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墨有些詫異,抬頭審視這郝之玉的神態表情:“她……放下了?”


    郝之玉略一點頭,看著蘇錦墨開口道:“那麽多年前的事,誰還弄得清楚?”


    郝之玉語氣輕緩,隱忍的悲涼就在他的胸腔中纏繞著,隨著話語一起慢慢從口中吐出來。


    “她說,她隻不過是為了給當年慘死的娘親報仇,怎麽也沒有想到會出這樣的紕漏!”


    郝之玉吸了口氣,喉頭處那隱忍僵硬的疼痛慢慢不見了。


    “她說,她會走的遠遠地……”郝之玉淡淡的語氣結束,看和蕭儼和蘇錦墨。


    蘇錦墨心底一沉,情緒不由得也帶的有些低喪了。


    不過,很快便釋然了。


    那段過往,便如同一個陳放多年的精致古樸,令人見之忘俗的胭脂盒,這樣毫無征兆突然被人打開……


    這個偶然闖入打開胭脂盒的便是段雲芷。


    那本精致絕倫的胭脂盒啊,直到真的被打開的那一刻,人們這才發現,裏麵想象中的嬌嫩柔和的胭脂紅早就隨著時間的流逝幹涸成血,可怕得令人觸目驚心的血。


    蘇錦墨也並不是很想關心杜娟兒為何要假扮郝之玉將段雲芷給拐出去,又為何被識破帶了回來……


    這裏麵哪樁是真,哪樁是假,現在問來又有什麽意義呢?不過平添悲傷罷了。


    此時,杜娟兒的離開是真的,段雲芷的死也是真的……所以,不多問,且當做是對逝者的尊重吧。對段雲芷也好,杜馨也好,都是一種尊重……


    “郝兄……”蕭儼看著郝之玉開口道:“我和墨兒商量好了,這幾日便離開……”


    “離開?”郝之玉看著蕭儼神情詫異:“蕭兄,你,你們要去哪?”


    之前蕭儼給郝之玉的書信上寫的是,前來安身,連“安身”這樣的此語都用上了,那麽說來,他們定是被迫得無路可退了才是。


    突然要離開的話,那是要去哪裏呢?


    蕭儼一歎氣,看向郝之玉:“雲芷畢竟是跟著我們出來的,她現在……”


    蕭儼頓了頓,重新開口道:“我們總要回去給江宜那邊一個交代……”


    郝之玉聞言皺眉張了張嘴,正準備說話,蕭儼卻聲音沉穩如鍾繼續道:“而且,此次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和墨兒也看開了……”


    “許多事情,光是逃避真的是沒有什麽結果的。沒有結果不清不楚,光等著時間來衝淡的仇恨,隻會越積攢越濃烈……”


    蕭儼上前拍了拍好郝之玉的肩膀:“很多事情我也該去麵對了,一味在你這裏躲避那些我不願意去麵對的事情,對你來說也著實算不得公平。”


    聽了蕭儼的話,郝之玉知道蕭儼這個人的脾性,而且蕭儼的話語中滿是決絕,自己若是一再強留,未免有些欠失大方磊落。


    便歎了口氣看著蕭儼點點頭:“蕭兄何時準備離開,我定派人打點好行囊,親自為蕭兄和嫂子送行。”


    蕭儼自知再與郝之玉客套的話就有些不近人情了,磊落一笑,點頭道:“那就麻煩郝兄了。”


    滴滴答答的雨聲聲聲入耳。


    青灰色的琉璃瓦下,一滴滴的雨水順著流下來,如同細密的水晶線一般。


    郝府大門處,蘇錦墨和蕭儼一行人站在門樓下跟郝之玉道別。


    “蕭兄,天氣如此,不若再留幾日……”


    郝之玉看著蕭儼蘇錦和蘇錦墨神情中滿是緊張擔憂。


    “郝兄,這段時間是靈木的雨季,這樣的天氣也是避免不了的,我們一路馬車緩緩而行,不礙的。”


    聽了蕭儼的話,郝之玉倒是沒有再勸,囑咐著下人將馬車打點好,便撐著傘將蕭儼一行人送上了馬車。


    馬車吱吱呀呀得朝著前方晃晃悠悠行去,在這場給盛夏帶來涼意的大雨中蜿蜒而去。


    江宜城外,去掉了易容的鄭柔看上去仍舊是之前那母儀天下的皇後氣質,隻是略微蓬鬆的發髻顯得她有些狼狽。


    但是她那眼神中卻寫完了毅然決然……


    隻見她一步步得走著,腳步居然還是那麽沉穩有力。


    雲天死了,現在於光也被帶走了。


    這個曾經叱吒宮廷的無上榮光的女人現在心底無限悲涼。


    她猜,此時她所遭遇的這一切,全都是以為她的貪婪和不知足吧?


    但是就算她有錯,又何至於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在這個世間,可有那不貪婪不自私之人?誰又不是為自己能夠過得更好而步步謀劃呢?


    鄭柔越想越心有不甘,此時,她的一切根本就是段清明造成的!


