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想活著,真的很想。


    男人粗糙的手在她細嫩的臉上摩擦著,為了方便辦事,男人解開綁在她身上的尼龍繩。林嵐終於可以得到一點自由,但男人厚重的身軀卻成了另一道無法推開的屏障,重重地壓在她身上。


    她本想就這樣從了這個男人,至少還能等到警察來,能活下去。但從兩個人的對話中,她確定了自己被注射的東西是什麽。


    與死比起來,被強,被注射毒品,她這輩子活著也是生不如死,一樣完了。


    當生與死在本質上已經沒有區別時,她的行為就變得不受控製,甚至不顧後果。


    男人的手遊離到她的腰上,她像被電擊,反應尤為激烈。在反抗掙紮中,嘴裏的布塊掉了,她像抓住了救命的利器,趁男人啃咬自己脖頸的時候,含住男人的耳朵,用力地咬了下去,甩頭撕扯。


    “啊!我的耳朵。”


    一聲慘叫響徹整間屋子,把電視的聲音都掩蓋了。


    另一個人原本在一邊看戲,見情況不妙,趕緊跑過來,一看,好家夥,大胡子斷了半隻耳朵。


    林嵐的嘴唇血肉模糊,布滿紅血絲的眼睛都瞪直了,眼神很淒厲,剛才的害怕和恐懼成了視死如歸的決然。


    大胡子男人捂著還在流血的耳朵,站起身狠狠地踹了林嵐肚子兩腳,林嵐痛得蜷縮起身子,身體瑟瑟發抖,衣服也已經沾滿泥土。


    大胡子不解氣,操起一旁的鋼管就衝林嵐的頭砸下去,旁邊的瘦高男人忙拉住他,鋼管的尖部還是劃過林嵐的左邊臉,頓時皮開肉綻。


    林嵐臉上到處都是血,看著大胡子吊著的半邊耳朵,仿佛瘋了般,咧嘴笑了,嘴裏含著血,眼神讓人覺得恐怖。


    瘦高男人沒想到林嵐到這種情況了竟然還能笑得出來,以為她瘋了,忙拉著大胡子說:“老板沒說要她命,她要是死了,我們可沒法跟他交代啊。”


    “我半隻耳朵都沒了。”


    “誰叫你起色心的。”瘦高男人罵道,看了眼時間:“警察也快到了,我們先把她弄出去,能早不能晚,被抓住我們就完蛋了。”


    大胡子男人很不甘心,但瘦高的男人一再催促,他隻能忍著痛咬牙吞下這口惡氣,兩人拖著林嵐虛軟的身體往外麵走。


    地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跡。


    十一月,快要入冬了。


    昨天才下了暴雨,今天格外的冷,林嵐身上衣衫破爛,冷風透過縫隙鑽進皮膚,刺骨的冷。


    她像斷了線的木偶,任由兩個人拖上了麵包車,白皙的皮膚上到處都是傷口、擦痕,有的已經幹涸結成血痂,有的還在滲著血水。


    這裏是郊區,又是通往山區的支路,來往車輛少的可憐。瘦高男人把車開到一座橋上,確定是老板吩咐的位置,環顧四下無車輛經過,打開車門把林嵐從車上掀了下去,臨走時大胡子男人還說:“等你的警察叔叔帶你去戒毒所吧。”


    林嵐滾落在馬路邊上,身上沒一處完好。


    她努力翻過身仰躺著,血水流進眼睛裏,痛得她已經快要看不清東西,淚水混著血水從眼角垂直落下,卻仍是固執地睜著眼。看著陰雲密布的天空,目光空洞而死寂,像極了死不瞑目的人,但輕微起伏的胸口證明她還活著。


    他們給她注射毒品,再把她交給警察,這樣她就成了一個吸毒犯,再也沒人相信她,接近她了。


    這樣的計謀,分明是讓她百口莫辯。


    會是誰如此用盡心思的要置她於萬劫不複?


