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園。


    直升機停在總行政樓的樓頂,常佑帶領一個團隊的員工早已恭候多時,秦措一下去,便眾星捧月似的把他圍在中間。


    秦措快步行走,“查到什麽?”


    常佑:“utopia在淞城確實有生意,但從規模上看,可以忽略不計,隻是試水之舉。”


    “合作對象?”


    “路家的祿通集團。”


    秦措止住腳步。


    他雙手伸進口袋,沉默一會,笑了笑,“路家?真有意思。”


    常佑又說:“秦總,關於mr. gf……明路暗路都走了,無論開價多少,總是得不到有用的線索。我按你的指示,從奧斯汀·溫德爾下手,倒有意外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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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


    “溫德爾曾經回過一趟b國,當時並無公務在身,隻停留幾日,期間見了重病的康特郡公爵。他離開沒多久,公爵過世,他沒有直係子女,多半家產都留給了自己的教子——奇怪的就在這裏。那位教子是他臨終前不久才認識的,除了他的律師,根本沒人見過。”


    “找過律師了嗎?”


    “一塊鐵板。律師甚至反過來建議我們的人,少多管閑事,好奇心害死貓。”


    “公爵的親戚不追究?”


    “他們吃錯藥了,明明不認識那位教子,卻一口咬定他是上帝的使者,公爵將家產留給他是神意,荒謬。”


    “公爵在世時提起過他麽?”


    “都是很平常的話,沒什麽特別,說教子非常得他喜歡,能懂他的靈魂之類。倒是有一句——”常佑一頓,“公爵說,那個人會改變世界。”


    電梯門打開。


    秦措先走進去,常佑避開,讓總裁的家眷先行,然後跟上。


    秦霧見父親和常佑談完了,才嚴肅的發問:“父親,你為什麽那麽在意理想國度的國王?他很厲害麽?”


    秦措:“聽起來像傳銷頭目。”


    常佑:“……”


    纖纖:“……”


    秦霧:“他是壞人?”


    秦措:“等我找到答案,一定告訴你。”


    出了電梯,他吩咐常佑:“你帶白小姐認路,以後她負責接送小霧上學。”


    常佑:“是,秦總。”


    秦措轉身,進辦公室。


    他一走,常佑放鬆下來,說:“學妹,這邊。”


    纖纖點點頭,對秦霧伸出手,“來,走吧。”


    秦霧呆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半晌,他遲疑地拉住母親的手,如初次見麵那樣,握了握,便鬆開。


    纖纖牽住他的手,“常佑叔叔帶我認路,我牽著你,這樣你就不會走丟了。”


    秦霧說:“你們都走丟了,我也認得路。”


    纖纖從善如流,“小霧記性真好,那你牽著我,這樣我就不會走丟了。”


    秦霧這下滿意了,用力點頭。


    他背起自己的小書包,十分有責任感的昂首闊步。


    常佑在旁邊看著,心想,不愧是當年搞定了七中高嶺之花秦學長、蟬聯校花兼人氣王三年的少女,大小通吃。


    這樣的人,怎麽會被區區五百萬收買?笑話。


    “學妹。”他笑著說,“剛才秦總在,我也不好開口。我們談的事情,你聽著肯定覺得無聊吧?”


    “不,有點意思。”


    常佑一怔。這語氣怎麽跟秦總微妙的相似?


    幼教班在一棟獨立的三層小樓,從行政總樓過去,並不遠,很快就到了。


    秦霧走到他的‘學校’門口,衝纖纖一點頭,“母親,再見。”


    纖纖看著他走遠,問:“小霧的課程怎麽安排的?”


    常佑:“上午八點到十一點,午休兩個半小時,小少爺要睡午覺,下午一點半到四點半。”他眯起眼,看著陽光下的房子,搖搖頭,“說是幼教班,其實就是小少爺的私人家教課。整棟樓裏除了教職員,隻有他一名學生。”


    纖纖驚訝,“這難道不會太——”


    “——太孤單?當然會,他隻是個孩子。”


    常佑長歎一口氣,開始往回走。


    “我也是來秦氏上班後才知道的,秦家的繼承人都用這種沒人性的方式培養,幼兒園和小學上私人家教課,除了學習基礎課本知識,還要學禮儀、體育項目、音樂及藝術品鑒,忙的根本沒多餘時間玩耍。中學也是早定好的封閉式精英貴族學校。”


    “所以這幾年,我多少能理解秦總為什麽違背長輩的意願,跑來我們學校體驗平常人的生活。這樣被安排的人生,太累,換誰都想逃的遠遠的。”


    也難怪剛轉學過來的秦學長,會那麽孤僻。


    他看著纖纖,發自內心的說:“認識你以後,他都會笑了,也更願意與不熟悉的人交流。學妹,幸好有你。”


    “咳……咳咳。去秦園。”


    司機老張躊躇不定。


    他望一眼後視鏡,說話的男人臉色異常蒼白,雖然從小到大都是一臉倦容,但這幾日,男人的情況不容樂觀。


    老張戴著白手套的手放在方向盤上,等了一會兒,勸道:“大少爺,算了吧。先生和太太說您今天必須去醫院一趟,周醫生已經在等您了。”


    “小姐去了秦園。”


    “……是。”


    “秦霧的生母回來了?”