    段清明,我曾經那樣奮不顧身得愛上了你,甚至連自己的親姐姐都下了殺手,換來的難道就是你現在對我這般的“報答”?


    不……我不允許!段清明上次我們失手,不過是因為你的命比較大!麥卡他們來的正是時候。


    你覺得,下次你還會這麽幸運嗎?


    鄭柔眼神中滿是殺意,心中恨恨得這般想著。


    這一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鄭柔握緊了手中的令牌,看了看天,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支粗短的黑色的帶著引線的圓柱狀小東西。


    隻見鄭柔伸出細白的卻有些髒汙的手使勁一拉引線,“嗖”的一聲,這東西直衝上天,原來是一枚信號彈。


    鄭柔這才回到了路旁樹林裏隱秘停放著的馬車上。


    過了沒有多長時間,幾個鐵頭麵具的黑衣人便來到了剛才鄭柔所站的那條大路上。


    來回的逡巡著。


    “信號彈應該就是在這周圍發出去的,為什麽不見人呢?”


    一個鐵頭麵具人一邊找尋著一邊開口對其他幾個人問道。


    其他幾個人也都不明所以。


    但是很快,為首的鐵頭麵具人便被草叢出細微的腳步聲響給吸引了。


    “什麽人?”


    飛身上前,伸手快速向鄭柔的頸間鎖去。但是在看清鄭柔之後,動作一頓,馬上變得恭敬起來:“皇後娘娘。”


    “鐵離,你們過來有沒有引起過他人的注意?”


    鐵頭麵具人竟然跟鄭柔如此熟悉?


    名喚“鐵離”的鐵頭麵具人趕忙恭謹開口:“回皇後娘娘的話,屬下幾人小心再小心,定是沒有人在背後追隨!”


    鄭柔這才神色稍稍緩和了些:“最近城中情況怎麽樣?於光他境地如何?”


    鐵離半點沒有遲疑:“江宜城中捉拿娘娘的風聲依舊很緊,於光大人他……現在被押入死牢,擇日處斬。”


    “什麽?”鄭柔聽著神情就是一變,看著鐵離:“難道……他一直都沒有把我供出去?”


    鐵離一躬身:“於光大人自從被押解進宮之後,任憑皇上怎麽處上刑,他都是一言不發……聽說,審訊間隙昏死過好幾次。”


    “啊?”鄭柔心中不禁一急,便看著鐵離,良久暗暗咬牙開口道:“多召集些人,這次我們不光要造了他段清明的反,務必要將死牢中的於光給救出來。”


    “皇後娘娘,此事得需三思才行!”一個鐵頭麵具將鐵離的臉遮得根本就看不清表情,但是那一雙眼神卻十分有深意。


    鄭柔如此聰明,她怎麽會不知道,段清明就是想用這個方法誘她出現?


    但是,就算她知道如此,她仍舊不能夠那於光的性命去做賭注!


    大概鄭柔自己都不知道,一向殺伐決斷,任何人,包括親生女兒都可以拿來利用的她現在為何會因為一個於光而變得柔軟。


    她不知道!但是她卻清楚得聽到心中有一道聲音在告訴她,於光一定不能出事。


    “不必多言!今晚休息一晚,明日,帶著咱們所有的人!殺入江宜皇宮!”


    鄭柔的話語帶著不容質疑的決絕,看著那江宜皇宮的方向,心中的決絕更甚幾分。


    鐵離抬頭看了一眼鄭柔,心中陡然一寒,那正欲出口的阻止的話,便瞬間哽在了喉嚨。


    “襲星,外麵的雨還不見小呢?”蘇錦墨在車內對著外麵的襲星問道。


    身披鬥笠蓑衣的襲星聞言,趕忙答道:“回王妃,現在雨已經小了很多了,應該再過不了多久就停了。”


    “襲星。”蕭儼接著蘇錦墨的話繼續出口問道:“按車程來算,現在我們應該快要路過杏花村了吧?”


    這次回答的人卻是斬月:“回王爺,再行半個時辰,便差不多到杏花村了。”


    蕭儼沉吟著,對外麵吩咐道:“今日我們便在杏花村留宿一晚,明日早起趕路。”


    斬月和襲星紛紛應了是,甩著馬鞭駕著馬車就朝著前麵繼續行去。


    一場大雨,洗淨了山鄉的空氣,仿佛就連土路旁那嫩綠的葉子都閃著晶亮的宛若綠寶石的光。


    再行不遠,果然,斬月和襲星便看到,繞過層層疊疊的枝丫綠葉,一座清幽隱世的山村便漸漸顯露在他們的麵前。


    “這便是杏花村了吧?”


    襲星對斬月開口問道。


    斬月一點頭,對著車內報道:“王爺,娘娘,杏花村到了。”


    不等車內的反應,襲星便一個跳躍下了馬,快速行走在整個莊子裏。


    “王爺,娘娘,不好!”很快去巡視了一圈的襲星回來,神情大變對車內稟道:“這裏,像是被人屠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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