    忽然,她像驚醒了般,陡然瞪大雙眼,然後撐起身往馬路邊上爬,一厘米,兩厘米,如同一隻受傷的毛毛蟲,每一寸都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雙手經過的地麵,留下帶血的掌印。


    在不遠處一輛黑色轎車內,男人堅毅的輪廓棱角分明,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尖輕扣著,一手夾著煙,冷眼看著馬路上垂死掙紮的女人。


    林嵐好不容易爬到邊緣,本想翻過防撞護欄躲起來。迎接她的卻不是平地,而是一個足有七八米高的斜坡,下麵是一條平靜的江流。


    隱約間,她好像聽見警報聲……


    北亞集團總部。


    北亞的股價在李慕珩宣布婚期以後一路直升,瞬間漲到了有史以來最高。各股東紛紛打電話來關心李慕珩,祝賀他與江容清修成正果。


    但李慕珩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仰靠在沙發上,麵色陰晦,他的腳下有很多煙蒂,手裏還夾了一支香煙,吞雲吐霧間,整個人看上去更加陰鬱冷沉,渾身散發的肅殺之氣令人心驚。


    不多時,陸臨舟敲門進來,匯報了今天這場記者招待會後續的情況。陸臨舟工作公關能力極強,事情處理的可謂是麵麵俱到,既給足了江家麵子,又不至於讓人覺得兩人的結合與利益有關。


    交接完工作,陸臨舟見李慕珩心思沉重的樣子,心中有些感慨,坐到李慕珩對麵的沙發上,問:“怎麽突然就宣布婚期了,之前一點風聲也沒有?”


    李慕珩猛吸了一口煙,再將煙頭在煙灰缸裏掐滅,“水到渠成的事而已。”


    “可我看你這樣子,反倒顯得是被逼無奈。”


    李慕珩抬眸凝了陸臨舟一眼,冷笑。


    房間裏又是半晌的安靜,陸臨舟看了李慕珩許久,突然問:“你跟容清的事,她知道嗎?”


    不用提名也知道,陸臨舟所指的她是何人。


    想到那個已經跟季呈延在一起的女人,李慕珩心中便很是煩悶,一種難言的不安和焦躁困襲在心,讓他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


    陸臨舟好心提醒道:“孩子的事我多少聽說了一些,雖然我不清楚事情經過,但我總覺得林嵐也不是一個會誣陷別人的人,她是孩子的母親,失去孩子,她比誰都痛苦。”


    李慕珩緊皺著眉頭,不語。


    陸臨舟想告訴李慕珩那兩個孩子真的是因江容清而死,但考慮到李慕珩與江家目前的狀況,最終選擇了保持沉默,歎了口氣,“那畢竟是兩條人命,該弄清楚的必然要弄清楚,別冤枉了好人,也別姑息了惡者。”


