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林嵐失去孩子時的悲痛欲絕,李慕珩卻表現的很冷靜,冷靜到的讓人絕望。


    今天上午,江容清突然找到李慕珩,質問他為什麽要偽造林嵐的出境記錄。李慕珩以為是信息泄露,一開始也沒在意,直到江容清滿臉幽怨地說在醫院碰見林嵐和季呈延去婦產科做人流手術。


    李慕珩初聽這個消息時,覺得江容清很是可笑。


    江容清仿佛料定李慕珩不會信,特意將林嵐住在哪家醫院,哪間病房,甚至主治醫生是誰都說了出來。不僅如此,她還打電話到季氏集團,當場確認季呈延這段時間都沒去公司,而是在醫院照顧一位病人。


    李慕珩比誰都清楚那兩個孩子對林嵐意味著什麽,他更清楚自己對林嵐而言,有多可恨。


    這種恨會不會報複在孩子身上?


    李慕珩不敢賭。


    沒有將調查的事假手於人,他親自到醫院調林嵐的治療記錄,江容清偷偷地跟上。結果是他意料之外的事實,因為那上麵清楚地寫著清宮手術,同意人是季呈延。


    本以為還有孩子可以牽絆住她,哪知到最後,連孩子她都不想要了。


    沒有了孩子,他們之間就真的再也沒有任何聯係了。


    他不想發火,但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抓著方蕾的胳膊把人趕出了病房,然後將門從裏麵反鎖。任憑門外人如何用力敲打,他卻毫不動容。用力卻胡亂得扯著領帶,大步邁到林嵐跟前,一把抓住林嵐消瘦的肩頭,將她抵在冰冷的牆壁上,語氣冷的駭人,“我的孩子為什麽會沒了?”


    他管不了江容清說得是真是假,隻想從林嵐口中得到答案。


    林嵐這段時間都是靠營養液維持著體能,麵對李慕珩強悍的力道,連反抗的心力都沒有。


    仰頭望著李慕珩微有些發怒的臉,她語帶諷刺,“就因為你身邊那些人覺得他們是災難,所以他們就沒了啊。”


    迎上林嵐那充滿恨意的眼神,李慕珩手上力度一鬆,心裏的痛苦明明不比她少,卻固守著自己的退路,不肯表現出半分,聲音很嘶啞,“林嵐,那也是我的孩子,你不想養可以給我,怎麽能為了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殺死我的孩子?”


    “為了跟別的男人在一起……殺死你的孩子?”林嵐錯愕地望著李慕珩那張熟悉到令她生恨的臉,顫聲道:“你為什麽不問問我到底發生什麽了?你什麽都不知道憑什麽來醫院指責我?”


    李慕珩心很亂,尤其是在得知兩個孩子沒了的時候,他的大腦就已經失去正常的判斷,“那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你為什麽會在醫院?醫院的病例單上為什麽會有清宮手術的記錄,我那天給你打電話,你為什麽讓季呈延接?回答我。”


    門外傳來陣陣敲門聲,兩個人都無動於衷。直到門被人大力撞開,李慕珩依然沒有動彈半分。


    季呈延怒氣衝天地走過去一把推開李慕珩,林嵐身體失去重心,順著牆壁滑落,季呈延忙將她扶起,“林嵐,你怎麽樣?”


    林嵐搖頭。


    江容清和方蕾緊隨在後麵,江容清眼見這陣勢,忙拉住李慕珩的胳膊,小聲勸道:“慕珩,你別衝動。”


    李慕珩用力拂落江容清煩人的手,目光從未離開林嵐半分,在看到季呈延溫柔地抱著林嵐的時候,他心裏的妒火和怒意燒的他腦仁疼。


    林嵐扶著季呈延勉強站直身體,倚著牆麵看了李慕珩一眼,目光最終落定在江容清身上,“江容清,李慕珩問我孩子是怎麽沒的,我真是講不出口啊,要不你替我回答他?”


    江容清被林嵐看得心底發慌,“我……孩子是你的,我怎麽知道你的孩子是怎麽沒的。”


    “那天跟我一起去墓園,在我身後失手把我推下石階,見死不救的人,難道不是你嗎?”


    江容清驚恐地望著林嵐,“你怎麽能這樣?自從上次在醫院見過你之後,我一直以為你出國了,從來就沒有再見過你,又怎麽可能會把你推下去?我承認我不想你懷著慕珩的孩子,但我也不是那樣狠心的人啊。而且……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什麽墓園,我好端端的去墓園做什麽…你編故事也要編得真一點…”


    江容清轉身委屈地望著李慕珩,“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而且你都已經答應我爸爸要宣布我們的婚期了,我怎麽可能會做出這種事讓你生氣,慕珩……我真的沒有做那種事……”


    宣布婚期……


    林嵐看著李慕珩冷硬的側臉,眉心微微皺起,心口仿佛被人揪住了所有的血管,痛得要炸裂了。


    不管經曆了什麽,是李慕珩的掠奪還是李承佑的施舍,她眼裏心裏都隻剩下眼前這個活著的李慕珩。


    而這個活著的男人,卻要和殺死他孩子的女人宣布婚期,結為夫婦。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在江容清說出宣布婚期這句話時,李慕珩冷厲的目光忽而變得黯淡,仿佛這對他而言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江容清以為李慕珩不相信自己,就一直搖頭,眼裏彌漫上一層水霧,看上去柔弱而又可憐。李慕珩沒有半點心軟的情緒,反而想起那天去看李承佑時園區管理的提醒。


