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江苑。


    葉歡顏坐在床上看一本胎教讀物,一陣門軸轉動的聲音‘吱吱呀呀’的響了起來,她抬起頭,便看到旋轉門開合,陵寒穿著灰色的條紋睡衣朝著她走來。


    她麵色微微一僵,有些不知所措。


    “明天我會找人來把這堵牆拆了,恢複原來臥室的樣子。”


    她愣了愣,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被角掀了起來,灌進一陣涼風,她哆嗦了一下,沒等反應過來,身側頓時陷了下去,她半邊身子微微傾斜,落入一個帶著幾分寒意的懷抱中。


    突如其來的溫情讓她自亂陣腳,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印象中陵寒似乎從未這麽親密又溫和的對待她。


    “這麽看眼睛不會累嗎?”


    “還好。”她僵硬的回答。


    “躺好,我給你讀。”


    話音剛落,手中的胎教讀物便被抽走,頭頂傳來清冽的聲音,一字一頓在房間裏響起,好像是午夜的電台節目主持人一樣,驅散了夜晚的孤獨。


    她漸漸的有些發困,耳邊的聲音好像漸漸小了,她沉入夢境裏,卻又好像還在現實中。


    夢回十年前,她穿著臃腫的羽絨服,一張臉被凍得通紅,站在老宅的柿子樹下麵,撿著一根樹枝撥弄積雪,聽到身後有個聲音,便猛地轉過身,咧嘴笑道,“陵寒哥哥,快來啊,樹上有個馬蜂窩!”


    他那時候還不喜歡終日穿著一身暗沉的西裝,也不會總是隻有一種表情僵硬在臉上。


    那時候的陵寒笑起來讓人如沐春風,喜歡在言語上逗弄老宅裏所有的女孩子。


    “正好,我幫你把那馬蜂窩捅了。”


    葉歡顏微微一愣,“啊,捅它幹什麽?”


    陵寒抱著胳膊一臉的戲謔,“你臉上那倆新長出來的包,是馬蜂蟄的吧?我替你報仇啊。”


    那時候葉歡顏正值青春期,臉上隔三差五就會長個小痘痘雖然不嚴重,但是女孩兒總歸愛美,被陵寒這麽大張旗鼓的一說,路過的傭人都捂著嘴偷笑,頓時顏麵全失。


    “你……我不理你了……”


    後來夜深人靜,窗台上響起小貓的叫聲,推開門,門口是一籃子柿子餅,五芳齋的,碼的整整齊齊。


    她忍不住笑了笑。


    忽的畫麵一轉,她拎著籃子轉身回房,卻看見陵寒一伸西裝站在床頭,冰冷的目光將她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遍。


    “葉歡顏,一籃柿子餅而已,就讓你這麽得意忘形,我還真是高看你了?”


    她一臉的茫然,“陵寒哥哥,你在說什麽啊?”


    “說啊,你肚子的孩子是誰的?”


    肚子裏的孩子?


    葉歡顏渾身一僵,“什麽孩子,我哪兒來的孩子?”


    “你這種浪蕩的女人,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真是讓人佩服啊……自己看看。”


    她低下頭,小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吹氣一樣的漲了起來。


    “啊……”她尖叫了一聲,手中的籃子掉落在地,滾了一地的柿子餅。


    “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他獰笑著朝著自己走來,葉歡顏扶著腰,卻覺得腳步有千斤重,怎麽也挪不開步子,任憑他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掙紮尖叫。


    “啊……”


    她緊閉著雙眼,唇齒間溢出一絲痛苦的呻吟,一雙手緊緊地攥著被角,整個人痛苦不堪。


    “顏顏……顏顏……”


    耳邊仿佛有人在呼喚著她的名字,眼前的畫麵頓時煙消雲散。


    她神情終於放鬆下來。


    “顏顏,隻是噩夢。”


    暗夜中,陵寒緊握著她的手,隻覺得手心裏麵汗津津的,直到見她擰著的眉頭終於舒緩下來,他緩緩鬆了一口氣,提了提被子,一直蓋到她的脖子上,然後挨著她躺了下來。


    次日一早,葉歡顏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空了。


    她從床上坐起身望著床邊失神,隻覺得周身都是黏糊糊的,昨天晚上似乎做了一夜的噩夢,這會兒心有餘悸。


    這個時間,陵寒應該已經走了。


    她坐了一會兒,掀開被子下床,去浴室衝澡,衝完澡之後身心舒爽了不少,換了一身幹淨的家居服,毛巾擦著濕噠噠的頭發從浴室裏走出來。


    拉開臥室門之後,便聞到一陣飯菜的香味。


    玲玲正在餐桌前忙碌,麵上喜滋滋的,也不知道在開心些什麽。


    葉歡顏下了樓,難得有心情調侃她道,“你中大獎了?這麽開心?”


    玲玲轉過身,笑眯眯道,“我要是中大獎了,我就不給人當保姆了,葉小姐你今天可就沒有飯吃了。”


    葉歡顏看著桌上擺的幾乎要放不下的菜,皺了皺眉,“早餐而已,怎麽做了這麽多,吃不了啊。”


    玲玲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因為少爺不常在家吃飯,我不知道他的口味,所以今天多做了點,過會兒看他吃什麽,以後我照著你和少爺的口味做。”


    “少爺?他說他要回來吃飯?”葉歡顏擦頭發的動作微微一頓。


    從公司到金江苑怎麽著也得半小時,這會兒已經九點了,他應該早就走了啊,還會回來吃早飯?


    玲玲麵上一愣,疑惑道,“少爺在家呢,您不知道啊?”


    “在家?”


    “是啊,一直在書房啊,早上喬助理還來了一趟,帶來好多公司文件,說是這段時間,少爺都在家處理公事,叮囑我好好做飯來著啊。”


    葉歡顏頓時有些失神,順著玲玲的目光看向二樓書房的方向。


    他要在家辦公麽?


    “少爺啊,一定是怕你一個人在家待著無聊,所以特意把時間都留在家裏,陪你呢,少爺心中把你看得很重要呢。”


    玲玲的樂天單純是葉歡顏所羨慕的。


    她原本也是這樣的性格,可是這一年多以來,經曆過太多他陡然翻臉不認人的事件,始終是心有餘悸。


    就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是被蛇咬了好幾次了,再樂觀也樂觀不起來。


    這樣的日子能持續多久呢?她不敢確信。


    正想著,一陣下樓梯的聲音傳來,腳步有些沉,抬眸的時候果然見到那張熟悉的臉,正朝著她走來。


    她的頭發隨意的散落在肩頭,濕噠噠的,往地板上滴水。


    陵寒的眼中泛起一絲不悅。


    “不吹幹頭發就出來,你想感冒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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