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最先開始情緒激動導致氣息不順的真咳,到後麵費力地幹咳,整個過程不低於三十秒。李慕珩今天耐心出奇的差,張國棟的咳嗽聲令他極不耐煩,把後續事宜交給杜坤朗後,他直接掐斷了電話。


    公證處的人打電話來核實股權轉讓的事,意思是想讓李慕珩能親自去一趟,李慕珩考慮再三,委派陸臨舟作為代理人去公證處。


    心懸林嵐去處,李慕珩打電話問阿寧狀況,電話響鈴很久也沒人接聽。


    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令他愈發的焦躁不安。


    雙手抱頭煩躁地揉了揉頭發,李慕珩突然覺得,一切似乎在開始慢慢地脫離了掌控。


    林嵐離開南山居先回家裏換了身衣服,再去車管所取車,恰好江越打電話找她。林嵐正好也想擺脫阿寧,便答應赴約。約好時間地點後,她如約到江越說的那家茶樓。


    江越的單位在這附近,比林嵐先十幾分鍾到。


    中式複古的小包廂裏,身穿青花旗袍的茶藝師盤腿坐在竹席上表演茶道,泛著熱氣的清澈茶湯從分茶器中緩緩流淌到品茗杯裏,倒好三分之二的分量,茶藝師將品茗杯雙手奉給江越。


    江越接過淺酌了一口茶湯,素愛品茗的他似乎對這杯茶的成色和口感並不滿意,將品茗杯放回茶桌,茶藝師自覺地離開,剛好與正準備進門的林嵐打了個照麵。


    林嵐一路沒有停歇匆忙趕來,這會兒是口幹舌燥,看見桌上有茶可以解渴,毫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上一杯,咕嚕嚕地喝了下去。


    江越繞有意趣地看著林嵐,眸中帶笑,手上又在給林嵐倒另外一杯。


    林嵐接過,一飲而盡。


    等林嵐緩過氣來,江越忍不住打趣道:“你這樣子,讓我有點懷疑李慕珩是不是虧待你了。”


    幹涸的喉嚨得到滋潤,林嵐才深吸口氣,她坐到江越對麵的圓凳上,不理會江越的打趣:“你今天約我出來,是有小箬的消息了嗎?”


    江越搖頭,“還沒有。”


    滿懷的希望逐漸落空,林嵐眼神都黯淡了幾分。


    “我把南城所有路口的監控都調出來看了,包括你們居住的小區附近幾個樓盤的監控也都有派人去調看,都沒有找到小箬的下落。”江越看著林嵐布滿失落的臉龐,“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已經鎖定了大概的位置。”


    林嵐眼神一亮,“在哪個片區?”


    “有可能是你們小區緊挨的其它幾個小區,也有可能就在你居住的小區內。”江越默了片刻,“老板這個人性格乖張,做事一定不會按常理出牌。把小箬藏在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才是他該有的作風。”


    “但這範圍依然不小,我們小區附近有四個樓盤,其中一個樓盤有一百多棟樓,幾千家住戶,不可能一戶一戶的找。”林嵐急道。


    江越用笑容安撫著林嵐的擔憂,“我已經讓房產登記中心的人,核實附近幾個小區的住戶信息,過不了多久就會有結果。到時篩選部分較為可疑的著重調查,應該不是難事。”


    江越的語氣不疾不徐,有著成竹在胸的篤定。


    林嵐盯著江越看了一會兒,在他堅定沉著的目光中,仿佛有一座令人心安且穩固的城牆,城裏麵藏著高深的世界,讓人想要一探究竟的同時,又畏懼城牆的高聳堅固。


    想起李慕珩提過江越與江灝間的恩怨,林嵐緩緩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茶杯,解渴般又喝了幾口。


    江越墨瞳轉動,餘光掃了眼林嵐身後的鏤空雕花木窗,“小箬的事放心交給我,我會把她找出來,完好無損的還給你。”


    “謝謝。”除了這兩個字,她的語言變得貧瘠。


    江越深吸口氣,目光聚集在林嵐眼睛上,“林嵐,如果你信我,就跟我說實話,老板拿小箬威脅你什麽?”


    從江越主動說要見麵開始,林嵐就知道他會問這個問題,來之前林嵐還在猶豫,這會兒她又下定決心,將事情來龍去脈告訴給江越。


    江越與藍音關係匪淺,而藍音又是老板的人,江越與老板自然會有交集。此前林嵐一直覺得他們二人僅僅是認識,但方才江越提到老板性格時的神態和語氣,林嵐心知眼前人與老板之間的關係,已經不能用頗有交集來形容。


    她也感覺得出,江越是故意說那幾句話。


    抬眸迎上江越精銳的目光,林嵐一字一句,”一封協議。”


    “協議?”江越反問:“什麽樣的協議?”


