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緩緩降臨,落日的餘暉在天際留下最後一抹微弱的光芒。


    秦姝從花房回到臥室,坐在梳妝台前梳頭發,即使素顏,鏡子裏倒影出的臉龐仍舊清麗動人。


    或許是懷孕的緣故,比起從前的豔麗嫵媚,她眉間倒是多了幾分如水的溫婉。


    “我來。”淩墨寒從身後拿過她手裏的梳子,埋首在耳邊廝磨輕嗅,“很香……你用的是什麽洗發水?”


    秦姝好笑地說:“我跟你用同樣的,你說是什麽?”


    淩墨寒不吭聲,把梳子拿過去又不幫她梳頭,薄唇在耳邊和脖子處蹭來蹭去,不時地輕吻吮吸。


    “你身上有香氣。”他聲音沙啞,喘著難耐的氣息。


    秦姝算是聽出來了。


    這混蛋發情呢!


    難怪在她身邊磨磨蹭蹭的,就跟野獸發情時向配偶求情一樣。


    她奪回梳子,笑罵道:“趕緊去洗澡,渾身都是汗味,臭死了。”


    “敢說我臭!”淩墨城挑眉,變本加厲地親懷裏的女人,要把她全身上下都染上自己的味道。


    她是他一個人的。


    秦姝被他吻得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故意嫌棄道:“真的好臭,你快去洗澡,小心去到爺爺那裏挨揍。”


    淩墨寒戀戀不舍地摸著她的唇,又親了幾下,總算願意挪步了。


    秦姝慢吞吞地梳著頭發,梳完頭發看著眉毛有點淡,便去翻化妝盒。


    自從懷孕後,她就沒再碰化妝品,連新買的幾支口紅都收起來了。


    “我的咖啡色眉筆呢?”秦姝翻來翻去都找不到那支色號的眉筆。


    她微微傾身,湊到梳妝台上另一個不常用的化妝盒麵前,忽然發現旁邊的香水瓶上有個小孔一閃一閃的,閃爍著極其微弱的光芒……


    半個多小時後,淩墨寒從浴室出來,看見秦姝還坐在梳妝台前,表情淡淡的,看起來像是在發呆。


    他走過去:“等著我給你梳頭發嗎?”


    “這是什麽?”秦姝忽然轉身,掌心處靜靜地躺著一個小巧的香水瓶。


    淩墨寒唇角的笑意驟然消失,定定地盯著秦姝。


    秦姝猛地把香水瓶摔在他身上:“我問你這是什麽!”


    淩墨寒伸手去抱她,被她丟過來的梳子砸在臉上,尖齒劃過皮膚,有些刺疼。


    其實他完全可以躲開的,但要是真的躲開了,秦小姝一定會更生氣。


    “你先別鬧。”淩墨寒沉聲道,一步一步逼近秦姝,把她困在梳妝台前,“我可以解釋……”


    “解釋什麽!”秦姝憤怒地瞪著他,肩膀在微微顫抖,“你千萬別告訴我這是別人安裝的針孔攝像頭!”


    她情緒激動,聲音充滿怒氣:“別墅裏戒備森嚴,外人進不來,方姨他們從來不進主臥,安筱筱也沒那個膽子!淩墨寒,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到其他人!”


    片刻寂靜後,淩墨寒點頭承認:“我是為你好……”


    “我討厭聽到這句話!”秦姝再次打斷他的話,聲音已經帶上了冷意,“你們一個個都說為我好,不覺得虛偽麽!”


    “你說我虛偽?”淩墨寒瞳孔微縮,臉色一下子沉下來,隱隱散發出懾人的寒意。


    秦姝毫不畏懼地看著他,此時胸口燒得厲害,心中仿佛憋得快爆炸了!


