早就告訴他們不可能的好。


    手機裏那條短信保存了很久,仍然固執的不肯從信箱裏消失。


    金蘭心頭像是硌了石子,直到拿出來摁了清空鍵才好一點。那些小山般的信息終於消失了,連帶著石子也灰飛煙滅。還有伊媛的那條邀請。


    “能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會嗎?拜托。”


    後麵的兩個字就像是小白兔的口吻,拜托有很多種含義,但無一例外都讓她很討厭。弱者理所當然的求助時會說“拜托”,遇到困難時也會說“拜托”,這種軟綿綿的詞匯就是在無形宣示著自己的弱勢。和眼淚汪汪的綠茶婊沒有任何分別,會引起人本能的厭惡。


    她既沒有去也沒有回複,終於能和這種無聊的朋友劃清界限將是她今年的重大進步之一。


    但是金蘭馬上又感到了另外一陣焦躁,剛才摁下的是清空選項,也就是說信箱裏的東西都沒了。


    那裏麵還有舒非發給她的寒假通知短信,去年的,即使隻是群發,卻是唯一能連接兩個人的薄弱絲線。


    而那根絲線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斷掉了。


    她瘋狂的去試圖尋找備份和恢複信箱,但是刪除就是刪除,不可逆的昭示了她的敗局。


    血液湧上她的腦袋,金蘭懊惱的將手機扔到地上,碰到石頭後金屬殼立刻一分為二,成了殘屍。


    但隨後她又小心翼翼的把手機碎片撿起來,不能丟,她要送到修理處去。萬一能恢複呢?萬一隻是很小的機率能恢複回來呢?


    她低著頭,過去一個學期的時光在眼前紛紛而過。忌憚的同學,生硬的關係,班級的門牌上寫著f。


    一切都和原來不一樣了。


    她和那個人的距離越來越遠,不再有群發通知的消息,不再有例行作業分發上的那一瞥,也不會再有舒非作為班長小聲提醒主任檢查的時候。最細最細的線,也早就隨著隔閡斷掉了。


    沒辦法像其他同學一樣光明正大的議論他,每次擦肩而過時都偷偷臉紅,也曾經試圖寫一封表白信出來。最後還是因為矜持的原因而否決。


    因為永遠不會有肯定的答案,距離是早就決定好的。她永遠也夠不上頂端的舒非,那一點點的距離比天花板上的水晶燈還要艱難。年幼的時候她伸著手去抓,即使無數次出現在視線之內,也永遠沒有觸碰到的時候,


    她用力抓著那塊金屬板,淚水大顆大顆的滴落下來。


    華玲的屍體被發現是一個星期後的事情了。


    雖然死者親屬——也就是孟良非異常激動,對警方要求一定要嚴懲凶手。但是有時候這種虛張聲勢的做法並不好用,尤其是在連續殺人案出現之後。人們的恐懼神經就像是麻痹了一樣不好用,輿論也開始變得疲憊。


    所以無論孟良非怎麽痛呼,怎麽試圖引起人們的注意,都未能如願。這件案子以證據不足為由判定為意外,也就是說默認了華玲是自己製造出滿身傷痕然後再對著堅硬的水泥撞上去的。雖然荒唐,卻是事實。


    警方愛莫能助,他們最近的破案壓力太大了。連續幾起意外死亡已經搞得焦頭爛額,這時候還抓到了關鍵嫌疑人。最重要的是貌似扯到了幾個市內的大家族,頓時破案變得棘手起來。這時候孟良非突然出現堅稱自己老婆是被人害死的,但又拿不出任何有效證據來。警方的態度當然就是好言相勸,最後不了了之。


    無論多少的悲愴,都隻是八卦小報上的一點緋聞而已。即使是新聞也無法體諒當事人的情緒,他們重視的價值和新鮮度往往和人們的意願背道而馳。人們熱愛死亡隻是因為死亡本身帶來的刺激,和身處其境的感想沒什麽關係。悲愴的孟良非在意識到這個事實後,也漸漸放棄了起訴。


    其實就算他起訴也沒什麽關係,因為這將是一個無法受理的案子。他甚至找不到犯罪嫌疑人,隻有虛無的猜測——華玲曾經在韓家的婚禮上不慎推了陳湘香,而陳湘香之前是他父親董世桓包養的情人。那件事可能導致了陳湘香的流產,而現在她在針對這件事情報複自己。


    即使猜測也沒什麽用,陳湘香傍上了更有力的金主,而以孟家現在喪家之犬的架勢完全沒有能力複仇。自從董蘭死後他們失去了韓家的庇護,唯一的一點管理權也被侄子毫不猶豫地收回去了。他連追查真相的能力都沒有。


    諷刺的是董蘭的母親,也就是他的姑姑在起訴韓家的官司中勝訴了,因為之前報道的關係得到了不少律師的免費援助,得到的撫恤金足夠她下半輩子的生活。而韓家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不停的官司和經營危機,以及幾個成員被卷入刑事案件裏。這個害死兩個孟家女人的家族終於慢慢被暗影吞噬了,而華玲是隱形的第三個受害者。


    孟良非不知是喜是悲,在接連失去三個親人之後他的生活也一落千丈,掉入了絕境之中。他開始後悔把妹妹嫁進韓家,更後悔卷進同韓家的交易。但是事實不會給任何人更改的機會。孟良非開始沉默的收拾東西,然後將祖宅掛牌出售,那曾經是他的姐姐竭盡心思保護的財產,也是孟家最後的產業。因為失去生意的支撐他們喪失了大部分進項,而華玲還揮霍掉了不少錢。現在幾乎一無所有,不得不賣掉房子換成現金。


    他開始鄭重的思考以後的計劃。在拎著行李離開自己的家之前,將妻子的骨灰托付到了殯儀館裏。那個曾和他共度大半生的女人,雖然愛哭愛笑,也熱愛購買奢侈品維持體麵。卻仍然在死後牽動了他的心,讓他痛苦的不能自己。


    而董蘭的屍骨安放在郊外的公墓裏,墓前有無數路人送的鮮花。即使作為墓主人的想法,也不會歡迎他這樣的人去拜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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