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珩佇立在原地,筆挺的身軀在陽光下仿佛被鍍上一層光暈。他斂眉凝視著依靠在江越懷中的林嵐,對方安然享受的表情令他甚覺壓抑。


    明明看下去會讓心不好受,偏偏固執的不肯挪開目光,親眼看著林嵐與江越旁若無人的依偎,聽他們情深意切的互訴著關切。


    林嵐與江越從未親密接觸過,這個唐突的擁抱自然有些別扭。


    江越感受到懷中人的身軀越來越僵硬,主動將林嵐扶正,“我收到你的短信第一時間就趕來了,沒出什麽事吧?”


    林嵐仰頭望著江越冷峻的臉,搖頭。


    江越揉揉林嵐的頭發,眉目溫和,目光寵溺。感受到李慕珩愈發冷沉的注視,江越索性牽住林嵐的手腕走過去打招呼,“李總也在這裏?”


    李慕珩端量著林嵐,林嵐坦然無畏的回視,眼神充滿底氣,仿佛有了江越,她就有了盔甲。


    淡淡收回目光,李慕珩嗓音低沉,“來找一個人,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藍小姐和司令。”


    林嵐忙為江越解釋道:“忘了跟你說,我剛才在巷子裏被一個酒鬼纏上了,幸好有李總出手相助,不然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呢。”


    “有這種事?”江越注意到被阿寧按在地上的那個人,“是他嗎?”


    林嵐點頭。


    “我等會兒就讓人來善後。”江越又對李慕珩道:“小音說李總幫她解了圍,江某在這裏替小音謝謝李總的出手相助。”


    李慕珩低低地嗯了聲。


    林嵐忙拉住江越的胳膊,勸阻,“算了,估計這個人也是喝多了,不用跟他計較,我們先回城區吧,老板已經打電話來催了我好幾次了,我今天晚上還要上班。”


    江越沉吟片刻,頷首。


    兩人有商有量的,像恩愛多年的情侶,互相尊重,互相體貼。


    江越向李慕珩道別:“我跟小音還有事,就不多耽誤了,回見。”


    說完攬住林嵐的肩頭走向胡同出口,林嵐也自然地挽住江越的胳膊,兩人連走路的節奏都保持一個水平。


    李慕珩凝眸看著林嵐的背影,心裏百般滋味縈繞,攪亂他的思緒,甚至連正常分析的能力也暫時性的消失了。


    “先生,這個人怎麽辦?”阿寧按的手都酸了,遲遲沒等到李慕珩指示,隻有冒死開口。


    李慕珩不動聲色地走到那個人跟前,啤酒的味道在風中流竄,他有些嫌惡的皺皺眉,聲音冷如冰刃,“唐德鑫!我記得你好像叫這個名字吧?沒想到你的牢獄生活,竟然這麽快就結束了。”


    唐德鑫眼睛倏然瞪大,乞求道:“李……李總饒命,我真的不是故意為難她的,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李慕珩冷嗤,“說說你跟那個女人發生了什麽。”


    唐德鑫哪敢說自己是起了色心,哪怕是三年前被李慕珩抓到,他也隻承認綁架了林嵐。給林嵐注射毒品,意圖強暴這些一個字都沒提。不然照李慕珩心狠手辣的作風,他哪裏活的到今天。


    “我就是看那個女人長得很眼熟,所以……所以就……就想確認一下,哪知道她以為我對她圖謀不軌,直接拿酒瓶子往我頭上砸。你看,我頭上都流血了。”唐德鑫奮力騰出一隻手指著自己流血的額頭,力證自己才是受害者,“我這三年在牢裏一直反思當年犯下的過錯,現在的我就算是有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再為惡啊。”


    痛心疾首的模樣仿佛真的痛改前非了。


    李慕珩不緊不慢地蹲下身,揪住唐德鑫的頭發,讓他被迫仰起頭,眸光陰鷙,“你覺得我會信你這個酒鬼的話?”


    唐德鑫嘴角一抽,恐懼地看著李慕珩,“李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是喝醉了,我起了色心,但我真的隻想調戲一下她,不敢再有別的想法啊。”


    “這樣就承認了?”李慕珩勾唇,眼裏是深沉的算計,“知道她身邊跟來的那個男人是誰嗎?”


    唐德鑫搖頭。


    李慕珩輕輕吐出那幾個字,“南城軍區的總司令,那是她男朋友。”


    唐德鑫嚇得脖子一軟,“江……江家的人。”


    無論是江越還是江灝,隻要提起他們,大多數人的第一反應就是江家。在南城隻手遮天的江氏大家族,似乎已經構成了南城權勢的體係。


    李慕珩對唐德鑫的反應很滿意,“剛才人多,人家不想跟你計較。”


    人少的地方就未必了。


    鬆開唐德鑫的頭發,李慕珩慢條斯理地站起身,從兜裏取出一塊手帕,將手徹徹底底的擦拭了一遍,動作優雅,氣質高貴。


    唐德鑫很早之前就從陳桂東那裏聽說過江家的事跡,也知道那個家族隻能躲不能惹,哪曉得今天會主動招惹到江司令的女朋友。這下好了,才從監獄出來,估計又得回去。


    李慕珩看唐德鑫確實嚇得不輕,示意阿寧鬆開手,淡淡地說:“想離開南城嗎?”


