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姝在家裏等了半個月,始終沒有淩墨寒的消息,幹脆搬到老爺子那裏,省得自己一個在家裏胡思亂想。


    眼見肚子八個月大了,老爺子對秦姝也變得尤為上心,每天都吩咐廚房變著花樣給她準備燉湯,每天清晨和傍晚必定拉著她出去走一大圈,希望秦姝生孩子時順順利利的。


    月底的時候,安家那邊送來一份精美的邀請函,請淩老太爺參加安筱筱和寧楓的婚禮。


    但老爺子年紀大了,不愛湊這份熱鬧,秦姝懷孕也不方便過去,於是由淩家二叔代表老爺子出席這場婚禮,結果向來聲明不婚主義的淩二叔,這回居然在婚禮上和伴娘看對眼了。


    淩老爺子都不知道該歡喜還是該憂愁。


    他總共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就是淩墨寒的父親,一年到頭在南極搞科研,連他去年八十二歲大壽也沒回來。


    第二個兒子是他和淩老夫人四十多歲才生下來的,也就是淩墨寒的二叔,目前在政界工作。


    前些年老爺子天天勸二兒子結婚生子,淩家二叔就是不樂意,以工作忙沒時間為借口,還聲稱是不婚主義,萬萬沒想到在安筱筱的婚禮上和小姑娘看對眼了。


    小姑娘是安筱筱的伴娘,和秦姝一樣大,比淩家二叔小了整整十歲!


    所以老爺子既歡喜又憂愁,生怕人家小姑娘再長大一些,思想成熟了,後悔現在的選擇,那才叫麻煩。


    但淩二叔不這麽認為,一頭紮進戀愛大河裏,和小姑娘打得火熱。


    老爺子很納悶,散步的時候對秦姝說:“現在的小姑娘都是怎麽回事?老二比她大十歲呢!”


    “興許人家就喜歡成熟穩重的男人。”秦姝慢悠悠地說,“爺爺,二叔和那女孩子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您就別擔心了。呐,您可不能棒打鴛鴦,壞了二叔的好事。”


    “你這丫頭!”老爺子吹胡子瞪眼的,而後抬頭望著遠方,歎了一口氣,“算了,懶得管你們這些小年輕的事,我還是享享清福吧。”


    秦姝撲哧一笑:“您這麽想就對了。”


    過了幾天,淩二叔帶著那女孩子來見老爺子,秦姝特意打量了那女孩子一番,見對方長得眉清目秀,溫溫柔柔的,說話行事都像個大家閨秀,卻不會刻意端著淑女的架子。


    總是秦姝對她很有好感。


    她悄悄去看老爺子,發現老爺子也露出了滿意的神色,連聲誇獎對方是個好孩子,臨走時還塞了人家一個很大的紅包。


    等他們離開後,秦姝就笑著問老爺子:“爺爺,您這回不擔心了吧?您看二叔和二嫂感情那麽好,二嫂也是真心實意對二叔,可不是為了錢財和權勢才和二叔在一起的。”


    “我還沒同意他們結婚,你怎麽就叫上二嫂了?”老爺子瞪著秦姝。


    秦姝摸著肚子,慢悠悠地說:“那您同不同意呀?”


    老爺子哼道:“我同意有什麽用,要人家姑娘肯嫁給老二才行。”


    “我悄悄問過二嫂了。”秦姝眨眨眼,笑得有點狡黠,“她想嫁給二叔,還想給他生孩子。”


    “真的?”老爺子緊張地問。


    “我不騙您,您私底下去提醒一下二叔,讓他趕緊和二嫂求婚。”


    老爺子一聽就讓於秘書把手機拿過來,急著給淩二叔打電話,催促他快點去求婚。


    沒過兩天,淩二叔求婚成功了。


    秦姝暗暗咂舌,這兩人談戀愛的速度可真夠快的。


    兩家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頓飯,都對這樁婚事很滿意,不過婚禮要等到明年才能舉辦,因為今年是女方的本命年,按照她家那邊的習俗是不適合結婚的。


    不過從那天起,老爺子像是終於放下了心裏頭的一件大事,每天的心情看起來都很寧靜,有種無欲無求的感覺。


    秦姝隱隱有些擔心。


    一個人要是對塵世間再無牽掛,那就麻煩了。


    如今老爺子已經八十三歲,各種總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經曆過了,吃過苦頭,也享過清福,而今二兒子的婚事終於有了著落,她肚子裏的寶寶也非常健康。


    不出意外的話,她會順順利利生下這個孩子。


    這天清晨,秦姝照例在樓下等著老爺子和她一起去散步,但等了半個多小時也不見老爺子從下樓來,於秘書又說昨夜老爺子還在睡覺,看起來睡得很香。


    秦姝卻擔心起來。


    她看過新聞,說年紀大的老人家,有時候在睡夢裏就離開了。


    “我上去看看。”秦姝挺著大肚子,有點著急地上樓去了。


    推開臥室門,一眼就看到老爺子安安穩穩地躺在那裏,胸口微微起伏著,蒼老的麵容十分寧靜安詳,讓秦姝也鬆了一口氣。


    但她不敢讓老爺子睡太長時間,又怕嚇著他,便小聲喊道:“爺爺,您該起來了。”


    老爺子呼吸平穩,睡得很熟,似乎沉浸在夢裏不願意醒過來。


    秦姝又喊了幾聲。


    淩老太爺終於緩緩睜開眼,渾濁的眼睛竟然濕漉漉的,眼圈還有點泛紅,神情恍惚地問:“你是小姝?”


