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壩。


    這是位於南離山脈西北方向的一處河穀,三麵環山,一條小河自西向東流淌。


    小河兩邊生長著茂盛的苜蓿草,這是馬牛羊最愛吃的牧草。這種牧草最適宜生長在沙壩這種土質鬆軟的沙質壤土,因此沙壩這處小小的河穀卻養出了又肥又壯的馬牛羊。


    有馬、有牛、有羊,自然也就有了人,有了人,就有了村落,有了部落。


    山澤部就是生活在這裏的一個中等部落,有三千來人。


    阿寶是山澤部一個普通少年,隻有十歲,因為經常吃牛羊肉,長得比尋常少年要壯,看上去跟十二三歲差不多。


    他長了一雙藍色的眼睛,像寶石一樣亮,所以他阿爸就給他起了一個“阿寶”的名字,部落裏的人也都叫他“阿寶”。


    阿爸夜裏跟他說,這一次他去東邊找寶貝去了,回來一定給他帶最想要的弓箭。


    東邊!


    據說東邊有一個無比富饒的國家,遍地都是黃金,那裏的人身上穿的衣服都鑲了寶石,乃是人間天堂。


    這一次,阿爸就是去東邊那個國家,去撿黃金,撿寶貝。


    阿爸說隻要去了就能撿到,但是阿寶自己不是很相信。


    既然東邊那個國家那麽富饒,肯定非常強大,阿爸真的能那麽容易撿到寶貝?


    阿寶很擔心阿爸,自阿爸走後,他一直都睡不著。


    在阿爸離開不久,他就一個人跑到山上,等候阿爸歸來。


    山上很冷。


    他一個人裹著一件羊皮襖,就蹲在山頭,一雙泛藍的眼睛盯著山下。


    可是,已經過去小半天了,他還是沒有等回他的阿爸。


    夜色已經漸漸散去,東方已浮現出魚肚白,天色漸漸發亮。


    突然,從東麵傳來一陣陣馬蹄聲,向這裏奔馳而來。


    “阿爸!”


    阿寶眼睛一亮,一下站了起來,剛想大聲呼喚自己的“阿爸”,他突然停下了。


    不對!


    阿寶意識到不對勁,傳來的馬蹄聲整齊有序,這不是他們山澤部有的。


    如果阿爸他們帶著寶貝回來,馬蹄聲一定是輕快的,不會像這般沉重整齊。


    他迅速探出頭往山下看去,隻見一片黑色洪流向這裏奔湧而來。


    然後,他看清了那是什麽。


    那奔湧而來的洪流是成百上千的騎兵,各個身穿赤色戰甲,手持長槍利刃,神威赫赫,猶如神兵下凡。


    阿寶嘴巴張得能塞進去一顆雞蛋,他還從未見過如此軍容整齊的軍隊。


    既然這些軍人過來了,阿爸……


    阿寶雖然年紀小,但腦子反應很靈活,迅速意識到他阿爸可能出問題了,這些軍人是來殺他們的。


    “卡紅逃(不好了)!”


    阿寶剛想大聲呼救,又立刻把嘴巴捂住,又偷瞄了一眼山下,見沒人發現自己,他屁股往地一坐,人順著山坡迅速滑向山下。


    須臾,一大批騎兵勒馬停在對麵的山下,離阿寶隻有百米之隔。


    雖然隻有百米,但一個在山上,一個在山下,實際上卻是隔了一座山。


    領頭的二人全都身著一襲魚鱗複合甲,正是王誠與校尉張韓。


    在疾馳了幾個小時後,他們這些人總算在天亮前趕到了這裏。


    “將軍為何停下?”張韓不解。


    王誠沉聲道:“你剛才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


    張韓四處看了看,搖頭道:“不曾。”


    他隨即又問:“將軍,莫非那夥兒高山國野人就藏在這附近?”


    王誠沒有解釋什麽,騎著青雷,貼著山脈緩緩走去。


    一群人在遲疑了片刻,跟在王誠身後,很好奇王誠在幹什麽。


    正當他們越來越困惑時,最前麵的王誠忽然勒馬停下。


    隻見他提起手中的虎頭湛金槍,對著山體一槍刺出。


    “哢嚓”一聲,一堆碎石落下,原本嚴絲合縫的山體竟裂出一個洞口。


    洞口足有三四米高,裏麵是一條黑漆漆的通道,從通道中不間斷地吹來一陣陣涼風,這通道分明是通向山的另一麵。


    “這是密道!”


    張韓一臉驚色,到了此刻,他如何不知這條密道後麵必然藏有高山國人。


    突然,他想到了什麽,半張著嘴,看向前麵的王誠。


    如此隱蔽的一條通道,自家將軍是怎麽知道的?


    還有一事讓他想不明白,將軍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這一路上,他們並不是沿著什麽官道一路趕來,根本就沒有路!


    黑燈瞎火下,王誠就這麽領著他們七拐八拐,趕到了這裏。


    他是怎麽知道這麽清楚的?


    此人到底是人,還是鬼?