    唐德鑫毫不猶豫地點頭,“想!”


    “替我辦件事,事成之後,我送你平安離開南城。”


    ……


    江越和林嵐回到主城區已經是下午兩點了,林嵐還沒吃飯,肚子餓的咕咕叫。江越帶她去一家川菜管,林嵐隻點了兩樣青菜,忘了囑咐服務員少放些油。菜端上來時,青菜上麵油膩膩的一層,反倒讓她沒了胃口。


    江越想重新點一份,被林嵐拒絕了。


    離開陳家胡同,林嵐就一直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李慕珩,耳邊不時的回蕩著李慕珩喚她那聲‘林嵐’。


    隻要靜下來就會想起,心裏很不踏實。


    江越看林嵐臉色不太好,有些擔憂,“在陳家胡同到底發生了什麽?”


    迎上江越關切的目光,林嵐如實道:“剛才在巷子裏,李慕珩叫我林嵐。”


    “他是試探你嗎?“


    “不是。”林嵐皺眉,“他的語氣很輕很柔,沒有試探性。”


    江越十指交握撐著下巴尋思道:“你覺得他已經看穿你的身份了?”


    林嵐眨眨眼,“我不能完全確定。現在的他跟我記憶中區別太大了。放在以前,他要是懷疑什麽,一定會想法設法去證明,找出真正的答案,頑固執著的讓人不敢對他說謊。但剛才在胡同裏,他的動作眼神很明顯的告訴我,他把我當成林嵐。偏偏他的態度並不強勢,甚至可以說是……小心翼翼的。如果他看穿了,他難道都不試探一下?或者……或者聽聽我的答案……”


    這樣的李慕珩讓林嵐害怕,不安。


    這三年來,她看他的新聞,聽他的演講,李慕珩來金色她也會在暗中觀望,都不曾覺得李慕珩有什麽變化。


    上次江振國壽宴,她與李慕珩相處同一間屋子,也沒有覺得李慕珩懷疑自己什麽。


    這次見麵,他竟然直呼自己真名。


    如果沒有一係列的調查,李慕珩哪來的依據?


    “還記得爺爺壽宴當晚我送你回家說的話嗎?”江越突然開口。


    林嵐抬眸凝視著他,點頭,江越那句提醒她記在心上。


    江越說,“林嵐,拋開這次重逢,以前你跟李慕珩前前後後糾纏了將近五年。先不論他對你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三年前你去世的消息所有認識你的人都知道,那這段時間這些人見到你的反應是什麽?”


    陷入思想困境的林嵐遇到理智清醒的江越,思緒自然地就跟著對方走了下去,“林風錯愕,江容清以為自己見鬼了,杜芸強裝鎮定,故意拿林風來試探我。”


    “他們之間有你的親人,也有你的仇人,偏偏與你糾葛最深的李慕珩卻平淡的仿佛不曾相識。”江越語氣肯定,“你覺得他沒有心,早就忘了你的模樣,所以才會無動於衷,但你有沒想過另一種可能……”


    江越頓了片刻,直視林嵐的眼睛,“你的模樣一直刻在他的心裏,他也從來沒有忘記過你,甚至從一開始就認定你沒死。”


    江越的分析不僅合乎情理,也是唯一恰當的解釋。


    林嵐以為這就夠了,但江越卻還沒說完,“也許李慕珩不確定你就是林嵐,但他肯定相信你還活著,不然他也不會派阿寧去墓地取骨灰拿去化驗。”


    “你說……李慕珩去挖了我的墓?”林嵐睜大眼,震驚不已,垂放在膝蓋上的手緊張地抓緊裙擺,“什麽時候的事?”


    “撬墓應該是昨天,化驗結果今天才出。”


    林嵐眉頭緊蹙,如坐毛氈,“那墓裏是動物的骨灰,李慕珩看到化驗結果就真的穿幫了。江越,你知道在哪家化驗中心嗎?我現在就去拿回來,那份化驗單不能讓李慕珩看到。”


    林嵐如此急切,江越心裏反而有一絲竊喜。她越是擔心害怕,自己為她所做的事在她眼裏價值就越高。


    輕輕舒口氣,江越安撫道:“不用擔心,化驗報告我已經撕了,也親自看著化驗中心的人將結果告知給李慕珩,李慕珩不會知道那裏麵裝的是動物的骨灰。”


    “你……”林嵐覺得自己在坐雲霄飛車,一會兒被拋到半空,一會兒落在地上,心髒都要承受不過來。


    但無論如何,她真心感謝江越,“謝謝你……每次都在我遇到困境的時候幫我擺平麻煩……你如果有什麽用得著我的地方,請盡管開口,我義不容辭!”


    江越笑笑,一副不用在意的表情。


    他是有地方用得著她,隻是並非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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