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人觸碰到身體,林嵐下意識地往邊上邁了一步,熟悉的清冷的氣息席卷而來,她才惶然地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江越英俊的臉龐。


    “嚇到你了?”江越語氣柔和,林嵐被風吹亂的頭發遮住了臉,他抬手把那些淩亂的頭發替她攏到耳後,神態舉止自然大方,仿佛看不到林嵐眼裏的抵觸。


    林嵐身高隻及江越下頜,這麽近的距離需要仰著頭才能看清對方全貌,看得越清越想拉開距離,“你怎麽在這裏?”


    “江言搬回二叔留下的別墅住了,我來看看他,你說取消見麵後,我就在山上多呆了一會兒。”江越說:“你來這裏也是為了找他?”


    江越的眼神很柔和,全不似平日的堅毅鋒銳。她低下頭垂著眉目,勉強勾了勾唇角,點頭。


    江越笑笑,“需要我再陪你過去嗎?”


    林嵐望向別墅的方向,愣著。


    “林嵐?”


    林嵐恍恍惚惚地問:“他也在那裏嗎?”


    “你問誰?”


    “李慕珩。”


    江越擰眉思索了一會兒,“在。”默了片刻,他問:“你來見江言,也是為了見李慕珩?”


    “老板打電話讓我來最後看一眼完整的李慕珩,我以為老板會對他做什麽,所以來看看。”林嵐收回目光看著江越,“他真的有危險嗎?”


    方才江言發來的照片可以看出李慕珩完好無恙,卻仍是想問問江越。因為江越跟李慕珩無仇無怨,不至於瞞著真實情況不說。


    麵對林嵐的坦誠,江越竟說不出話來。


    林嵐自問自答地說:“你不說應該就是沒有,既然沒有,那我就先回去了。”


    林嵐的態度很冷淡,冷淡到江越有種與她素不相識的錯覺。她將身上的外套取下來還給江越,“謝謝你的外套。”


    說完轉身就走,江越提著外套看著她徒步而行的背影,突然開口叫住她,問她:“我們之間三年的情分,是不是就這樣淡了?”


    “情分?”林嵐頓住腳,微微回頭看著江越,秋風吹得黑發亂舞,“我們之間有情分可言嗎?”


    “林嵐。”


    “在昨天送你進電梯之後,我們之間各取所需的關係就已經結束了,至於情分……如果非要找點情分,應該就隻剩下小箬了。”她深想了一會兒,慢慢轉過身,“我今天與你見麵,是打算問你一個困擾我很久的問題。”


    江越潛意識感覺到林嵐想要問什麽,隻是有些不確定,“你想知道什麽?”


    “小箬的父親是誰。”林嵐語氣很冷,甚至帶著嚴肅,因為這對她而言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江越眼底浮過一抹痛楚,“為什麽會突然問這個?”


    林嵐盯著江越的眼睛說:“小箬會慢慢長大,她終有一天會發現這是個不完整的家庭,會問到父親是誰,做什麽工作,為什麽沒有和母親在一起。我需要知道她父親的身份,弄清楚他父親到底知不知道小箬的存在,是故意不認還是另有苦衷!”


    江越微微閉眼,走近兩步靠近林嵐,“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想先問問你,如果小箬的生父要帶走小箬,你給嗎?”


    林嵐心跳驀地加快,江越的眼神像能洞悉她的心思,讓她無法直視,更或者是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她深知自己與小箬毫無血緣關係,又非親非故,如果小箬的生父要帶走小箬,她沒有任何立場拒絕。


    江越說:“三年前,我曾問過藍音類似的問題,藍音的回答是她的孩子沒有父親。所以小箬的父親是誰,隻有藍音和dna知道。但是林嵐……用第二種方式去找小箬的生父,對小箬來說,無疑是件殘忍的事。”


    林嵐有一瞬是困惑的,小箬有血有肉,是個鮮活的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沒有父親。但設身處地地想,她又能理解藍音這個答案的含義。


    林嵐記得老板曾說過,藍音是為了一個自詡正義的男人而死,那個男人在藍音心中的分量必然超過了她自己的生命。以藍音當時在金色年華的處境,不可能隨便懷上一個男人的孩子。換言之,小箬的父親對藍音一定有特殊的意義。


    在替代藍音留在金色年華期間,林嵐了解到與藍音感情糾葛最深的隻有杜敬逸,江言卻說那隻是逢場作戲玩玩而已,藍音並沒有對杜敬逸投入過真感情,她心裏至始至終都隻有一個男人。


    那個足以讓她拿生命冒險,為對方生下孩子的男人。


    同為女人,林嵐的直覺告訴她,藍音愛那個男人,隻是愛得卑微,哪怕懷了對方的孩子,她也不敢告訴那個人。


    那個男人又是誰?


