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穆斂的心頭,忽然在那一刻跳出了這樣的想法。最後卻是轉過頭,對著在身邊不遠處竊竊私語的傭人怒吼,“沒事做嚼什麽舌根?!滾!”


    蘇伶歌抱著嗚咪,回頭的一瞬間,眼角的餘光隻看到戰穆斂緊繃的身體曲線跟傭人們四下散開的背影。


    回過頭,女人的臉色已經是慘白一片。


    看,原來世人所說。這個世界上,最薄情的女人,叫蘇伶歌。


    耳邊一陣男人沉穩的腳步聲響了起來,懷裏的嗚咪似乎是感受到了來人緩慢靠近的強大氣場,驚叫一聲,瞬間從蘇伶歌的腿上跳了下去。


    蘇伶歌回頭的瞬間,眼前晃過上官明清陰柔的臉,來人已經穩穩地在蘇伶歌的身邊坐了下來。


    “我們談談?”


    蘇伶歌將自己緊握的手藏在身後,微微抬高下巴,讓自己那一刻臉上淡然的表情表現的更徹底。


    “談什麽?談你是個庸醫?”蘇伶歌反問,跟著眉頭一挑,“還是說,那個男人快不行了,留下了讓你覺得不滿意的遺言?”


    男人陰柔俊美的臉色劃過一絲慍怒,“你這個女人......”上官明清眯起眼睛看著此刻滿臉淡然的蘇伶歌,怎麽看都覺得這個女人跟自己家那隻小獸像的很。


    半晌,男人卻微微勾起嘴角笑了。


    “蘇伶歌,我可不是什麽笨蛋!擔心就是擔心,何必裝出一副招人恨的模樣!”


    蘇伶歌放在背後握住的拳頭一陣細微的顫抖,下一秒驟然鬆開。她彎腰將躲在自己身後的貓兒抱起來,麵不改色。


    “上官先生,真是會開玩笑!”她的目光看向後院的方向,微微扯起嘴角笑了,“我現在,隻盼著什麽時候可以得到他的死訊!”


    上官明清可不如阿四那般,這個世界上,隻有經曆過這般愛的人,才能分辨出此刻蘇伶歌情緒的真假,上官明清就是這其中一人。


    “蘇伶歌,甭刻意。我現在就告訴你,那家夥也許還真的就被你這麽詛咒死了。”男人的目光落在蘇伶歌緊抿的唇上,微微扯起嘴角,“他現在的情況,基本跟死也差不多了。閻王爺這會閑得很,哪會兒高興了,隨時帶走都是有可能的!”


    “我呢,真心奉勸你一句。要麽,趁著我這哥們還沒死的時候,去看上一眼,留個紀念。要麽,就抱著你的寵物,在這繼續給閻王爺加把勁,趕緊咒死他!”


    話說完,上官看著蘇伶歌再也維持不下去的臉色,滿意了。抬抬腿準備起身,大廳裏卻有人一路衝了過來。


    “上官!上官!”阿四站在大廳的出口,臉色嚇得發白,“快,少爺他.....你他媽的倒是快點!”


    上官明清臉色一變。


    不過是短短十秒鍾的時間,蘇伶歌的身邊已經空無一人。


    她臉上強裝震驚不在意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下去。


    人猛的從長椅上站了起來,懷裏抱著的貓兒猝不及防被摔下去,發出一聲激烈的慘叫。


    “喵......”


    她始終是抵不過自己內心深處最誠實的心意。


    夜半時刻,走廊裏靜悄悄的。隻有燈光下無聲走動的人影,在來來回回中無聲晃動。隱隱地,還伴著男人的歎息聲,跟細微到幾乎察覺不到的吞吐煙霧的聲音。


    走廊盡頭,傳來有風浮動的聲音。


    戰穆斂回頭看了一眼風吹來方向,眸子暗了暗。下一秒,他伸手推了推身邊的阿四。


    “你先回去換衣服,”男人的目光落在阿四還飄散著濃重血腥味道的白色襯衫上,“這幾天都在這裏過了,人都臭了。趕緊的,不要頂著一身血跑來跑去嚇到人!”


    阿四側頭白了戰穆斂一眼,“你以為你比我好到哪裏去?”


    這些天,他們幾乎是守在門外寸步不離。別說身上的衣服,就是此刻滿臉胡渣的樣子,都可以嚇死人了。


    “所以才讓你走啊,”知道阿四不放心,戰穆斂回頭看他,“我在這裏,你有什麽好擔心的?再說了,”戰穆斂回頭看了一眼正對麵,跟他們隔了隻有一層厚厚玻璃的男人,低聲說,“老大每次看到你不收拾的樣子,都會惡心!”


    阿四瞪他,最終卻是被說服。站起來,不過是一轉眼的功夫,人就不見了。


    見人走了,戰穆斂也站起來,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對著裏麵昏迷不醒的人說,聲音回蕩在走廊裏卻是足夠清楚。


    “老大,我也去收拾一下。十分鍾,十分鍾,我就回來!”


    一時間,走廊裏徹底安靜了下來。


    走廊盡頭的大門被輕聲推開,有女人輕而碎的步子,快步走了過來。


    此時的赫連淳,已經從急救房裏被轉移出來。隔著一層厚厚的透明玻璃,蘇伶歌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男人。


    他真的,如同死了一般。


    頭上,身上,都被厚厚的紗布纏繞著。她是看不到紗布下麵幾究竟是些什麽樣的傷口,但是蘇伶歌的目光,卻再看向男人緊閉的雙眼跟幹裂的嘴唇的時候,眼淚瞬間落了下來。她趴在玻璃上,即使隔著些距離,也想要讓自己看清楚那一刻赫連淳的樣子。


    他不動。


    他不言不語。


    他像是一瞬間被人硬生生奪去了呼吸一般,在潛伏的威脅中苦苦掙紮。


    蘇伶歌忽然異常想念自己記憶中的赫連淳。


    他會嘲諷她,會鄙夷她,會用他堅硬身體裏強烈跳動的心髒,一點點來折磨她。


    可是這一刻的赫連淳,趨近無聲無息,讓蘇伶歌心裏的恐懼,一點點湧了上來。


    女人在淚眼迷蒙中,抬手一點點,隔著冰涼的玻璃,緩緩觸摸著男人蒼白的臉部線條。


    他一定很疼。


    她吸吸鼻子,衝著昏迷中的男人低聲問。


    “赫連淳,你醒過來好不好?”


    她看向白唇白臉的赫連淳,額頭抵著冰涼的玻璃,眼淚砸下來。


    “你不是經常說,隻有我恨你的時候,身體裏才會永遠充滿活力嗎?”蘇伶歌捂住胸口,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那現在怎麽辦?如果你死了,我就不能恨你。如果我不能恨你,我還要拿什麽活著?”


    “赫連淳,醒來,好不好?”


    “如果你醒了,我也讓你恨我,行嗎?你說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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