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動作一停,不不到片刻,便又給了蘇伶歌更加粗暴的回應。


    “那就更恨我吧......”


    在傭人們的眼裏,赫連家別墅裏的氣壓,似乎總是跟一個名字叫蘇伶歌的女人有很大的關係。她好時,這個別墅的主人便溫潤平淡。雖不至於對每個人都寬容到麵露笑容的地步,卻不會晴天突降烏雲。她冷時,這個別墅裏的主人便恢複了眾人傳說中那個冷血無情甚至沒有心的,赫連淳。


    一大早,身體微微有些臃腫的傭人,忙忙碌碌地在餐桌上擺上食物。


    若大的餐桌上,滿滿一桌子的食物香氣四溢。餐桌四周,人卻沒有一個。


    傭人瞥了一眼豐盛的早餐,一邊將盛滿了牛奶的玻璃杯放在餐桌上,實在是忍不住,便嘟噥了一聲。


    “哎,每天都這樣。這麽多東西,沒有一個人來吃。不知道糧食珍貴,粒粒皆辛苦......啊!先生......”


    傭人站在原地,隻覺得自己的身體竄過了一陣寒意。自己主人的眼神還沒有落過來,頓時就覺得自己一個不察,在一瞬間將自己逼上了絕路。


    “先......先生......”


    傭人顫顫巍巍之間,赫連淳卻是不言不語,自始至終,沒有看過傭人一眼。男人的眼神,出神地落在那一張空蕩蕩的餐桌上。


    周身全都是食物撲鼻的香氣,空氣裏卻是遍布涼意。


    “她呢?”


    傭人哆嗦了幾下,不知自己此時此刻是何心理,隻好咽了咽口水,低頭小聲回答。


    “蘇小姐在後院,說是陪沈先生吃早餐......”


    再沒了聲音。


    上午的天氣,因為時間的原因,還不夠溫暖。有絲絲的涼意,從大廳入口無聲無息地滲透了進來。傭人卻覺得那樣涼薄的空氣,沒有自己主人冰涼的臉部線條冷。


    很冷。


    赫連淳雙手插在口袋裏,眉眼低垂,看不到男人那一刻眼睛裏真正的情緒。高大的身體站成了一條直線,卻是看著還緩緩冒著熱氣的餐桌,出神了好久。


    隱隱地,赫連淳像是看到了不久前的蘇伶歌。


    那個時候,他剛剛得知母親當年遭遇的真相。而他們,也剛剛在懸崖上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在懸崖下,他們甚至還約定。


    如果她還活著,他也還沒死。他們,就可以重新開始。


    那個時候他還在養傷。那些日子,他們之間變得透明。他自己變得平靜,就連蘇伶歌都都變得格外乖巧。


    那個時候,那個女人就在坐在那張餐桌上。低頭垂目,臉上綻放的都是明媚的光彩。每每看著她,赫連淳都會慶幸自己看到的是那一雙一成不變清澈的眼睛。


    如今......


    “撤了吧......”沒有人願意珍惜的東西,又何必置放於人前,礙人的眼?


    傭人頓時覺得自己如獲大赦,跳起來慌慌張張地收拾東西。


    轉過身,男人不著痕跡地閉眼歎息。背後各色聲音聚攏在一起,回響在耳邊,噪雜淩亂惹人煩。


    跟人的心似的。


    用沈江城自己的話說,他借著在赫連別墅裏養病的名義,在赫連淳的房子裏住了下來。


    蘇伶歌一直不懂為何。


    出事的那一晚沈江城詭異而莫測的言行,被赫連淳弄傷了腿,被眾人抬走前那一抹詭異的笑容。


    每每蘇伶歌想起來,心裏總是會莫名其妙地閃過莫大的不安。


    是什麽,她不明白,也不止一次問過沈江城。


    被蘇伶歌問的多了,沈江城便隻是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蘇伶歌如今用了很久也始終不能適應的陰沉詭異的笑容。


    彼時正近中午,沈江城正半躺在陽台上的軟榻上。男人微微迷了眼睛,唇角邊即便是在微微眯起眼睛的時候,都若有似無地勾勒著一抹微微彎起的弧度。細看之下,像極了某種潛伏在人心裏的嘲諷。


    蘇伶歌最不能接受他改變的男人,卻是在姐姐死後,這個世界上最後的半個親人。


    受傷的腿上,紗布一層層地換,日子久了,傷口也就慢慢地好了起來。隻是赫連淳的那一刀不淺,多多少少在給沈江城前期恢複裏造成了或多或少的困擾。時不時走路的時候,蘇伶歌都可以看見男人一瘸一拐的腿。


    “江城哥,我不懂,你為什麽一定要留在這裏?”


    問題在心裏盤旋了好久,蘇伶歌終於問了出來。話一出來,卻很是意外地迎來了沈江城的一聲輕笑。


    “你終於開口問了?”


    蘇伶歌愣住,不曾想過沈江城其實一直都在等自己開口。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也不知道可以說什麽。


    沈江城卻在這個時候猛的睜開了眼睛,男人的臉,因為受傷的緣故,近來消瘦了不少。在正午溫暖的陽光裏,依然多了幾分蒼白。沈江城的目光,從陽光灼眼的地方,緩緩地落在蘇伶歌的臉上。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但那目光卻像是要透過蘇伶歌的眼睛,一路看到她的心裏去不可。


    “小歌,你在害怕什麽?”


    蘇伶歌一愣,起身給沈江城蓋薄毯的動作頓住。但女人在那一刻間微微有些泛白的臉色,卻是沒能逃過沈江城的眼睛。薄毯終是緩緩輕柔地蓋在了沈江城的身上,蘇伶歌的聲音,聽起來似乎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我什麽都不怕,我隻是擔他對你......”蘇伶歌咬了咬唇,忽然不明白自己心裏在那一刻的慌張從何而來。有一種連自己都掌控不了的情緒,急速在肌膚甚至是血液裏奔走,難以控製。


    她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無比坦蕩地接受沈江城的審視,卻在下一秒,整個人慌慌張張地從軟榻邊的椅子上站了起來,避開男人的視線,“江城哥,我去給你倒水!”


    沈江城也不阻止,放任蘇伶歌站起來,聽著她腳步飛快地走進屋子。聽著屋子裏的腳步聲,水聲,沈江城微微動了動身體,再度開口。


    “擔心?擔心赫連淳會再度對我不利?擔心我會在好了之後再度試圖帶你走,被他發現,可能會被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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