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呈延服了藥悠悠轉醒,他微睜著眼環顧四周,目光最終落在林嵐臉上。


    無力耷拉的眼皮,微弱的呼吸,配上欲抬又抬不起的手,一係列表演堪稱完美。如果不是方才看出了破綻,林嵐就真信了他。


    保姆適當表現出歡喜,“少爺,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林嵐心裏冷哼,十八線的演技跟季呈延爐火純青的演技比起來,分明是在砸場子。


    季呈延閉上眼,揮了揮手,有氣無力地道:“我沒事了。”


    他手撐著沙發坐直身,保姆幫忙扶著,林嵐抱著現場看戲的態度,參入劇情,“你真的不需要去醫院嗎?我剛才看你抽的很厲害?臉都變形了,要不去醫院看看,如果落下什麽病根就不好了。”


    季呈延嘴角一抽,勉強笑道:“老毛病了,休息一會兒就好。”


    林嵐意味深長地嗯了聲,“既然你沒事,那我就先走了,我還有事。”


    她剛起身,手腕再度被季呈延握住,“林嵐,我們好不容易才重逢,你就不能留下來多陪我一會兒嗎?”


    保姆適時離開。


    林嵐心中不得不佩服季呈延編劇的本事,演員入場和退場竟然安排的如此巧妙,不去寫劇本真是可惜。


    作為一個將人氣暈的罪魁禍首,林嵐回身蹲下,保持與季呈延平視的角度,問:“玩夠了嗎?”


    季呈延豁然瞪大雙眼,“林嵐……你……”


    林嵐原本沒打算跟季呈延相認,可方才看他演的那麽辛苦,自己情急之下又叫了他的名字,想必已經暴露了。此刻再硬著頭皮不承認,隻怕會適得其反,倒不如直接告訴季呈延,讓他幫忙隱瞞。


    林嵐咬著下唇,作勢要拍打季呈延的腦袋。季呈延不閃不躲,等林嵐的巴掌落下。卻沒有預料中的重擊,隻覺頭頂傳來一陣針紮似的疼。


    林嵐捏著一根細黑的短發,一本正經地瞪著季呈延,“這根頭發是你今天騙我的懲罰,下一次你要是再敢裝病來嚇我,我就在你後腦勺拔掉一百根,痛死你。”


    季呈延將信將疑地點了下頭,又出神地凝視著林嵐,林嵐回望著他,許久,兩個人相視一笑。


    彼此都能看出對方是強顏歡笑,心照不宣的故作輕鬆,隻是徒增內心的感傷。


    季呈延笑著笑著,眼眶突然就紅了。


    林嵐蹙眉,臉上笑容慢慢凝固,“呈延……”


    季呈延長歎了聲,聲音壓抑著痛苦,“你離開以後,我父親也去世了。”


    “我知道。”林嵐輕聲說。


    “季氏差點破產,公司很多元老都辭職走了,就連許伯伯和許易也自立門戶,拋棄了季氏,我一直以為我也被這個世界拋棄了。”


    “都過去了……”


    季呈延抬眼在屋子裏環顧著,眼裏有水霧彌漫著,“三年前,季氏破產時,我也舍不得賣掉這套房子。因為……這裏有你停留過的氣息,隻要回到這裏,我就會想起你,我就覺得你好像在我身邊,會陪我度過所有痛苦的歲月。”


    林嵐低下頭,聲音有些哽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躲著你。”


    “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怪你。”季呈延坐直身,溫柔地看著林嵐的頭頂,似乞求又似詢問,“但是林嵐,你能不能……不要再讓我失去你,我在這個世界上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你還有方蕾。”她一直以為季呈延跟方蕾已經在一起了。


    季呈延眼神愣怔,旋即苦笑:“是啊,我還有方蕾這個好朋友,這三年來,她一直陪在我身邊。”他心裏在說,如果廝守終生的人不是你,寧願孤獨終老。


    林嵐擦掉眼淚,抬眸看著季呈延,輕鬆地笑,“我們聊點別的吧,比如……你剛才為什麽要裝病騙我?或者……你怎麽知道我住哪裏……那些跟著我司機和保鏢被你們弄去了哪裏?”


    季呈延理了理感性的情緒,從沙發上起身,與林嵐並排坐著,“其實我也不敢肯定你就是林嵐,為了更加確定心中的猜想,所以才故意演了一出戲。你的司機和保鏢都被我的人關在一輛車裏,隻要你開口,我隨時會放了他們。至於為什麽會知道你住哪裏……”季呈延偏過頭看著林嵐,“昨天晚上我去找李慕珩問你的下落,在他車上裝了追蹤器。”


    “你昨晚見過李慕珩了?”想起李慕珩嘴角的傷,林嵐忍不住問:“你們還打架了?”


