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靜悄悄的。


    林元說完此話, 他發現自己姐姐似乎愣了一下。


    林父先開口了, “小元!”


    林元沒有理會自己的爹, 而是在等芝芝的答案。


    芝芝眨了下眼, 也壓低了聲音,“怎麽逃?”


    林元聽到是這個答案, 立刻興奮了,他就知道姐姐一定在公主府過得不好。他把昨夜睡覺之前想好的措辭搬了出來。


    “姐姐, 你可以趁公主和駙馬去參加宮宴的時候, 偷偷溜出來,我和爹到時候在碼頭等你, 乘船走, 去江南。娘親的家鄉不就是江南嗎?”


    林父聽到林元這樣說, 氣得在他腦袋上拍了一記。


    “說什麽呢。”


    這種法子,若是芝芝被抓到, 隻有死路一條了。


    芝芝聽了,居然眼睛亮了下, “倒是個好法子。”她頓了一頓,“不過,怎麽溜出來?”


    自從上次她被擄走, 公主府戒備比之前森嚴得多。她走哪,都是有人跟著。


    林元表情一僵,然後抬起頭迷茫地望著林父。


    林父歎了口氣, 這兩個孩子長相隨娘, 智力隨他。


    普遍智力不高的三人在屋裏是愁雲慘淡, 林元想擠在自己姐姐旁邊坐,但姐姐出嫁,他又不得不避嫌,隻是努力挨近點。


    “姐姐,我們認識了一個人,那個人叫姚毓,對我和爹爹可好了。”


    林父也想起這事,便問:“你在公主府可是幫過一位公子?”


    芝芝搖搖頭,“沒有啊。”


    “那你可認識一位叫姚毓的公子?”


    芝芝再次搖頭,“不認識。”


    林父倒吸一口氣,表情逐漸變得凝。


    “爹,姚毓是誰?”


    芝芝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林父搓了下手,組織了下措辭,“前幾個月,我去公主府想看你,結果被攔住了,有個叫姚毓的公子當時幫了我,然後他總是來看我們,還說是傾慕於你,甚至說想幫你離開公主府。”林父眼裏有些不安,“但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天上哪有掉餡餅的,而且你今日說不認識他,芝芝,你在府裏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


    芝芝想了下,在府裏得罪的人,她也沒得罪什麽人,若真有,那是那幾位姨娘嗎?


    “那位公子還說是在牡丹宴見過你。”林父補充了一句。


    芝芝眨眨眼,是不是四姨娘啊?上次牡丹宴設下一局,這次又是?


    林父看女兒這迷迷糊糊的樣子,越發悔恨當初自己為什麽要把畫像遞上去。他搖了搖手,“罷了,芝芝,駙馬對你好嗎?”


    駙馬?對她像對待洪水猛獸,說不上好與不好。


    “還行。”她給了個中間的答案。


    “芝芝,若能好好過,便好好過。”他這個女兒,沒什麽本事,若真有,便是心大。小時候就是,被人欺負了,回家哭了一頓,第二天還能跟別人玩得好好的。但她這樣子,若遇見好人,便是最好的,倘若遇見的是壞人,他女兒這個性格隻會被人利用。


    “倘若過不下去,便求一封休書,回家來吧。”林父對芝芝笑了下。


    快入夜的時候,芝芝離開了林家,她掀開車簾看著逐漸遠處模糊的家門忍不住紅了眼眶。林元看著芝芝遠去的轎子,忍不住追了上去。


    “姐姐!姐姐!”


    他飛快地跑著,像是那年元宵節帶著芝芝穿過人群一樣,“姐姐!我會長大的,誰敢欺負你,我以後幫你揍回去!”


    芝芝把頭從轎窗探了出來,“小元,回去吧。”


    林元沒有聽話,依舊追著轎子。


    他想,如果他能“嗖”的一下長大就好了,他不應該是弟弟,他應該當一個哥哥的。


    什麽向哥哥,什麽毓哥哥,他不喜歡,姐姐應該讓他來保護。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年紀輕輕的林元突然有了一個這樣的體悟。


    ……


    芝芝一回到公主府,采苓連忙讓芝芝泡了個熱水澡,在外呆了一天,怕受了寒氣,泡完澡又請了曾大夫過來把脈。芝芝看著采苓忙上忙下,忍不住笑著說:“別忙了,去休息休息吧。”


    采苓看著芝芝,“奴婢不累。”


    “可是你看看你,眼下一片青色,好了,今夜早點去休息吧。”芝芝讓采苓出去。


    采苓有些猶豫,鈴仙回來病了,現在在床上躺著,她要是也先去休息,那五姨娘在這邊就沒人照顧了。


    芝芝見對方還在猶豫,又道:“我這麽大的人,還不能自己睡了?你若是今夜病了,明日誰來伺候我?對不對?好了,去休息吧。”


    這才把采苓給勸走了。


    屋裏一下子隻剩下了芝芝和燃燒的蠟燭。


    芝芝側著身子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正在燃燒的紅燭,火光在她眼底跳躍,映出別樣的風采。不知道過了多久,芝芝聽到了門口傳來了響聲。她從床裏探出身去看,待看到來人,便眨了下眼。


    對方看見她還沒有睡著,麵上也露出一分驚訝,“怎麽還沒睡?”