    他記得那天陰雨綿綿,李承佑墓前那一束新鮮的菊花讓他以為是林嵐,所以找管理詢問。管理回答說沒見著人,反倒提醒他路上小心,因為不久前才有人從台階上滾落下去,摔得頭破血流,被送往醫院急救。


    看著林嵐比幾天前更加瘦弱的身子,李慕珩眼神忽明忽暗,一番沉靜之後,他語氣變得平靜,“你離開的第二天,我去看承佑了。園區的工作人員告訴我,下雨天地麵濕滑,有人從台階上滾落下去,摔得頭破血流,他說得那個人……是你嗎?”


    林嵐心裏還抱著那麽一點點的希望,她希望李慕珩相信自己,可李慕珩話裏的意思,她哪裏會聽不出來。


    “你覺得我在栽贓她?”


    “林嵐,如果真的是意外……”


    林嵐緊著心望著李慕珩。


    “我希望你能想清楚了再說。”


    一句話,澆滅了她唯一的希望。


    林嵐看了李慕珩許久,直到眼睛泛酸了,才緩緩收回目光,低眉看著地麵,不由得苦笑出聲,“是啊,我真的應該想清楚了再說……明明都已經知道的答案,偏偏還要抱有那麽一點希望,希望你能為了孩子……信我一次。”


    “我們之間還有信任可言嗎?”李慕珩問自己,同樣也在問她。


    林嵐搖頭,分不清是在對自己,還是在對李慕珩。


    季呈延並不知道事情的起因,園區看管的人說林嵐是失足落下台階,他也就以為是這樣。因為現場除了林嵐之外,沒有第二個人。他一直不知道李慕珩與林嵐現目前的狀況,眼下算是徹底明白了過來。


    無視李慕珩清冽的目光,季呈延走過去攬住林嵐的肩膀,像保護自己的所有物一般,用滿是敵意的目光看著李慕珩,“李總如果覺得林嵐說的話不可信任,那就請不要再來打擾她。她身體才剛有好轉,我不希望她再受到任何刺激,請你帶著你的未婚妻離開。


    未婚妻三字,季呈延刻意加重了語氣。說完就要帶林嵐走,李慕珩伸手抓住林嵐的手腕,“你又能相信我嗎?”


    如果信任能交換,他願意相信她的所有,哪怕是謊話。


    林嵐偏過頭,迎著李慕珩憂鬱卻又帶著渴切的目光,“你自己不是也說了嗎,我們之間已經不存在一點信任。可是李慕珩……孩子的事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事實。江容清那天確確實實去了墓園,因為她我滾落到台階底層,她自己開車跑了也是事實。不信你可以再去問問陶夭,問問她是否告訴江容清,我問她李承佑墓在哪裏這件事。”掙脫李慕珩的大掌,她指著江容清的眼睛,冰冷的目光像在宣判,“如果我今天說的有半句假話,我願意一生孤苦,老無所依。但江容清,如果你撒謊了,我詛咒你這輩子萬事都求而不得……你所在意的一切都會失去,你愛的人恨你一輩子。”


    江容清身子瑟縮了一下,察覺到屋子裏幾個人的注視,她故作淡然地說:“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你的誓言會印在誰身上。”許是為了讓李慕珩相信自己,江容清咬牙補充了句:“我們誰說謊誰就不得好死。”


    惡毒的詛咒,真實的仿佛林嵐才是那個說謊的人。


    可有時候,不得好死的未必是說謊的人。


    林嵐把能說的都說了,別人信不信卻由不得她。再看李慕珩,她竟然在李慕珩幽深的目光中看到一絲痛楚。


    他會覺得痛嗎?


    不,痛苦在他身上是不可能存在的,他那樣專橫頑固又冷血到可以犧牲一切的人,根本就沒有心,沒有心怎麽會感受到痛。


    季呈延不想在這裏多停留,手上輕微用了點力,攬著林嵐的肩膀往門口走。


    動作霸道卻不失溫柔,方蕾不敢多看一眼。


    李慕珩僵直地站著,聽著他們腳步聲漸行漸遠,心卻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垂在身側的手逐漸握成拳,然後用力砸在了牆上。


    江容清忙抓著李慕珩的胳膊請求道,“慕珩,你不要傷害自己,我知道失去孩子你很心痛。但你千萬不要相信林嵐,我真的沒有對她做那些事,不信你可以去調監控,或者你問園區管理也行。而且你剛才也看到了,林嵐跟季呈延行為舉止那麽親密,季呈延又那麽維護她,他們之間……”


    “說完了嗎?”


    “慕珩……”


    李慕珩靜默很久,忽而輕笑出聲,轉頭看著江容清楚楚可憐的模樣,用譏誚地口吻說:“你爸圖個萬無一失,那你呢,容清,你到底圖什麽?”


    “我……”


    放下還在陣痛的手,李慕珩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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