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墓地的探望


    “要鳶尾嗎?都是新鮮的。”店員殷勤的問道。


    唐允看了看水桶裏沉著的白色鳶尾,花枝在半桶水裏沉浮著,在午後的陽光裏顯得格外無精打采。


    她搖了搖頭,“是要去拜祭死者的。”


    店員的臉色變得訕訕的,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唐允沒有買她推薦的打折鳶尾,而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她盯著對方光鮮亮麗的打扮,覺得自己精心化好的妝馬上要在高溫裏融化掉一樣。


    不到二十平米的花店裏擠滿了新來的花,有些是上午運過來還沒來得及剪枝,就那麽無助的堆在地上,混合著清水和新鮮泥土的味道。剩下的浸在水裏的花朵也是蔫巴巴的,有些花是不能過夜的——店員心裏也清楚,那些玫瑰隔了一天花瓣開始翻卷,呈現出腐敗的征兆。但是以極其低廉的價格也賣不出去,隻能在那裏任由熱度一點點剝離植物的生機。


    她是附近大學的學生,在花店也是為了兼職賺取一點生活費,好讓那些昂貴的口紅和唇膏離自己不是那麽遙遠。但是在唐允的麵前她頓時感到了相形見絀,那些來自韓國的粉底和日本的彩妝也遮不住她的自卑。對麵的女孩明明沒有化濃妝,皮膚卻好的像是新鮮的玫瑰花。睫毛透過陽光流露出長長的弧度,栗色長發隨意灑落在背後,整個人都精致的像玻璃娃娃。就連路邊的幾個高中男生都好奇的朝這裏側目。


    “菊花在門外,鬱金香就還剩這些。”店員的語氣變得酸酸的,隨手把白色鬱金香從架子上扯下來,因為動作過大還險些帶落了上層的藍色玫瑰。“十塊錢一枝不打折的。”


    她略帶嘲諷的看著唐允,想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一點憤怒或是不滿。她經常這麽幹,所以也有經驗了。女人發怒的時候總是非常醜,無論多麽費心保持的形象都會蕩然無存。對方這麽漂亮,生起氣來肯定也好看不到哪去。


    哪怕是不買這幾支花呢,她隻是負責看店,從那些不太新鮮的花裏抽取一點菲薄的提成。就算唐允不買,她損失的也隻是幾塊錢而已。


    要去墓地,說不定親人離世了呢。店員有點惡毒的想著,任憑唐允把那些鬱金香都拾起來。“包起來吧。”


    鬱金香倒是早上新運來的,花莖是近乎透明的綠色。二十支花二百塊錢,店員有意的隱瞞了那條“消費滿兩百元享受九五折”的規定,熟練地把鈔票塞進抽屜裏。唐允看起來家境闊綽,拿出的錢包也是今年的新款。她肯定不缺這點錢。


    唐允接過包著玻璃紙的鮮花,手指拂過外層的包裝,花瓣微微顫動起來。“請問這附近哪裏有公墓?”


    店員沒反應過來,“啊”了一聲。


    唐允補充道,“不是檔次很高的那種。”


    大概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唐允從那條街上步行到了附近的公墓。從成山的墓碑裏找到了那個名字,照片是個短發的溫婉女孩,可能是準備匆忙的緣故,畫質並不好。連笑容上都帶著一層灰蒙蒙的陰影。


    五天前新華書店命案的受害者,女,二十三歲。死因是後腦受到強烈撞擊,被發現時已經確認死亡。


    金毓寒給的地址並不詳細,她從附近找過來花了很長時間。來之前也並不知道這個人就是幾天前沸沸揚揚的命案的主角,如今已經長眠在墳墓裏,隻剩一張模糊的照片。


    因為死去的女孩雙親離異並沒有明確的的監護人,死後是由政府出錢埋在公墓,所以碑文也極其不用心,隻是粗粗的將名字刻上而已。同時也因為無人向警方施壓的緣故,幾天後這件事就漸漸平息下來,案情毫無進展。


    媒體沒有提到的是這個女孩其實就是新華書店的店員,案發當時是去三樓用衛生間——據說當時一樓的衛生間出了漏水現象正在維修,所有的店員都得去二樓和三樓借用廁所。事發後沒人提起這件事,想必是書店做了公關,故意抹除了這件事的影響。


    讓她真正感到奇怪的事為什麽金毓寒會想來祭拜這個人,她並不認為金毓寒是當代活雷鋒或者同情心泛濫之類的。也就是說這兩個人應該有某些方麵的交集。


    最少應該認識才對。


    認識的後果就是把送花的任務丟給了她,對方未免也太過省心了點。


    唐允回想了一下,似乎金毓寒也有很久沒露麵了。


    從她知曉這個人開始對方就是躲躲藏藏的狀態,時而出現時而消失,而且經常以不同的麵目示人。她沒有學過心理學也清楚會這麽做的人不是經營著特殊職業就是腦子有問題,而金毓寒顯然屬於後者。


    開始她還懷疑過他是不是金家的私生子,因為避人視線所以才隱藏身份的。但是想來並沒有那個必要,私生子不是什麽令人畏懼的問題,即使公開也不會惹來麻煩。而金毓寒那種身手也太可疑了些。金家總不至於養個私生子用來搶銀行。


    她把花放在墓碑前,與此同時看到有人在她對麵的墓碑前伸頭,看到她又急忙把頭縮回去。


    華嵐大汗淋漓的躲在一塊墓碑下麵,狠狠敲了一下二胡的腦袋。“隻是塊墓地而已,又不是演鬼片!”