    “協議內容具體是什麽我無從得知,隻知道這封協議是你父親唯一的把柄,如果拿到這封協議,將它交給檢方舉報你父親。你父親極有可能就此一敗塗地,同時還將永無翻身之日。”林嵐故意把話說得重些,想看江越的反應,“李慕珩和老板都在找這封協議。”


    江越擰眉,“你說的那封協議,是二十幾年前他與李永卓簽訂的那封協議吧?”


    “你知道?”林嵐略感詫異。


    江越笑,“聽過一些,但知道的不全。”他端起品茗杯喝了兩口茶湯,許是想的投入,忽略了這杯茶是被他嫌棄過的,“林嵐,你知道老板為什麽要協議嗎?”


    “老板說他與江灝有仇。”


    “什麽樣的仇?有多深?”


    林嵐搖頭。


    江越眉頭緊鎖,眼裏透著高深莫測的光。須臾,他凝眸問林嵐,“你有協議的下落了嗎?”


    “暫時還沒有。”林嵐如實說。


    江越細想了一會兒,“我記得那封協議當年簽訂了兩份,一份是江灝、郭董事長和李永卓三人合作時簽了一份。後來郭董事長退出,江灝和李永卓二人重新簽了一份,具體內容隻有江灝和李永卓知道。李永卓已死,江灝肯定不會把他手中那份拿出來。老板和李慕珩要想搞垮江灝的唯一辦法,隻有找到李永卓手中那一份。”


    “七年前,天海集團被季岩東陷害瀕臨破產,李永卓也沒拿出協議求得自保,足以證明協議早就不在李永卓手中,不然以你父親的權位,要想保住天海集團並不難。”


    江越聞言,不禁冷笑,“他這一輩子,最想保的隻有他自己。即便李永卓拿出協議去威脅他,也不過多換幾年好活。”


    話裏,語氣中,含著無法掩飾的恨意。


    江越在南城官居要職,身份非同一般,林嵐一直秉持著少知少問的態度,從不主動過問江越的家事。這會兒她怕江灝會說得太多,於是轉換話題,“但協議不在李家手中已成事實,老板李慕珩二人跟江灝有深仇大恨,江灝作為當事人不可能不知道。如今江容清與李慕珩離了婚,江灝身為市長,若是咽不下這口氣,一定會想方設法的為難李慕珩。”


    江越眉頭皺得更深,“你在關心他?”


    林嵐怔然,眨了眨眼,掩蓋住眼底那一抹慌亂,用冷笑將其掩飾下去,“我與李慕珩的賬還沒算清楚,等他把三年前欠我的都還回來以後,他敗在誰的手裏我都不在乎。”


    江越信,也不信。


    但他依然願意配合林嵐,“李慕珩雖然在商界呼風喚雨,但真要與政界的人比起來,不過爾爾。就像你剛才說的,江灝要真想搞他,輕而易舉的事,七年前的天海集團就是先例。雖然李慕珩手段和魄力比他父親過之而無不及,但現在的江灝也不是以前的江灝了,他的手腕不見血,卻讓你毫無翻身的可能。”


    林嵐心知江越所言不虛,但她又能做什麽呢。不在這個時候捅李慕珩一刀,她覺得自己已經很仁慈了。


    江越目光如炬看著林嵐,似乎揣摩林嵐此刻的想法,“其實你並非不能幫李慕珩。”


    “我不會幫他!”林嵐斬釘截鐵地說:“你知道我跟他的關係。讓我幫他也隻有一種情況,就是在他快死的時候,我會看在承佑的份上,給他叫救護車。”


    江越沒想到林嵐拒絕的這麽幹脆,到嘴邊的話無奈吞回腹中,“既然你有自己的堅持,我也不再多說什麽。不過林嵐,我希望你時刻相信一件事,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會陪你走到底。”


    江越如果能看到自己此刻的神情,一定會想不到,有一天他也會表現出如此深情溫柔的一麵。


    若是以前,林嵐會問為什麽。


    為什麽江越會選擇無條件的幫助自己,為什麽會對自己嗬護備至,從不拒絕。


    但現在,她更希望自己什麽都不問,做個一意孤行的人,自私到隻想救小箬,隻為自己考慮,不去在意別人的想法。


    無論老板,江灝,還是李慕珩,他們三人之間暗裏到底鬥到什麽境界,林嵐這個局外人看不清楚,她的眼界也達不到那麽高的水平,可以縱觀全局。


    作為局外人,林嵐現在唯一希望的是能確保小箬平安無事。


    江越幫她找,這是以防萬一。


    但她還是得去拿到協議,因為無論是交給老板還是交給李慕珩,結果都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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