    “他死活不肯說你的下落,一口咬定你不在了。我一想到他曾對你做過的那些事,心裏憤恨難平,揍了他兩拳。”季呈延覺得並不泄憤,心想其實還可以多揍幾下。


    在沒有被搶指著腦袋的情況下。


    得知李慕珩是為了守住自己的下落才被季呈延打傷,林嵐心中升起一陣難以言明的苦澀情緒,衝淡某些根深蒂固的思想。


    李慕珩昨晚帶傷回家,沒在她麵前提起受傷的原因。


    林嵐心裏又忍不住笑。


    她並沒問李慕珩的傷是怎麽來的。


    林嵐與季呈延又聊了些無關痛癢的話題,時隔多年,又經曆一場生死之別,噓寒問暖之後,空氣逐漸變得尷尬。


    兩人為了維持以前的相處方式,不讓十多年的感情被歲月變質,都在勉強自己。


    臨走時林嵐拜托季呈延幫忙保守這個秘密,季呈延沒有問為什麽,直接應承下來。


    所以在林風來時,季呈延主動承認了自己的失誤,麵對林風的質問,季呈延解釋道:“是我認錯了,那個人不是你姐,隻是一個和你姐長得很相似的女人。”


    林風心裏的懷疑這才放下,卻仍不忘提醒:“季總,念在你跟我姐是好朋友的份上,這次我不計較。但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去打擾我父母,他們年事已高,好不容易才接受姐姐去世的現實,經不起你那些不靠譜的消息折騰。”


    季呈延點頭,沒有說話,隻是一直笑。


    林風覺得今天的季呈延莫名其妙,離開別墅時他又在想,這三年來看到的季呈延大多都是一副無悲無喜的樣子,今天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昨晚季呈延鬧那麽大動靜去找李慕珩,應當不會有錯才對。


    林風越想越懷疑季呈延話的真實性。


    黑色邁巴赫停在金色年華的停車場,車門打開,被西褲修飾的更加修長筆直的腿邁下車,隨後隻見一道拔俗身影在眾人驚訝地注視中,邁入了金色年華大門。


    阿寧和四名保鏢緊隨其後。


    “告訴你們老板,李慕珩拜會。”


    他對前台說完這話,轉身在沙發上落座,即便不動聲色,依然散發著強大而吸人的凜然氣勢,似乎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魔力,可讓人對其氣質心生畏懼,也可讓人對其容顏百般戀慕。


    歐洋聽說李慕珩來了金色年華,第一時間到包廂去找老板匯報,老板說:“讓他等一會兒。”


    歐洋雖懼怕李慕珩的來曆,卻也不得不照老板吩咐地做,恭敬地走到李慕珩身旁,禮貌地開口:“李先生,老板正在開會,您看要不我給您開個房間,你稍微坐一會兒,等老板忙完,我第一時間迎您過去。”


    李慕珩隨手拿起一本雜誌翻閱著,“不急,我就在這裏等他。”


    歐洋‘啊’了聲,心道讓大名鼎鼎的李慕珩坐著等候,這要是傳出去,隻怕金色年華明天就要成了南城的頭條了。


    想想看,這也不是什麽壞事。


    於是歐洋就讓李慕珩坐著等了。


    而金色年華公關部的群裏一瞬就炸開了鍋,說北亞集團的總裁竟然在金色年華大廳等老板見麵,這怎麽都有種屈尊的感覺。林嵐原本打算回老家,途中看到這些信息,忙打電話問李慕珩,“你去金色年華做什麽?”


    李慕珩的手機貼在耳邊,他淡然地對上四周投來的各種目光:“找老板敘舊。”


    “敘舊?”林嵐詫異,“你查出老板的身份了?”


    “你們老板認識我,我找他不是敘舊是什麽?”


    “我昨晚告訴你的那些信息,你莫不成是要找老板對峙?”林嵐道:“李慕珩,你這樣做會害死我。”


    李慕珩難得好耐心地解釋:“不用擔心,我找他是為了我母親,不會牽連到你身上。”


    電話掛斷,李慕珩在人群中看見了一張頗為熟悉的麵孔,那個人看到他顯然愣了一愣,忙將目光移開,假裝在看周圍的裝修布置。


    李慕珩勾唇一笑,偏過頭,阿寧隨即附耳過來,李慕珩在他耳邊低語幾句,阿寧聽完轉身出去了。


    林嵐仍是不放心,她讓司機調轉方向,直接前往金色年華。


    林嵐趕到時李慕珩還坐在沙發上等,見到林嵐,李慕珩心裏一暖,朝站在門口的林嵐招了招手。


    林嵐走過去,“你怎麽還坐在這裏?”


    李慕珩微笑,“你們老板身份尊貴,要我在這裏候宣,不足為奇。這裏人多眼雜,如果你能把你辦公室借我坐坐,我會很感激。”


    林嵐覺得李慕珩笑的真是虛偽,她不理會他,轉而去問歐洋。林嵐前腳剛走,李慕珩便接到給林嵐配的司機的來電。


    “先生,今天下午,我們被人劫持,林小姐被幾個陌生人帶走了。而後她又被人放了回來,我沒有詢問她的去處,所以……”


    李慕珩看著林嵐的背影,“她想去哪裏?”


    “一個叫太隆的小鎮。”


    “知道了。”


    放下手機,李慕珩抬手摸了摸下巴,尋思片刻,轉頭交代一名保鏢,“等會兒好好檢查昨天晚上與季呈延碰過頭的那幾輛車。”


    過了幾分鍾,林嵐走到李慕珩麵前,“走吧。”


    李慕珩沒問去哪裏,直接跟著林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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