    芝芝看著對方,“睡不著。”


    公主抿了下唇,慢慢地走到了床邊,他的眼神像霧一樣,朦朦朧朧,讓人捉摸不透。他在床尾坐下,“是還疼嗎?”


    芝芝搖搖頭,她想了下,才說:“公主,今夜要在這裏睡嗎?”


    公主愣了下,然後站了起來,他有些局促不安,“你睡吧,我走了。”


    他正要走,卻聽到芝芝的聲音。


    “妾身一個人睡,有點怕。”


    公主怔在原地,他睫毛輕顫,唇瓣都有些顫抖,袖子裏的手動了動。過了許久,他才轉過身,床上的少女往裏麵挪了挪,還特意給他騰出了個位置。


    公主一躺下,芝芝就嗅到熟悉的香味。


    那個香味果然讓她身體都舒服多了,芝芝想到自己身上鬼氣重,也許流產後,鬼氣更重,所以更加被公主身上的龍氣吸引。她忍不住抬頭望了下公主的頭頂,雖然看不到那條小金龍,但是那條小金龍知道她在吸它的龍氣,肯定會很生氣吧,說不定現在就在瞪著自己。


    不過芝芝想的隻對了一半,芝芝和公主看不到的小金龍此時正睡在兩人中間,源源不斷的金光從它身上流入芝芝體內,連成一條線。它偶爾睜開一隻龍眼,看了看旁邊的少女,再用尾巴在自己主人那張俊臉上甩了幾下,最後滿意地閉上了眼睛。


    公主雖然躺著,但是身體卻非常僵硬。


    他直挺挺地躺著,壓根不敢動。


    芝芝光明正大地看著公主,往對方身邊挪了挪,公主身體更僵硬,許久等他轉過頭看向旁邊的少女時,卻發現對方已經睡熟了。公主伸手,但最後在碰到對方臉之前停了下來。他自嘲地笑了下,默然收回了手,正準備起床離開的時候,身後的少女突然一隻手摟了過來,甚至臉還埋進了他的懷裏。


    公主眼眶倏地濕潤了,他小心翼翼地回摟住了懷裏的少女。因為怕壓住對方,公主幾乎整晚都沒有換姿勢,芝芝睡得香甜,完全不知道對方的小心翼翼。


    翌日,采苓正準備要進去,就頓住了。她凝神聽了會,發現居然聽到了公主的說話聲,連忙不進去了。


    公主此時確實在說話,甚至有些頭疼。


    “芝芝,你別那麽用力。”


    芝芝臉都皺了起來,她昨夜究竟是怎麽睡的啊,頭發居然打結了,還不是一般的打結。今晨她睜開眼睛,就看到公主有些愣地看著她。


    芝芝第一反應是不是最近臉上多了什麽,連忙想去拿銅鏡。


    公主見她坐起來那麽急,嚇了一跳,“怎麽了?”


    “妾身想要銅鏡。”


    公主抿了下唇,但還是去取了銅鏡給芝芝,芝芝一看,就尖叫了一聲,她的頭發現在亂得像鳥窩。


    然後芝芝就拿了梳子急於想把頭發梳順,但一碰到打結的地方,她就疼得皺起了臉,最後還是公主拿過了梳子,不過了花了很長的時間才梳好。


    芝芝看著掉落一地的頭發,再看看公主睡了一夜依舊柔順飄逸的秀發,咬了下唇,她昨夜入睡之前好像沒有梳順頭發,平時采苓都會幫她梳,不過還是太誇張了吧,一晚不梳,就變成鳥窩了。


    公主垂眸看著那一地的頭發,眼神有些尷尬。


    芝芝歎了口氣,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下午,翠釵院就得了一大箱補品,全是生發的。


    芝芝看著一箱子生發補品,悠悠地歎了一口氣。采苓站在旁邊,見狀便問:“五姨娘為何歎氣?”


    “公主一定覺得妾身要變成尼姑了,才給了那麽多。”


    采苓聞言,發現自己實在有些不太懂這位五姨娘。


    入夜之前,公主就來了,他陪著芝芝用完膳,又匆匆離開,等到芝芝要入睡了,他又出現在了翠釵院。


    芝芝看著公主,覺得對方這段日子真的瘦了好多,明明合身的衣服現在都顯得有些空蕩蕩的。他這段時間開始忙碌起來,每次都隻是抽出時間來陪芝芝。


    每次公主一來,采苓和鈴仙就會自動自地出去。芝芝坐在床上,鞋子還未脫,公主走過來,自然而然地蹲下身,幫芝芝脫下了腳上的繡花鞋。鞋子一脫,他便握著了芝芝的腳,捏了捏,“還是有些腫。”


    芝芝把腳抽了回來,“不腫。”


    公主抬起眸看著芝芝,那雙茶色的眼睛漂亮得像寶石,“不喜歡我給你按摩?”


    芝芝點了下頭,公主沉默了下,便說:“那就不按摩了。”


    芝芝發現了現在她說什麽,公主基本都會同意了。


    所以,她膽大包天地在公主耳邊說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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