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憐,我等下有點事要先走,你能不能幫我個小忙?”休息包間裏,麗姐笑盈盈地過來,“有包東西我放你這兒,等下有人過來取。”


    “哦好。”喬憐的鋼琴架在清吧入口附近的吧台那,有時候常給人送件接物,也不是第一次了。


    “差不多十點一刻,你十一點再走沒問題吧?”


    “嗯嗯。”隻是舉手之勞,喬憐如何會拒絕呢。


    何況這段時間來麗姐對她也是蠻照顧的,至於是不是看在荊楚瑜的份兒上,喬憐不想多糾結自己了。


    對著化妝鏡,喬憐稍微摩挲了些些化妝品。隨著病情的加重,她的臉色越來越不好了。有時候在夜場的燈光映照下,會顯出生人勿進的可怖效果。


    不過幸運地是,她的眼睛已經開始慢慢恢複了。有時候會有隱隱約約的影像一閃而過,有時候會有斑斕的色彩瞬間闖入。


    喬憐很欣慰——如果老天能賜福給她,讓她看一眼自己的骨肉出生,她真的死而無憾了。


    想著想著,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書棋?”


    “阿憐,我下周就要帶曉琳離開江城了。你在哪裏,我……很想你。”


    “書棋,我很好。”喬憐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這段日子以來,她刻意回避了賀書棋。


    知道他傷勢已無大礙,便踏踏實實放了心。


    “見麵就……不必了。”


    電話那端是長長的一聲歎息,賀書棋柔下聲音,輕言道:“阿憐,如果你不見我……我怕以後你就……”


    “哈,我沒那麽快就死呢。放心吧。”


    肝區一陣隱隱的痛,喬憐壓抑了差點脫口的呻吟。


    “阿憐,我把曉琳安頓好就回來找你。等我。”


    掛斷了賀書棋的電話,喬憐伏在桌上稍微緩了緩。


    樓下有小妹在喊她,說該上琴開奏,樓下清吧有人在點曲了。


    喬憐答應一聲,轉身起來。模糊的視線裏,她驟然撞了身後偉岸高壯的身影!


    “你……怎麽在這兒?”


    “這是我的場子,我在這兒很奇怪麽?”荊楚瑜放開下意識扶住喬憐的肩膀,用幾聲輕咳掩蓋自己的尷尬。


    刻意的巧遇,不過是他徘徊掙紮了許久的勇氣,借著身上甜膩膩的酒氣。


    “哦,那我……”喬憐扶著桌沿,眼前是荊楚瑜模糊又熟悉的輪廓。她突然有點害怕了,害怕自己若是就在這一刻恢複了視力,麵對荊楚瑜的眼睛,她會不會再次傾瀉無所遁形的愛意。


    “你身體不舒服?”剛剛在門外站了些許,荊楚瑜看到了喬憐俯身壓在桌子上的樣子。


    “沒有,隻是有點著涼。”喬憐別過臉。


    荊楚瑜沒再多話,他知道喬憐剛才在跟賀書棋打電話。如果真有什麽不舒服,她也會……有男朋友照顧的吧。


    “我差不多時間了,樓下有人點曲子了……”


    “我點的。”荊楚瑜咣當一聲關上了休息室的門,將喬憐揉上沙發。


    “荊……”


    “閉嘴,我想你。”


    燈光明了又暗,除了濃烈的喘息,他們都不知道用什麽方式來傳遞相思。


    人一生可以說多少違心而決絕的話?卻隻有身體再向對方敞開的時候,什麽都如浮雲。


    “該死,我為什麽就是忘不了你?喬憐……喬憐……”


    瘋狂地咬著她的唇,她的脖頸,一聲聲呼喚就像來自靈魂深處的病囈。


    荊楚瑜無數次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他已經聯係好了賣家,半個月前就打算把紅狐狸會所給割兌出去,一天天的拖延,可他就是沒能狠下心撤股搬離。他已經答應了羅雅,明天……明天就要帶她去結婚登記。可一次次的承諾,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混賬不已。


