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嵐睜開眼,入目的是一片雪白,熟悉的場景、相同的味道,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此刻身處的是什麽地方。


    “現在感覺怎麽樣?”


    渾厚中帶著濃濃關切的聲音自身側飄來,林嵐勉強轉動昏沉的頭麵朝對方,微睜著眼看向病床邊的男人,“頭有點暈,其它還好。”


    江越伸手撫摸著她的頭頂,力度很輕柔,像四月暖陽下的的風,予人一種平靜踏實的嗬護感,唯獨語氣卻並不平靜,“你頭部的問題自己知道嗎?”


    林嵐垂下眼瞼,繞過答案解釋道,“隻是後遺症而已,不是什麽大病,平時多注意就好了。”林嵐不欲與江越繼續這個話題,眨動著無法聚焦的雙眸,低聲問:“你怎麽知道我出車禍了?”


    “是杜敬逸打電話告訴容清,容清再通知我的。”提到那兩個人,江越眸色明顯暗了幾分,“杜敬逸那裏我已經走司法程序。”


    “嗯?”林嵐不解。


    “杜敬逸故意開車撞你,我以蓄意謀殺罪起訴他。”


    “原來是杜敬逸……”林嵐想起昏迷前那人粗暴的動作和羞辱的話語,當時大腦被撞糊塗了,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敢情是杜敬逸因昨天的事來找自己算賬了。


    杜敬逸的偏激她也領教過幾次,隻是這次代價略大。如果當時沒有急踩刹車,兩車相撞在五十米高的高架橋上,估計她現在就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醒了?”一道男聲突然闖入,林嵐和江越紛紛抬頭看過去。


    徐醫生拿著病曆單走到病床前,例行公事的做了一係列檢查,最後在病例單上飛速寫著什麽,同時提醒道:“知道自己頭部曾受過重傷,就要時刻注意,尤其是開車和運動時更要減少腦部衝擊,以免受到二次傷害,三年前那種程度的腦傷,可是會要命的。你這次很幸運,隻是輕微腦震蕩,回去多加調養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林嵐問:“我現在可以出院嗎?”


    “如果你執意要回去也可以,但回去以後盡量減少劇烈運動和腦力運動。”徐醫生一臉誠懇,“不然你還得來。”


    “謝謝。”


    “不客氣。”徐醫生溫和的笑了笑,轉過頭看向江越,目光帶著打量。江越對這種目光很是敏感,抬眼與徐醫生對視著。兩道目光在空中相撞,徐醫生慘敗。


    “行,那我不打擾你休息了。”徐醫生合上病曆單,逃命般走了。


    林嵐對徐醫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深入去想頭又疼的厲害。她現在惜命,想不起來就沒再細思。


    徐醫生走出病房就撞上了李慕珩。


    “你是藍音的主治大夫?”李慕珩身高的優勢,總讓人自覺仰望。


    徐醫生一臉懵,心道這林嵐何時改名了?雖然此前聽季呈延說林嵐發生意外去世,但三年前她身上的傷是他親自經手,因為是季呈延的朋友,他記憶尤為深刻。名字可以改,身體騙不了人。


    徐醫生琢磨著是否要糾正李慕珩,但眼前男人強大的氣場讓他無法做出第二選擇,隻能像聽取命令般點頭:“是。”


    “她情況怎麽樣?”


    “沒什麽大問題,回去好好調養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需要住院治療嗎?”


    “不用,隻是輕微腦震蕩。昏迷是由於之前腦部受到重傷留下的後遺症導致,這種症狀無法預防,隻能避免。”


    李慕珩擰眉,他從不知道這些,“後遺症?什麽後遺症?你以前給她治療過?”


    “三年前,我還在市醫院上班時遇到過她,我記得她是高處摔落,導致顱蓋線性骨折,搶救了兩個多小時才把她救回來。她當時傷得很重,所以印象深刻。”那日季呈延趕到醫院要親自給林嵐動手術,為了不耽誤時間,徐醫生找幾個人把季呈延抬出了搶救室


    “她當時是不是懷孕了?”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他心裏的砍,過不去,


    “是懷孕了。”徐醫生歎了口氣,“是對雙胞胎,好像是八周多快九周了,不過在送來之前,孩子就已經沒了。大人身體都受到了危及生命的重傷,更何況才剛有心跳的寶寶。”


    李慕珩眉心急速跳動了幾下,身體從頭到腳退了一次溫,心髒因缺血而脹痛著。


    一陣又一陣,讓他渾身血液如凝固般,手腳發軟。


    他一直以為林嵐是因為恨自己騙了她,連帶著恨起了孩子,所以才去醫院拿掉……


    他頹然地走到病房門口,在外麵徘徊許久,卻沒有勇氣進去。原來,真的是自己錯了……


    徐醫生嘖了聲,不知道李慕珩怎麽突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在病房裏被江越用眼神追殺了一回,撞上李慕珩,又被對方的氣勢給震懾住了,徐醫生這越想越不舒坦。為了把心頭的不爽帶給別人,他掏出手機打給季呈延,開門見山道:“我說季總,我跟你那老同學還挺有緣的,才來南橋沒上幾天班,竟然又遇見她了。”


    彼時季呈延正在辦公室加班,他手上還有一大推待處理的文件,周一得去外地談一個客戶,無暇理會徐醫生的調侃,直接問:“方蕾怎麽了?”