    有個名字呼之欲出,但林嵐忍住了。


    她看著江越,困惑,迷茫,端詳,多種複雜的心思匯聚在聚焦的眼神裏,反而顯得平靜……


    ———


    江言不時地抬腕看時間,餘光偶爾淡淡地掃過李慕珩一眼,待暮色降臨時,江言才歎息著說:“看來林嵐今天是不會來了。”言罷,他又對李慕珩道:“失望嗎?”


    李慕珩側過頭看了陶夭一眼,眉目溫柔,“贏的人怎麽可能會失望。”


    江言挑眉,不置可否,許久,又道:“那我們下一局玩什麽呢?”江言意味不明地嗬嗬笑了兩聲,“不如……”


    “既然是雙人遊戲,你一個人製定遊戲規矩,是不是太無趣了?”李慕珩出聲打斷江言。


    江言認同般點了點頭,“也對,不如這次你來製定遊戲規矩,當然,如果遊戲不公平,我可以拒絕。”


    陶夭明顯感覺到李慕珩手上力度加重,骨頭都要被捏碎的感覺。李慕珩眸色深沉地看著江言,淡淡道:“我父親和江灝簽訂的合作協議是不是已經到你手裏了?”


    “是在我手裏,不久之前林嵐給我的。”江言無時無刻都想刺激李慕珩,“你想用協議賭什麽?”


    李慕珩心中微微悶痛了一下,卻仍是不露聲色地道:“賭你那份協議到底能不能讓江灝從市長的位置上滾下去。”


    江言故作驚訝狀,“李慕珩,你是想借我之手除掉江灝啊。可我為什麽要跟你賭?江灝當不當市長,這對我並沒有好處。”


    李慕珩站起身,“如果真沒有好處,你會把到手的協議藏起來不給江灝?”


    江言眼神一凜,“你怎麽會知道?”


    李慕珩淡然一笑,眸底浮過一抹稍縱即逝的深沉算計之色。江言雖然工於心計,但也僅僅適用於幕後布局,一旦與人正麵較量,在情緒和語言表達上輸了幾分定力和控製能力。


    至於李慕珩如何得知,這得感謝江容清。


    江容清在家裏偷聽到江灝與杜芸談話內容,得知江言並沒有死,結合李慕珩突然主動辭去北亞職務、轉股給神秘人,以及陸臨舟接替北亞總裁這些事的來龍去脈,江容清猜想李慕珩肯定是被人算計了,而算計李慕珩的人還想對江灝不利。


    協議內容對江灝威脅甚巨,江容清為了父親的官位和江家在南城的地位,特意打電話通知李慕珩,讓李慕珩想辦法從江言手裏拿到協議,隻要協議到手,江灝就能幫他重回北亞,同時還能替他正名。


    在此之前,李慕珩並不能完全確定江言與江灝之間是否存在合作關係,三年前落馬的那位貪官最初被人抓住把柄的地方是金色年華。按理說這樣的事情發生後,上麵肯定高度重視,金色年華作為夜總會多少會受點牽連,偏偏這三年來,金色年華在南城依舊經營的風生水起。


    李慕珩甚至懷疑金色年華是受江灝掌控,加上當時的江言對自己了如指掌,他一度認為老板就是陸臨舟或者杜坤朗,未免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隻能做最壞的打算,任事情發展,等所有人物關係浮出水麵,才能製定下一步對策。


    江言手握協議,卻不肯給江灝,足以證明兩人之前有拿協議做交易。江言食言而肥的原因無外乎兩種,要麽掌握江灝的把柄長期威脅,要麽拿來作為罪證。


    麵對江言的疑慮,李慕珩不疾不徐緩緩道:“你與江灝之間的事,知道細節的有幾人?”


    “江灝告訴你的?”江言語帶失望。


    李慕珩笑,“江灝跟我說,隻要我把協議給他,幫他保住市長的位置,他就能讓北亞集團慢慢地從商界消失。”他聳了聳肩,“如今的我被你和陸臨舟算計的一無所有,成了人盡皆知的大惡人,要想在南城立足,這是唯一的辦法,江灝也是唯一有這個能耐的人。”


    江言聞言,失聲一笑,“我就說你今天怎麽敢孤身前來,還把沈月卿留在家裏隻讓阿寧一人照顧,原來是有江灝做你的後盾。”


    李慕珩知道江言誤會了,而這個誤會對他有利無害,“江灝這些年把自己隱藏的很好,讓人抓不住把柄,協議是唯一的罪證。但協議的存在對江灝本身就是個莫大的威脅,他絕對不可能讓協議長期留在你手中,七年前天海集團就是最好的案例。如今協議在你手中,你認為你能堅持的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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