    “秦先生把那個女人帶回去,肯定也是看在兒子的麵子上。畢竟那個女人為了五百萬就一走了之,於情於理,秦家都不會允許她進門——”


    “我想見她。”


    “大少爺?”


    路洄一向怕冷,十月底就穿的厚實,黑色風衣,白圍巾,整個人透著無盡的倦怠。他自小身體就不好,昨天高燒剛退,更顯得憔悴,沒精神。


    老張默默歎氣。


    路家共有四個孩子,大少爺路洄和大小姐路盼寧都是領養的,小少爺路平平是親生,還有一位早年意外失蹤,至今下落不明的小姐,那是路先生和路太太心中永遠的痛,所有人都避免提及。


    這幾年,路盼寧為秦先生付出太多。他背叛婚約在先,一早有了私生子,她卻不在乎,反過來幫他照顧孩子,用無微不至的關懷,填補秦霧失去的母愛。


    大少爺和妹妹感情最好,從小嗬護她、保護她,現在看她一味的付出,不求回報,肯定不甘心。


    但是——


    “小姐固執,她說了自己的事情不要家裏人插手,太太都放任她去了。再說,以秦先生的性格,您私下去找那女人,他未必高興,這樣難免傷了秦路兩家的和氣。”


    “那更好。”


    “大少爺!”


    “寫一張支票。”路洄靠在座椅上,懨懨的,“就填……一千萬。”


    “您想叫她帶著錢走,別再糾纏秦先生?”


    路洄低笑,“給她五百萬,她花完就回來,給她一千萬一個億,結局也不會改變。”


    “那您的意思是?”


    “找她需要借口。”路洄漠然道,“走吧。見一見白小姐,之後就去醫院。”


    “……是。”


    路洄閉上眼睛。


    欲壑難填。


    人若貪財,擁有多少都不會滿足。想要一勞永逸,永遠解決一個貪婪的女人,利誘為下,攻心為上。


    既然白纖纖的心不在秦措身上,既然她是寧寧情路上最大的絆腳石,他就把她搶過來,讓她再也構不成威脅。


    他的妹妹是他發誓守護一輩子的女孩,從來都是她要,他給,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她要秦措,他成全她。


    纖纖的任務簡單的過分。


    早上送秦霧去幼教班,下午把他接回總樓,一起回家,其它時間自由活動,就是不能出秦園。


    常佑給她一張名片卡,說是秦措給的,在秦園內部暢行無阻,所有商店購物都免費。


    秦措今天很忙,早上開完會就出去了,下午才能回來。


    纖纖一個人到處閑逛,地方認的差不多了,在露天咖啡館的一角坐下,點了杯咖啡。


    她看著那張名片卡。


    外表普普通通,和一般的證件卡並無區別,就是沒照片,也沒任何身份信息,正麵隻寫了白纖纖三個字,背麵全空白,隻在右下角有一行極小的簽名。


    ——秦措。


    她收起名片卡,打開存在手機裏的關於a計劃的最新研究報告,閱讀起來。


    遠處,年輕的女孩站在樹蔭下,怔怔地望著她。


    五年了。


    她一點也沒變。


    路盼寧的視線有些模糊,陽光太刺眼,以至於淚水無聲蓄積。


    她……喜歡秦措,喜歡了很多年。


    小時候,大人們開玩笑,說看啊,那是你的未婚夫呢,她害羞地藏在媽媽身後,偷看沉默的男孩。


    從那天就開始喜歡,一晃多年。


    後來秦措去七中上學,她也想去,家裏人死活不讓。


    可她還是經常跑去看他,看著他從孑然一身,到身旁總有一個少女的身影相伴。


    她不甘心,打聽到那人在蛋糕店打工,便也投遞了簡曆。


    白纖纖,那是個完美的令人自慚形穢的女孩,難怪秦措對她動心。


    除了家世,除了財富,樣樣比自己強。


    從相貌到能力到親和力,甚至到運氣——輪到那女孩值班的日子,店裏的客流量總能十倍起跳——白纖纖是天生受老天爺眷顧的寵兒。


    現在,她回來了。


    五年來的一切,不過黃粱一夢。


    路盼寧用力擦了擦眼睛,鼓起勇氣走過去,來到那個讓她無比挫敗的女人麵前。


    “白小姐。”


