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師!”


    “高大師!”在場的所有人都站起來紛紛打招呼,臉上眸中浮現出狂熱的崇拜。


    “高大師,您來了!真是讓我們這個包廂蓬蓽生輝啊!”陳潑墨頓時滿臉堆歡地迎了上去,想和高奇峰握手。


    高奇峰在書畫界的名頭和他爸趙丹青不相上下,甚至還要高上幾分,他怎能不敬?


    孰料,原本向他走去的高奇峰,竟然眼睛一亮,將他閃到了一邊,快步向葉楓走去,滿臉興奮和驚喜地笑道:“哎呦巧了,這不是葉楓嗎?沒想到你也在!”


    “高老,您認識葉楓?”


    陳潑墨尷尬地站在那裏,反應過來後頓時有幾分不妙的預感,難道這小子也是圈內人,醫生也會畫畫?


    “那當然,這位葉小友可是鑒寶高人啊,我們之前一起玩過一次!”


    高奇峰走到葉楓的身邊,拉住葉楓的手就不願意鬆開了,可有日子就沒見了。


    “高老,您來的正巧,我這裏有一副董其昌的行草五言詩,我和葉楓的鑒定意見不同,您幫忙掌掌眼吧!”趙潑墨也隻是心中一慌就寧定下來,笑了笑道。


    他可不是張雨楓那種半路出家的玩家能比的,他就是吃這碗飯的,水平很高,法眼如炬,看東西從沒走眼過。


    “你還有董其昌的作品?”


    高奇峰癡迷書畫,又聽是董其昌的作品,頓時很興奮,拿出一個精致的黃銅放大鏡趴在畫上仔細看了起來。


    “這幅畫看上去……墨色濕枯過渡自然,充分顯示了董氏書寫時的從容不迫與自信自足。”


    高奇峰一邊說,一邊笑道:“而且,這紙張很熟,折痕自然,看上去很像是真品啊!”


    “高老,您真是火眼金睛啊!”


    聽得這話,趙潑墨還以為高奇峰認定是真跡了,得意洋洋地道:“這幅行書五言詩,應該是董其昌晚年作品,技法已臻於成熟,行中帶草,結體森然,布局閑適,自然天成,運筆飛動流暢,揮灑自如,如龍蛇雲物而又不顛不狂,始終保持正鋒,不失圓勁之妙。肯定是真跡無疑了啊!”


    “嗬嗬,葉楓,聽見了吧!你看錯了,趕緊喝酒吧!”嶽攬勝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


    “就是,明明不懂,還喜歡瞎說,喝酒吧,這桌子上可好幾瓶酒呢,你得清了!另外打個電話給救護車,沒準你得去醫院洗胃呢!”何慧恨死葉楓這個烏鴉嘴了,也是鄙夷地看著葉楓催促道。


    “誰說是真跡了?我說像是真跡!”高奇峰連忙直起身來,掃視了一眼大家道。


    “嘎!什麽,這幅畫是假的嗎?”在場的所有人紛紛坐蠟了,瞠目結舌,不可置信。


    “高大師,您不會看走眼了吧……我不是懷疑您的水平,而是……您再看看!”


    趙潑墨也大急,這幅畫他花了一千萬買的呢,要是成了假的,那自己豈不是虧死了?


    “嗬嗬,我看就沒必要再看了吧!”


    高奇峰一甩袖子,心裏冷哼一聲,你這分明是在懷疑的水平,我鑒定,還用看第二眼嗎?


    “可這怎麽會是假的的?您,您這是從哪裏看出來的啊?”趙潑墨又是羞臊又是著急,滿頭大汗,臉皮漲得通紅,都有點語無倫次了,哪還有絲毫瀟灑風度?


    “嗬嗬,葉楓既然你認為是假的,那你說說你的理由吧?”


    高奇峰倒是起了考校之心,也不看趙潑墨,而是笑吟吟地看著葉楓,饒有趣味地問道。


    “紙張,用墨,印章,印泥,全部都是明代的,但是的確是仿作。而且是大師級的仿作!”


    葉楓一聲輕歎,笑道:“至於為什麽是仿作,那是因為它少了一樣東西啊——”


    “什麽東西?”高奇峰眼睛一亮,問道。


    “一串金文!也就是清代的文字!”


    葉楓負手而立,淡漠地笑道:“應該是‘鼇拜收藏’幾個字,大致這意思吧!”


    “願聞其詳!”高奇峰一抱拳,神色更為敬重。


    “康熙早期,四大輔政大臣之一的赫舍裏·索尼還是一等公爵,一個偶然的機會,在民間搜羅到一幅董其昌的行書五言詩。


    他知道康熙很欽慕漢文化,尤其喜歡董其昌的書法,便準備將這幅字兒進貢給康熙皇帝,討得小皇帝的歡心。


    孰料,當索尼帶著這幅字在宮外候著的時候,恰好碰見鼇拜出宮。鼇拜就問他拿的是什麽東西。索尼知道鼇拜這個人最喜歡巧取豪奪。所以就說隻是自己的一副習作,來給康熙看看而已。


    但鼇拜非要看一看,索尼也沒有辦法,當時鼇拜在四個輔政大臣之中,權柄滔天,索尼根本沒法和他比。


    鼇拜一看,頓時見財起意,說,這幅字兒不錯,送給我行吧?索尼已經提前稟告了康熙要送給小皇帝的,隻好如實相告。鼇拜哈哈大笑說,這幅字兒是你自己寫的,小皇帝想要,你再寫幾幅不就是了。說著,就拿著這幅字揚長而去了。


    索尼本來性格懦弱守成,被這麽一擠兌,當下就任由鼇拜走了。而鼇拜此人崇尚武力,很鄙視漢人文化,所以,他根本不用印章,但是又想將這幅字據為己有。怎麽辦呢?所以,就在畫上簽了自己的名字。這樣一來,索尼也沒辦法要過去了。


    後來,鼇拜被抄家,這幅字兒就又流入了皇宮。至於如何流入民間,那我就不知道了!”