    “方蕾?”徐醫生一邊往醫生辦公室走一邊說:“什麽方蕾,我說的是林嵐。”


    季呈延瞳孔一縮,神色怔然……


    李慕珩用十分鍾收拾好情緒,才推開病房門,卻如入無人之境般進屋,對江越視而不見。


    邁步走到病床旁,李慕珩目光落在林嵐蒼白到虛弱的臉上。想到方才那名醫生說的那些,他第一次覺得,這個經曆過生死劫難的女人其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強大,她也是肉體凡胎,也會有生病的時候。


    俯下身,李慕珩凝視著林嵐的眼,道出溫柔而又深情的話語,“我來晚了。”


    林嵐抬眼看他,藏在被子下麵的手握緊了幾分,“隻是一點小傷,不用擔心。”


    “做全身檢查了嗎?”


    “這好像不在李總關心的範疇。”江越驀地打斷,緩緩站起身,氣勢一瞬變得凜然。


    李慕珩好似這才注意到江越,清冷的眉目透著被人打擾的不悅,“江司令莫不成還想管控李某的思想?”


    江越眸色一沉,“藍音是我的女朋友,她身體的健康問題,不勞李總費心。”


    李慕珩注視江越幾秒,林嵐知道他在斟酌,未免二人鬧得不愉快,林嵐勉強笑著開口勸阻:“我真的沒事……”


    “以後就不是了。”李慕珩語氣篤定。


    二人怔然地看著李慕珩,江越素來從容的臉上浮過一抹錯愕,餘光在林嵐身上打量一回,“李總這話說的未免太過武斷。”


    “肺腑之言。”


    江越不與李慕珩爭論,轉而看向林嵐。這種情況下,他更在乎林嵐的態度。


    但林嵐是沉默的,帶著某種意圖的沉默,將他的行為變成了爭奪。


    李慕珩不與江越囉嗦,俯身掀開被子將林嵐打橫抱起。感受到林嵐身體很僵硬,他安撫般看了她一眼,眸裏沁著林嵐分辨不出真假的寵溺。


    還未轉身,手腕已經江越的大掌握住。


    劍拔弩張的對峙,在無聲間拉開序幕。醫院的病房本就透著壓抑,二人各不相讓的強大氣場更將這種氣氛撥高到頂點,仿佛隨時都會有東西從上麵傾塌,將三人吞沒。


    江越是軍人,又常年保持訓練,臂力自是不在話下。他捏在李慕珩手腕凸起的關節處,五指收緊,手臂用力,襯衫下可見肌肉凸起的輪廓。


    偏偏李慕珩不動聲色。


    江越掃了李慕珩一眼,目光落定在林嵐臉上,“你確定要跟他走嗎?”


    林嵐心裏的答案是肯定的,因她原本就是打算去找李慕珩。此刻當著江越的麵,她卻不敢看江越的臉,隻怕內心會因歉疚而不安。


    “江越……對不起。”


    她沒得選擇,需要回到李慕珩身邊,拿到那份協議,換回小箬。


    江越似乎明白了,含笑著張開手指,“我尊重你的選擇。”


    李慕珩不再停留,抱著林嵐從江越身旁經過。


    李慕珩與林嵐前腳剛走,江容清後腳就走了進來。她轉到江越麵前,委屈卻又隱忍的哽咽著:“哥,你怎麽能讓慕珩帶走藍音,那可是你的女朋友啊。你竟然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朋友被別的男人帶走,而那個男人還是……是你的妹夫。”


    如果不是顧及江越的身份地位,江容清就要說江越頭上都成大草原了。


    江越心情本就煩躁,被江容清這麽一質問,更是莫名地想要發怒,“管好你自己的老公,我的事你少管。”


    “可你是我哥啊,我是擔心你。你是南城軍區的總司令,我不希望藍音那個不幹不淨的女人給你帶去麻煩,影響你的聲譽和前途,不想她給我們江家抹黑,我這樣做有錯嗎?”


    江越逼視著江容清哭得梨花帶雨的臉,“藍音是個什麽樣的女人,我心裏清楚。選擇她也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言罷,不理會江容清的哭訴,江越闊步離開了病房。


    江容清不甘地咬著唇,心裏憤怒極了。她怎麽也沒想到,李慕珩為了那個女人,竟然不惜與哥哥反目。


    三年前因為林嵐她差點就失去了李太太這個位置,三年後,更不能讓‘藍音’得逞。江容清心裏暗暗告訴自己,無論如何,也要把李慕珩搶回來,牢牢拴在身邊。


    就像當初那個女人說的,世間小三千千萬萬,趕走一個還有一個。唯有如陸臨舟說的那樣,將李慕珩掌握在手中,才能高枕無憂。


    江容清閉上眼醞釀了會兒情緒,確定開口就會哭出聲來了,江容清才撥通陸臨舟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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