    一縷山風吹過,張韓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再看向王誠時,目光中帶著畏懼。


    太可怕了!


    王誠並不知道張韓心裏在想什麽,道了聲“進山”,騎著青雷進入密道。


    密道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幽深,隻有幾十米,很快就來到了山的另一麵。


    入目之處,是一塊巨大的平原,平原上生長著茂盛的牧草。


    一條河流自西向東流過,沿著這條河流過的方向有一頂頂帳篷。


    此時,從帳篷裏不斷鑽出人來,一個個都是衣裳不整。


    他們全都在往密道的方向看來,在見到那黑壓壓的騎兵時,全都愣住了。


    這些人自然都是阿寶叫起來的。


    阿寶並未因此停下,他穿梭在那一頂頂帳篷之間,一邊跑,一邊在向族人示警。


    但是,他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把所有族人全都叫起來。


    於是,他跑到了族長的家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衝了進去。


    進來時,族長山澤塔羅正光著膀子,摟著他那美嬌娘呼呼大睡。


    “裏更(族長)!”


    “裏更(族長)!”


    ……


    阿寶連喊了幾遍,終於將山澤塔羅從美夢中叫醒。


    山澤塔羅長得五大三粗,脾氣是出了名的暴躁,伸手就要將阿寶打死。


    但是,在聽到有一群騎兵殺到這裏時,他伸出去的大手停在了半空。


    “你這小崽子,說什麽胡話?怎麽可能有人找到咱們這兒?”


    開口的是山澤塔羅的美嬌娘,用的竟是一口流利的周人語言。


    她的名字也與山澤部的人不同,所有人山澤部的人都叫她“秀娘”。


    秀娘看上去隻有三十來歲,不同於山澤部的那些黑不溜秋的女人,她肌膚光滑,白皙細膩,五官精致,一雙眼睛充滿著魅惑,能把人的魂給勾走。


    “你先睡下,我去看看就回!”


    山澤塔羅開口,用的竟也是周人的語言,隻是有些不太流利。


    “哎呀!有什麽好看的?外麵那麽多人守著,能出什麽事?”秀娘不耐煩道。


    山澤塔羅大手捧著她的後腦勺,在她那紅唇上猛親了幾口才把她放下,語氣溫柔道:“聽話!我很快回來。”


    秀娘白了他一眼,不高興地把頭撇向一邊不搭理他。


    山澤塔羅笑了笑,然後從地上撿起一件華麗的衣服穿在身上,


    在走出帳篷時,他隨手取下掛在門旁的長弓與箭袋。


    外麵已經快亂成了一鍋粥。


    到處都是人,到處都是尖叫,他們全都在瘋狂地逃跑。


    在他們身後,一群騎兵從兩邊包抄過來,像在攆一群羊一樣。


    “周人?!”


    山澤塔羅粗糙的大臉上露出驚色,但很快又被濃濃的懼意代替。


    他不像部落裏的其他人,他已經活了五十三年了,他經曆過太多的事了。


    在他們部落的東麵,有一個東方大國,那曾是這片土地的主宰。


    她富饒,擁有著華美的衣服和璀璨的文化;她強大,擁有世間最強大的軍隊。


    但就是這麽一個國家,在很多年前敗落了,十五年前更是差點被滅。


    自此以後,其他國家都見識到了這個東方大國內裏的虛弱。


    於是,不斷有國家開始挑釁她,就連還未完全開化的高山國也從她身上咬下了一塊肥美的肉。


    正是因為這樣,山澤塔羅才敢讓族人去劫掠,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怕,相反,對那個東方大國的恐懼已經埋在了他的內心深處。


    就像肌肉記憶,長時間不想、不用,覺得可能忘了,可一旦有了刺激,那種非條件反射會立刻被觸發。


    他直接丟下了手裏的弓箭,跪在地上。


    是的!


    他跪了!


    一旁的阿寶完全沒想到平日裏凶神惡煞的族長竟會跪下,跪的是那麽的突然,那麽的幹脆利落。


    他雙手張開,掌心朝外,無比虔誠地磕頭,同時放聲高呼。


    “比波(跪下)!”


    “篤耶(不殺)!”


    ……


    原本瘋狂逃命的山澤部人在聽到這道聲音後,一個接一個地跪在地上。


    與此同時,眾人耳邊也響起一道嘹亮的聲音。


    “不要殺他們!”


    一眾騎兵聽後,沒有再對他們出手,隻是將他們往一塊攆。


    很快,整個山澤部還剩下的兩千來號人全都被聚在一塊兒。


    張韓興奮道:“將軍,所有高山國的人都被抓來了!”


    他從軍這些年,還從來沒有打過這麽順利的仗,一個三千人的敵國部落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他們俘虜了。


    這得是多大的功勞?


    王誠道了聲好,騎著青雷來到眾人跟前,道:“哪位是山澤塔羅?”


    山澤塔羅聞言,趕緊從人群中站出來,畢恭畢敬道:“小的便是!”


    王誠點點頭,與他得到的記憶中一樣,此人就是山澤部的族長。


    “就是你下令突襲我南離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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