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卿被嚇得不輕,‘警察’走了她還躲在臥室的牆角不敢出來,直到李慕珩在門口給她打電話,她才畏畏縮縮地出來開門。


    “怎麽了?”李慕珩進屋就問。


    沈月卿一把抓住李慕珩的胳膊,“慕珩,我覺得是江灝,一定是江灝,他知道我還活著,所以特意派人來家裏調查我。”


    “他們有為難你嗎?”沈月卿紋絲未損,這讓李慕珩懷疑自己是否誤判了。


    沈月卿搖頭,“但我看他們好像是故意針對我來的,他們在門口等了接近半個小時,如果沒有目的,他們為什麽要等這麽久。慕珩,我要搬家,我要回精神病院,我不想再住在這裏了,如果讓江灝抓到我,他不會放過我的。”


    李慕珩抬手輕拍了兩下沈月卿的肩膀,眉間凝結的憂鬱和愁緒很濃,“如果真的是江灝,他們不會這麽輕易的就走了。”


    “但我怕啊,江灝一直以為那份證據在我手上,所以三年前就對我痛下殺手,他要是知道我還活著,他一定會殺了我的。”


    三年前那起綁架案為什麽會變成謀殺案,沈月卿心知肚明,卻一直不肯告訴李慕珩。而今江灝逼上門來,沈月卿才開始恐慌,她怕李慕珩也保不住自己。


    李慕珩知道沈月卿心裏恐懼的是什麽,為了以防萬一,他必須得做萬全的準備,“要是你覺得住的不安心,我明天再給你安排新的住處。但今晚你隻能留在這裏。”


    “那你今晚一定要陪著我,我不想一個人待著。”


    李慕珩很為難,但眼前這裏關乎的是人命,他不能就這樣一走了之。


    沈月卿看著李慕珩的眼睛,直到李慕珩應了聲,她激動的情緒逐漸放鬆下來,“你說的,明天一定要給我換個地方。”


    李慕珩點頭,沈月卿終於放下心來。


    好不容易把沈月卿安撫睡下,李慕珩這才有空打電話去詢問阿寧找人的進度,得到的答案是還沒有找到林嵐。


    看著屏幕上那個熟悉的號碼,他突然想到李承佑的手機。


    四年前給李承佑整理遺物的時候,他就沒再見過那部手機。而當時在醫院進進出出的人並不多,除了沈月卿,李永卓,就隻剩下陶夭。


    前兩者基本是沒可能,唯獨剩下陶夭。


    想到這一點,他立即撥打陶夭的電話,想要弄清到底是不是她跟林嵐說了李承佑的事。


    陶夭正在通話中,通話的對象是林嵐。


    這通電話是林嵐主動打過去的,她很想知道李承佑的墓地在哪裏。白天她有試探過劉英,但劉英並不知道。她也不想問李慕珩,怕自己再多看他一眼。


    從別墅出來,強忍許久的情緒終於在一個沒人的角落裏得到釋放,她蹲在地上抱頭痛哭,哭到聲嘶力竭。巡邏的安保發現她的時候,她已經陷於半昏半醒之間。


    安保想送她去醫院,她拒絕了,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出別墅區,打了一輛出租車,隨便說了一家快捷酒店的名字,暫時安頓在那裏。


    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她滿腦子都是李承佑和李慕珩,兩個在她而言應該是同一個人的存在,如今卻成了兩個人,一個愛的濃烈,一個傷的徹底。


    打電話之前,林嵐有猜想過這個人的身份,李慕珩身邊那些人她一個個排除,最後隻剩下陶夭。此時此刻,哪怕是隔著手機,林嵐都能感覺到陶夭的激動。


    “林嵐,我等你這通電話等了很久了。”陶夭躺在病床上,幾分鍾前派去嚇沈月卿的人才回複說李慕珩過去了,這會兒接到林嵐打來的電話,更是渾身上下都舒服,連帶著語氣也帶著愉悅,“我記得四年前,你說我是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當時礙於慕珩的原因,我選擇保持沉默,忍氣吞聲了四年,你現在知道誰才是真正的第三者了吧?”


    林嵐站在窗前,望著窗外的夜色,沒有理會陶夭的嘲弄,“承佑的墓在哪裏?”


    陶夭驚訝地問:“你沒有問慕珩嗎?還是說慕珩沒有告訴你?”


    林嵐閉上眼,紅腫的眼睛睜得久了,很幹澀刺痛,“陶夭,我隻想知道承佑的墓在哪裏。”


    陶夭哼了一聲,手指繞上了頭發,把李承佑墓的位置給林嵐說了,末了還不忘補充道:“林嵐,你這輩子再也找不到像承佑那麽愛你的人了,如果你要是真做了對不起他的事,我想他在天之靈絕對不會原諒你。”


    “嘟嘟……”


    刺耳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陶夭撇了撇嘴。回想起那條視頻,她不禁要為自己當年的感性鼓掌。


    四年前,她去醫院探望李承佑,略知了李承佑跟林嵐之間的關係。那時的她很單純,看著李承佑在死亡邊緣徘徊,卻不舍得告訴心愛的女人,陶夭打心底裏同情這兩個人。


    她就像很多小女生一樣,希望成全別人的愛情,尤其是淒美的愛情。所以提議讓李承佑給林嵐錄一段視頻,李承佑答應了,一個人在病房裏錄了一段。至於視頻內容是什麽,陶夭沒有解鎖的密碼,無從得知。