    纖纖看見她,“是你啊……你是蛋糕店的寧寧。”


    路盼寧十分詫異,“你還記得我。”


    纖纖點頭,“我知道你是祿通集團總裁的女兒。有一年平安夜秦措過來店裏看到你,他回去就跟我說了。”


    路盼寧一愣,臉蛋不受控製地紅起來。


    那年平安夜,幾個實習員工做了小餅幹,她的薑餅人因為手殘加多了糖,一口咬下去,全是工業糖精的味道,甜的發苦。


    白纖纖的黑森林蛋糕大獲成功,所有人圍著她吹彩虹屁。


    路盼寧突然掉下眼淚,很委屈,不止因為這次烘培事故,更是長久以來與情敵相處的挫敗感。


    淚眼朦朧中,有人輕輕將紙巾塞進她手裏,抬起頭,是白纖纖。


    少女已經把失敗的薑餅人全裝進精致的盤子裏,正端著出去。她大驚失色,自暴自棄的叫道:“纖纖,別呀!太難吃了,賣相也不好,顧客會被嚇跑的。”


    “放心啦。”


    於是,穿著紅綠搭配的聖誕小裙子的少女站在門口,招攬顧客,“請試試我們家的薑餅人餅幹,免費試吃,來看一看吧……”


    行人都停下,拿起一塊品嚐,兩眼放光。


    “哇,好好吃!”


    “看起來像黑暗料理,沒想到味道這麽獨特!”


    “我好久沒吃過令我感動的想流淚的甜品了!”


    “神仙小餅幹!”


    一個,兩個,三個……好評如潮。


    路盼寧瞠目結舌。


    顧客紛紛進店搶購蛋糕,她開始懷疑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她根本沒有品嚐過餅幹,於是悄悄地拿起一小塊,期待地咬下去——嘔。


    難吃死了。


    再看那些帶著幸福笑容、積極搶購蛋糕的顧客們,她越發相信,她的味覺嚴重失常,急需治療。


    直到最後一塊薑餅人被人拈起。


    路盼寧的臉騰的一下燒紅了,心跳如鼓,期待又害怕。


    是秦措,他來接白纖纖下班。


    少年嚐一口,好看的眉擰起,“難——”


    白纖纖:“我做的。”


    “——難怪味道不錯。”


    那一晚,路盼寧很開心。


    雖然秦措明明認識她,但隻看了一眼,什麽也沒說就帶著白纖纖走了。雖然他以為餅幹是女朋友做的,才會誇獎。


    可她還是那麽高興。


    那是她收到過的最好的聖誕禮物。有生以來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她得到來自心上人的肯定。


    隻沒想到,秦措那天回去,就跟白纖纖說了自己的身份。


    路盼寧低下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隱瞞,隻是……”


    “隻是如果不隱瞞,你不知道該怎麽和我相處。”纖纖說,“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到今天才告訴你。”


    路盼寧苦笑,狠一狠心,顫聲坦白:“其實這五年,照顧小霧是我一人堅持,秦哥哥他從來沒有要求我做任何事,甚至沒給我任何回應——”


    “寧寧。”對方打斷,“路小姐,我能這麽叫你嗎?”


    “當然可以。”


    纖纖微笑,“你已經成年,你和秦措之間的事情,隻需要對你自己、對他有交代,不必告訴我。現在或將來,如果你認定秦措值得你付出一切追逐,那就盡全力爭取他。”


    路盼寧的腦子有些亂,一時語無倫次:“可你是小霧的母親,而且秦哥哥先喜歡的是你……”


    “五年前,我選擇離開的那一天,就已經失去獨占他的資格,現在我和你公平競爭,處於同一起跑線——”纖纖笑了笑,搖頭,“不,你領先我半程,勝利在望。如果你珍惜他,不要輕言放棄。”


    路盼寧默然片刻,問:“你為什麽對我說這些?”


    她深吸一口氣,目光依舊迷茫,“我棄權,贏的人就是你啊!你回來,不就是想跟他重新開始嗎?”


    “我?”


    纖纖笑起來,眉間眼底,一片疏朗,“我有我的星辰大海,有值得我全力奔赴的目標,與感情無關。”


    路盼寧望著她,呆呆的,半天發不出一點聲音。


    眼前這個人,她的目光,她的語氣,她說的話……


    過了這麽多年,即使沒有秦措,白纖纖依舊是她無法企及的存在。


    遙遠如兩個世界。


    視線再次模糊。路盼寧低頭,抹眼淚,耳旁同時響起兩道迥然不同的聲音:


    “這是怎麽了?別哭,乖啊——”


    “白小姐,咳咳,是你讓我妹妹哭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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