    他和二胡打探到死者的名字過來刺探消息,結果看到有人在墓碑前停留。華嵐想拿起相機拍照,誰知二胡猛地一抬頭差點打草驚蛇。急的他恨不得猛敲對方的頭泄憤。


    “誰知道....我以為....是....女鬼。”二胡憋的臉都白了,拍著胸脯喘氣。“我的媽呀嚇死我了。”


    並不是他太膽小,空無一人的墓地裏突然多出一個女孩,對方的眼神還那麽不可思議,看起來就像在考慮抓到他是蒸了吃還是煮了吃——這尼瑪也太嚇人了。


    華嵐躲在碑石後麵偷偷望了一眼,人不見了。


    “都是被你嚇跑了!”他一拍大腿。之前幾個人調查的清清楚楚,死者的社會關係極其簡單,連父母都離異沒人照顧她。這時候來探望的必然是和本案有重大線索的人,甚至可能就是凶手本身!


    “你說誰?”唐允毫無征兆的站在兩人麵前,剛站起來的二胡立馬又被嚇得坐到地上。


    華嵐擦了擦眼鏡,“你不是伊伊伊伊——”


    唐允打斷了他的話,“你們在這兒幹什麽?”


    二胡下意識抓緊了胸前的攝像機,“我們隻是出來春遊!”


    對方的語氣太凶狠,讓他不自覺的想到刑訊逼供之類的場景。二胡心裏隻有一個想法,不能說!


    華嵐卻瀟灑的一甩頭,“我們在破案!”


    二胡看著自家部長的殷勤樣子,眼珠都快掉下來了。


    半個小時後,市裏一家日料店。


    新做的三文魚壽司被端上桌,立馬被兩個男生席卷一空。桌上的排骨海帶湯動也沒動,取而代之的是大桶果汁飲料。華嵐說了那些湯不解渴,隻有50的果汁才能緩解他們一下午都在墓地被暴曬的灼熱。


    於是人來人往的日料店就出現了這樣一幕奇觀。一桌三個人,女生冷眼旁觀,而對麵兩個男生風卷殘雲仿佛八輩子沒吃飽飯又或者是剛從拘留所放出來的。果汁吸的滋滋作響,連案台前的廚師臉色都不太好看。


    這家店的壽司是定量的。


    也就是說不是交了錢隨便吃,而是吃一個就要付一個的錢。三文魚壽司的價格是每個8.5元,一盤十個。在場的人都小心翼翼的捏著壽司,試圖用胃裏的每一個角落充分容納那些米粒和紫菜,而這兩個男生完全拿出了吃自助的氣勢,那些壽司在他們眼裏就像不要錢的烤肉一樣。


    “太感謝你了。”華嵐被噎的翻白眼,喝了幾大口果汁才勉強壓下去。他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略帶奇怪的看了看別人桌上有限的幾個盤子。“壽司還真的挺好吃的。”


    他們的桌子上已經陸續堆了拉麵碗和壽司盤,還有兩個人興頭上點的各種點心和泡菜,放在平常肯定舍不得吃。八卦部的經費隻夠他們去吃燒烤,還是團購的哪種。這種不限量的高級料理也隻有有人讚助的情況下才敢吃,二胡不由慶幸陳生和劉卓沒有跟過來,否則那兩個人的飯量加起來絕對秒殺他倆。


    如果吃得太多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二胡摸摸肚子,有點不好意思的瞄自家部長。男生吃飯怎麽好意思讓女生去付錢。華嵐卻摸著薄薄的錢包,大大咧咧的說道“麻煩你了啊。”


    唐允略一點頭,拿過信用卡結了賬。隨手把那張長長的小票丟到垃圾桶裏,她隻象征性的吃了一點主食,天熱的時候胃口容易不好。在那兩個男生看來是簡直可以忽略不計的分量。


    “現在告訴我,你們查出了什麽線索?”


    華嵐提出的交換條件是讓唐允請客,畢竟伊家有錢,一頓飯算不了什麽。而他們蹲在墓地一整個下午,人都快被烤焦了。


    現在飯吃完了,到了交換的時候。


    他清清嗓子,“咳....我們在那個命案發生的現場,看到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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