    荊楚瑜不明白,他們曾經是那樣的形影不離,幾乎融為一體。


    如今卻連站在同一片空間裏呼吸同一成分的空氣,都那麽剜心窒息。


    因為太過忘情與激烈,沙發旁邊那架一人高的台燈轟然坍跌。


    喬憐想都沒想,抱住荊楚瑜的脖頸將他整個護在自己身下。


    不是很痛,但足夠鈍暈。


    那一刻,荊楚瑜甚至覺得是自己的錯覺在作祟——


    喬憐對他無時無刻的保護,一如曾經。


    細微的插曲並沒有掃去他們久違的興致,一場巔峰帶著兩人對彼此最深層的渴求迸發殆盡。


    餘韻的紅潮中,喬憐脫口了一句‘我愛你’。


    荊楚瑜逃走了。


    在喬憐疲憊睡去的時刻,他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一樣穿衣離去。


    荊楚瑜覺得自己像個逃兵,至始至終,隻是為了從喬憐口中逼出一句話而甘心情願地畫地為牢。終於得償所願,他卻怕了。


    他怕喬憐遮遮掩掩的借口下,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他怕世間黑暗真相的殘忍,遠遠超出自己能夠審判的範圍。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這麽久以來,隻相信那些願意相信的真相——卻為什麽沒有親自動手去查一查呢?


    “阿豪。”站在紅狐狸會所的停車場上,荊楚瑜點了一顆煙。吐向電話裏,盡是堅決的命令,“去查下當年綁架案的那三個人。”


    “荊先生,現在?”助手不解。


    這件事早已塵埃落定,無論是喬憐當初在法庭上的默認,還是荊家別墅裏的監控顯示。何況——


    “對,就是現在。24小時內,我要得到一個明確的結果。”


    “荊先生,明天上午是公司的記者招待會,您忘了麽,關於公司引資上市的披露。而且下午,您和羅小姐要去登記——”


    “那些都是小事!”荊楚瑜狠狠掐了煙。


    ***


    喬憐睜開眼睛,也不知是何時了。人在本能的時候會去摩挲手機,盯著上麵11:35的時間顯示,喬憐揉揉昏漲的腦袋。


    已經睡了好幾個小時呢。


    剛剛那場極致美好的體驗像霧像雨又像風,她甚至都辨別不清——


    看見了!


    喬憐揉了下雙眼,再次把手機屏幕湊到眼前!


    清楚的綠色熒光,清楚的數字顯示!她真的複明了?


    她嗆嗆踉踉地撲過去打開燈,休息室裏沉靜的一景一致,像老天傾情的恩賜。彎下身,她對著鏡子撫摸著自己稍微隆起的小腹。


    圓潤的肌膚,略顯粗重的一點點毛孔,這是她當了媽媽以來第一次……這麽清楚地看到它。


    一時間,喬憐的淚水幾欲奪眶。


    “阿憐姐!”樓下的小妹敲門進來,“剛才麗姐來電話,問你有沒有把東西送到?唉——”


    說著,女孩徑自推開房門。旋即驚詫道:“你怎麽開燈了?”


    “啊?”


    喬憐眼盲,這在整個會所已經不是秘密了。


    “哦,我……我剛才隻是不小心碰了下。”喬憐轉身擦了下眼睛,她還不想讓一個不相關的人來分享她近乎喜極而泣的好消息。


    “我馬上就把東西送下去。”


    看著麗姐給她留在抽屜裏的包裝盒,喬憐心裏略有過意不去。


    之前說好了幫她送東西給朋友的,因為荊楚瑜一過來,整個都忘記了。


    喬憐抬起手,掂了掂包裝盒,發覺裏麵輕飄飄的。


    是什麽東西呢?


    她也不知道在自己是怎麽想的。潛意識就把盒子舉在半空,對著久違的光稍稍照了一下。


    一袋小小的,白白的,粉末狀物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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