    “爺爺,是我,您不是還要陪我去鍛煉身體嗎?”


    “哦,我都忘了。”淩老太爺慢慢坐起身,還在回想著夢境,“我剛才夢見和你爺爺躲在草垛後麵,前麵就是敵人的大營,我那會兒才還沒有你的年紀大,躲在那裏抖得跟篩子似的。”


    秦姝給他倒了一杯溫水,笑著說:“爺爺,您後來不是很勇敢嗎?您就別回想過去了,不如想想寶寶取什麽名字,醫生說下個月20號就是預產期。”


    她是故意這麽說的,就是想讓淩老太爺多留戀一些東西。


    她心裏害怕,也不敢往深處想。


    老爺子慢慢從回憶中緩過神來,又默默地坐了一會兒,這才笑嗬嗬地說:“行,我要好好想一想給那孩子取什麽名字。”


    秦姝看見他眼裏的亮光,暗暗鬆了一口氣。


    連著好幾天,秦姝都變著法子讓老爺子操心,比如一會兒說肚子不太舒服,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會兒又說二叔的婚禮準備起來真麻煩,還得請他老人家拿個章程才行。


    總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找老爺子,好像沒有他就不行一樣。


    於秘書看在眼裏,漸漸明白了秦姝的意思,於是更加配合她。


    果然,老爺子不再像原先那樣無欲無求的,恨不得自己多活幾年,畢竟家裏沒幾個省心的,什麽事都要找他過問。


    秦姝慢慢放下心來。


    但沒想到淩老太爺還是出事了!


    就在秦姝要去孕檢的前一天夜裏,因為肚子裏的寶寶鬧騰,她睡不著覺,想去院子裏透透氣,沒想到經過洗手間時聽到裏麵傳來哐當的響聲,像是一大堆東西摔在地上了。


    秦姝微微皺眉,敲門道:“誰在裏麵?”


    沒有人回答。


    於秘書披著外套從房間裏走出來:“小姝,怎麽啦?我好像聽到什麽東西打碎的聲音。”


    “是不是爺爺在裏麵?”秦姝臉色微微發白。


    於秘書也直覺出事了,急忙撞開門,一眼就看到淩老太爺穿著睡衣倒在地上,雙目緊緊地閉著,臉色呈現出一種灰敗的顏色。


    一瞬間,秦姝眼前發黑,差點暈過去。


    “快!快打電話!”她話都說不太清楚了,渾身不住地在顫抖,一種難以形容的恐懼深深地盤踞在心底。


    於秘書比她冷靜一些,立刻打了樓下的急救電話,讓醫護人員趕緊上來。


    他們倆都不敢亂動老爺子,生怕挪動位置會對老人家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


    醫護人員匆忙趕上來,仔細地給老爺子做了一番檢查,確認無性命之憂後才小心翼翼地把他挪到臥室裏。


    秦姝大氣也不敢出,死死地盯著淩老太爺。


    不一會兒,醫生給老爺子掛上了點滴,對秦姝和於秘書說:“初步判斷是腦供血不足引發的突發性眩暈,這是很多老人的通病。首長暫時沒什麽大礙,你們不用太擔心,建議等他清醒後再去醫院做個詳細的檢查。”


    “謝謝您。”秦姝真誠地說。


    “不客氣,這是我的本職工作。”醫生笑著說了一句,又提醒護士看著老爺子的點滴。


    他們這幾個醫護人員都是上麵專門委派給老爺子的,就是防止老人有個突發性的疾病能夠及時救治,等會兒醫生還得連夜寫個報告把老爺子的身體情況匯報上去。


    秦姝坐在床邊,看著細細的輸液管連著那隻蒼老的手,眼淚差點就落下來了。


    剛才她真的特別害怕。


    老人都經不起摔跤,很多時候摔一下就再也沒能醒過來。


    於秘書安慰她說:“醫生都說沒什麽大礙,你不要擔心了,先回去休息吧。”


    秦姝搖搖頭,坐在床邊,這才低聲說:“我不困,我想等爺爺醒過來。”


    於秘書哪能真讓她和肚子裏的孩子熬夜,又拗不過她的性子,隻好叫人搬來一張軟塌,讓秦姝躺上去休息,他和護士則在旁邊看著老爺子。


    秦姝就算躺在那裏也睡不著,一會兒想著老爺子的身體千萬別出什麽狀況,一會兒又很想淩墨寒趕緊完成任務回來,別叫她一個人那麽擔心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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