    陶夭如果看了李承佑的視頻,或許就會早點知道李承佑祈求李慕珩跟林嵐結婚的打算,她可能還會阻止李慕珩。


    雖然中間隔了四年,陶夭也覺得自己不吃虧。兜兜轉轉,林嵐還是知道了真相,李慕珩也會回到自己身邊,各自擁有屬於自己的愛情。


    可林嵐畢竟是懷了李慕珩的孩子,而且她也感覺得到李慕珩很在乎那個孩子,就連沈月卿也一樣。照李慕珩的作風,即便林嵐已經知道了真相,他如果想要那個孩子,一樣會想方設法把林嵐留到身邊,直到孩子生下來為止。


    她想要的是李慕珩與林嵐徹底決裂,越徹底越好,所以孩子也不能留。


    琢磨了片刻,她又給江容清發了條信息過去。


    李慕珩等了莫約半個小時,再次給陶夭打電話過去,這次隻響了一聲就接通了。


    “慕珩,你這麽晚給我打電話,是有什麽事嗎?”陶夭柔聲問,與方才判若兩人。


    李慕珩坐在陽台的椅子上,麵前是一小片花園,但他無心去欣賞花景和夜色,直入主題地問:“承佑的手機是你給林嵐的?”


    陶夭沒想到李慕珩會問得這麽直接,大腦有片刻短路,很快又恢複鎮定:“抱歉慕珩,我沒有提前跟你說,就擅作主張把手機給林嵐了。但我也是沒有辦法,林嵐不知道從哪裏弄了幾張你和承佑的照片,苦苦哀求我告訴她承佑的事,說承佑是她這輩子最愛的人,讓我無論如何也要幫她。我見她實在可憐,所以……我就把承佑遺留下來的手機寄給她了,因為那是承佑留給她唯一的東西。但我跟你保證,在說出真相之前,我以為你已經向她坦白了,所以我才給她的。”


    “你怎麽會知道林嵐住在老宅?”


    “我……”陶夭愕然,李慕珩這話問得她後背一僵,“我……是林嵐跟我說的,她讓我把手機給她寄過去,就報了地址。”


    李慕珩沉默著,眸色深暗。


    許久,他才說:“好好養身體。”


    掛斷電話,他仰頭望著布滿星辰的天空,腦袋裏一片混亂。


    林嵐心裏愛的是李承佑,而自己卻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她。這半年來對林嵐的所作所為,現在成了一種無法彌補的虧欠,更有愧於李承佑。


    他現在不敢想別的,更別說林嵐會原諒自己。隻要能找到她,讓她平安地把兩個孩子生下來,給他們母子三人最好的生活,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那是他的孩子,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


    第二天一早,林嵐打車去了墓園,她想親自祭拜李承佑,去看看四年前那個人的墓碑。


    她現在沒多少心力去想李慕珩的事,哪怕李慕珩的事被揭穿了,她也舍不得肚子裏這兩條生命。


    昨晚一夜無眠,她想通了。


    與李慕珩之間的恩恩怨怨以後再算,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孩子生下來,讓他們永遠也不知道父親是誰。


    到墓園時天空突然下起了蒙蒙細雨,林嵐在路邊超市買了一把傘,撐傘走到陶夭說的那一片區域,在眾多墓碑上,找到了刻有李承佑名字的那一塊。


    黑白照片裏的人,笑得還跟四年前一樣燦爛明朗。


    那才是她記憶中的樣子,冬日陽光下的少年,淺笑安然,好像在告訴你,春天很快就會來臨。


    可如今,隻剩下一片冰冷的墓。


    她蹲下身,將手裏的一束白菊放在墓前,看著照片中的人,眼淚奪眶而出。


    伸手想要摸摸照片,手背很快就被雨水打濕。想到自己懷著李慕珩的孩子,她又把手縮回了,身體下意識地後退了些許,更無法直麵李承佑的笑容,“對不起,我來得太晚了。”


    “李承佑,原來這才是你的真名,可我竟然隔了四年才知道。”


    “我本來很生氣的,生氣你瞞著我,生氣你連我最後一麵都不肯見,生氣你就這樣把我丟給一個我不認識的人。”


    “但想了想,也許你這樣做是沒錯的,起碼你是心安的。你瞞著我,心安的離開人世。我活著,承受著你賜予的一切。我們兩個也算是扯平了,不是嗎?”


    若說走到今天到底是因誰而起,答案無疑是墓地裏這個人。沒有他臨終前的遺願,李慕珩也不會出現在她的生命中,更不會經曆這一場又一場的磨難。


    那是愛,隻是愛的太沉重。活著的人怎麽也擺脫不了死人心願的桎梏,就像李慕珩。


    冷風夾雜著細雨,吹在人身上很冷。林嵐埋著頭,低聲抽泣著。雨打在傘上,將哭聲淹沒。越來越急的雨,伴隨著朦朧的薄霧,給整片墓地都籠上陰冷的氣息。


    她沒什麽想說的,與李慕珩的一切她在李承佑的墓前也說不出口。她今天就是想來看看,親眼看到李承佑的墓,確定四前年愛的那個人已經死了,然後看清現在這個李慕珩不是自己所愛的人。


    但心裏有個聲音在跟她說,李慕珩沒死。


    駐紮在她心頭的李慕珩是沒死,但到底是哪一個?她心裏很迷茫。


    她想得入神,沒有注意到身邊有一個人正在靠近,等她注意到的時候,那個人已經走到身旁不足一米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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