    陸臨舟意有所指,說完起身走了出去。


    李慕珩側過臉看著窗外陰沉沉的天際,眉頭緊鎖,保持這個姿勢一直沒有動,安靜空寂的辦公室裏靜的仿佛無人之境。


    陸臨舟都能信她,而他卻無法拋開一切全心去相信。


    與其說他不相信林嵐說的話,不如說他不信林嵐與季呈延之間的感情,更不自信,林嵐會留下自己的孩子……


    騙了她四年,她肯定巴不得自己死掉吧。


    季呈延跟她相識十幾年,又對她那麽好,與季呈延在一起,至少不用再承受那些傷害。


    如果季呈延是她的選擇,他會選擇接受,不去打擾。


    他默默地告訴自己,也肯定著,離開李慕珩的林嵐會更好,會過上她想要的平靜幸福的生活。


    與李慕珩無關的幸福。


    而他的幸福……好像也葬送在仇恨裏了。


    下午,江灝派人把沈月卿送了回來,李慕珩見到沈月卿時,沈月卿神經有些失常,瘋瘋癲癲的,又恢複到了以前的樣子。


    李慕珩猶豫再三,沒有把她送去精神病院,而是把她送回了老宅讓劉英照顧,想等沈月卿清醒了,再問問三年前那場綁架案的始末。


    而後的幾天裏,他把自己投身於工作中,每天忙到晚上十點多才回家,有時候就在辦公室後麵的臥室睡,第二天早起接著上班。


    即便這樣,他依然覺得心空空的。


    有時候心很小,小到隻能容下一個人的名字。有時候又太過廣闊,哪怕用再多東西去塞,也無法填滿那一處空缺。


    本就習慣性失眠的他這段時間失眠的更加嚴重,有時候一整夜都睡不著,翻來覆去,更加清醒,腦海裏揮之不去是林嵐的身影。


    每每想到她在醫院立下的毒誓,他心裏就泛上一陣苦澀。她怎麽舍得用一輩子做籌碼與江容清賭誓呢,在他心裏,江容清哪裏值得。


    周五早上,秘書慣例將當日份的晨報放在茶幾上,他拿起大概看了一下內容,目光在一則“長江下遊發現一具女屍”的新聞上停留了幾秒,就將報紙放回了茶幾。


    杜坤朗進辦公室對接他下周的行程安排,他依然出神地望著窗外,不知有沒有聽進去。


    南城一年一度的商界峰會如期舉行,李慕珩在南城商會的盛情邀請下出席商會活動,季呈延作為新銳也在受邀名單中。會場數十人,兩個人相視一眼,又不著痕跡地避開,各自應酬著自己的客戶和人脈,風平浪靜的表麵下,彼此的敵意早已洶湧澎湃。


    今日這場活動來了一位新麵孔,大天投資公司駐南城分公司的總經理藍洛,一個三十出頭,風姿綽約的優雅女性。


    藍洛長相秀美,保養得宜的皮膚看不出半點歲月的痕跡,舉手投足落落大方,言談間又不失商場女強人的風範和幹練,一番交談下來,結交了南城商會不少名人。


    但她最想結交的是北亞集團的總裁,拋開上頭的指示,這個在南城如神一般存在的人物,單是聽他平生事跡,都叫人心生崇拜。


    但李慕珩沒有給她這個機會,她的熱情被李慕珩無視了。


    藍洛舉著香檳的手僵在半空,表情有些尷尬。瞧著李慕珩的背影,美眸中有著難以捉摸的古怪之意,許是想到什麽好玩的事,嘴角勾起一抹上揚的弧度。


    散會後李慕珩與季呈延打了個照麵,擦肩而過時,李慕珩突然停住腳,拽住季呈延的胳膊,壓低聲音問:“她還好嗎?”


    現在的他,連提她的名字都有種罪惡感。


    季呈延覺得,如果不是在這重要的場合,自己一定會狠狠地揍李慕珩一頓,偏頭看著李慕珩冷硬的側臉,揮開李慕珩的手,冷聲道:“她好不好,你心裏沒數嗎?”


    李慕珩眼神微沉,被自己傷的那麽深,她能好嗎?


    他不禁在心裏嘲笑自己的明知故問。


    李慕珩很想從季呈延那裏知道林嵐的近況,想見見林嵐,想與她說說話。


    但他所想的都是他沒有理由去做的,以前還有孩子這個牽絆,他可以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去見她,甚至強行把她留在身邊,而今……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聯係了。


    事實上連季呈延也不知道林嵐去哪裏了,那天在醫院分開以後,他再也沒聯係上林嵐。


    季呈延問過林風,林風說林嵐離開南城去外地了。他去查林嵐的出行信息,沒有任何記錄。季呈延覺得事有蹊蹺,連續派人在外麵查,到目前為止一無所獲。


    林嵐就好像從人間蒸發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兩個星期後,季呈延突然接到方蕾的電話,讓他去參加林嵐的葬禮……


    那個叫林嵐的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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