    葉楓娓娓道來一個曲折的故事,在場的眾人,都聽傻眼了,有模有樣栩栩如生的,怎麽聽上去好像是真的似的。


    最終,葉楓淡淡一笑看向趙潑墨問道:“這上麵沒有鼇拜的簽名,怎麽可能是真的呢?”


    趙潑墨心裏憤怒地咆哮,你一定是瞎編的!


    可是,高奇峰卻是點了點頭,滿臉欽佩地道:“這段往事在清朝康熙時代的筆記《歸園瑣記》中有過記載。因為這個清人筆記就是在康熙朝寫下的,而且作者是擔任過蘇州布政使、廣西巡撫的清代大學問家梁世濤,所以真實性極高!”


    “《歸園瑣記》?”趙潑墨心裏咯噔一聲,然後就後悔不迭,連腸子都青了!


    那本《歸園瑣記》他倒是看過,但覺得文字粗陋,在明清筆記小品中屬於末流,沒想到卻隱藏了如此重要的信息!這下可好,一點不慎,讓自己損失了千萬啊!


    此時高奇峰對著葉楓豎起大拇指,由衷地讚歎道:“葉楓啊,了不起啊!你這鑒寶的本事,連老朽都佩服啊!”


    他又看向趙潑墨笑道:“潑墨啊,書畫鑒定,很多時候是‘功夫在詩外’,不僅你要精通書畫技巧本身,還要博采眾長形成淵博的知識體係和深厚的學養底蘊才行啊!”


    “是,高大師您教訓得是!”


    趙潑墨頓時羞得滿臉通紅,熱汗狂流,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消失在眾人跟前。


    高奇峰這話很直接,分明是說他沒文化隻是底蘊欠缺,明顯不如葉楓。


    可笑的是剛剛還一個勁在心裏嘲笑葉楓沒文化,現在證明自己才是沒文化啊!


    “葉楓,沒想到這麽生僻的清代私人筆記都看過,了不起啊!”高奇峰端起酒杯笑道:“我敬你一杯!”


    “高大師,我不勝酒力,隻好以茶代酒了!”葉楓歉然道。


    “廢話!”


    高奇峰很痛快地幫葉楓倒了杯茶水:“我又不是第一次和你喝酒,還不知道你的規矩?喝茶!”


    眾人見此,全部傻眼了,也是羞臊不堪。


    人家葉楓在高奇峰跟前都不喝酒,高奇峰還得給他麵子親自幫他倒茶,他自己反倒是一飲而盡,自己擠兌葉楓算什麽事兒啊?有什麽資格擠兌啊?簡直可笑之極啊!


    “葉楓,慢慢用,咱們改日再約!”高奇峰敬了一杯酒,也就告辭離開,他還有很多賓客要見。


    “趙院長,你輸了,桌子上的酒,你不清了啊?願賭服輸的機會,你不懂嗎?”


    趙潑墨心中很不爽,今天麵子實在丟大了,收拾了那卷軸就想離開,卻葉楓微嘲地問道。


    趙潑墨臉色一僵,愣在那裏,桌子上現在可放著幾瓶白酒和清酒呢,誰喝得下去啊?


    何慧陪笑道:“葉楓,剛剛大家不過開個玩笑而已,你何必咄咄逼人呢?給趙院長一個麵子吧?”


    “給他麵子?”


    葉楓淡漠地搖頭道:“剛剛你們三番五次地羞辱我,為什麽我就要給你們麵子?”


    “放肆!別以為你能鑒寶就了不起了!”


    嶽攬勝再次堅定地站在了趙潑墨這邊,指著葉楓急赤白臉地喝斥道:“趙院長是何等身份,你敢逼趙院長喝酒?”


    “嗬嗬,我讓趙院長喝酒,關你什麽事啊?”


    葉楓笑吟吟地道:“趙院長身份尊貴,你身份低微,難道你要替他嗎?那也行,你喝吧!”


    “我就是不喝,你能把我咋地?難道在李家二爺的地盤上,你還想動手不成嗎?”


    嶽攬勝徹底撕破臉了,針鋒相對地嘲諷道:“一個江湖野醫,懂點鑒寶又如何?依舊不過是我抬手就能碾死的螻蟻罷了!屌絲,我勸你趕緊滾蛋,不然我弄死你!”他說到最後,又是一臉凶神惡煞的樣子。


    “讓你喝酒,是給你機會,既然你不喝,那就算了……”葉楓淡然一笑,也不堅持。


    嶽攬勝立刻認為葉楓慫了不敢硬扛自己,冷笑一聲道:“搞笑,我用你給我機會?你算老幾啊?”


    咄咄咄!


    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就見一身藍色晚禮服的邱意濃,如同藍色妖姬玫瑰般,擎著一杯金黃色的香檳,款款走到葉楓跟前,畢恭畢敬地道:“葉大師,意濃敬您!”


    “葉,葉大師……”嶽攬勝目瞪口呆,嗓音顫抖。


    緊接著,他雙腿一軟,就如同一隻癩蛤蟆般,啪嚓一聲在地上摔了個嘴啃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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