    她牙尖嘴利道:“你和他們都一樣,處處逼我!在我懷孕後,口口聲聲為我好,擅自幹涉我的生活,限製我的自由!不管我在哪裏,總有人時時刻刻盯著我!我以為臥室能夠讓我有點隱私,結果你還在這裏安裝攝像頭監視我!”


    秦姝越說越生氣,胸口不住地起伏,臉色也有點發白。


    淩墨寒的臉色陰沉如水,拳頭攥得緊緊的,不知道原來秦姝竟然有那麽大的怨氣!


    難怪這段時間她總是冷冷淡淡的,她心裏根本就不領別人的心意!


    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


    “秦小姝,你還有什麽不滿的,都給我說出來!”淩墨寒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極力控製著自己體內暴躁的火氣。


    他的腦子裏仿佛繃著一根弦,隨時隨地都能斷裂。


    秦姝冷笑一聲:“太多了!”


    嗡!


    那根弦斷了!


    他狠狠捏住秦姝的下巴:“那就一件一件說,不說完別想踏出這個房門!”


    這句話對於秦姝來說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她用力掰著男人的手指,氣喘籲籲地罵道:“王八蛋!你還想我把我關起來?做你的白日夢!”


    兩個人互相較勁兒,誰也不能相讓,都覺得火冒三丈。


    淩墨寒怒目圓瞪,厲聲訓斥道:“你有沒有點良心!要不是為了你肚子裏的孩子,我何必費盡心思盯著你!要不是關心你,老爺子也不會特意把方姨方伯叫過來照顧你,還讓安筱筱陪你解悶!大家都圍著你轉,你還不知滿足,還想怎麽折騰?”


    秦姝聽到那句“讓安筱筱陪你解悶”時恨不得把眼前的男人暴打一頓。


    可下一句,她聽見他說折騰時,忽然間就什麽也不想辯駁了。


    在他眼裏,她瞎折騰,不知足,不識好歹……不管別人做什麽,總歸是為她和肚子裏的孩子著想,她就該無條件地接受。


    秦姝扯起嘴角:“好,是我錯了,是我不知滿足,是我整天沒事做折騰大家。”


    說著眼淚突然落下來,滾燙的溫度,燙得她皮膚都在疼似的。


    淩墨寒冰冷的黑眸掠過一絲慌亂,伸手去摸秦姝的臉龐。


    秦姝卻避開他的手,平靜地問:“你在臥室裏安裝針孔攝像頭,是擔心我獨自在臥室,出事的話沒人知道嗎?”


    “是。”淩墨寒深深地盯著她,隱約有些後悔剛才話說得太重。


    “誰幫你盯著監控?你喜歡讓另外一個人查探我的私生活?”


    “隻有我。”


    “你每天有那麽多事要忙,不可能每一分每一秒都盯著屏幕,所以這個監控有什麽意義!”


    秦姝一字一句地拆穿他:“淩墨寒,你為什麽不肯承認,你就是一個占有欲變態的王八蛋!”


    淩墨寒倏地變了臉色:“閉嘴!”


    “我偏不!”秦姝勾著唇,冷冷地笑,“我看你是恨不得掌握我所有的生活!”


    “那是因為你三番兩次地隱瞞我!”淩墨寒終於吼了出來,把秦姝狠狠扯進懷裏!


    他的雙臂非常有力量,大手按著秦姝的後腦勺,牢牢按在心口的位置。


    “你什麽時候才能徹底信任我?”淩墨寒眼底翻湧著驚濤駭浪。


    秦姝拚命掙紮,掙紮不過就咬他的手臂,咬得牙根發酸。


    淩墨寒忽然把她按在床上,眼神深不可測,像可怕的深淵:“你告訴我,你究竟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秦姝下意識地說:“沒有!”


    “撒謊!”淩墨寒低吼,表情看起來好像有一絲受傷,“我想知道你和季辰的事,你們之間每一件事!”


    就像受虐般,明知道她和季辰之間不簡單,他還是想聽她親口說出來,否則心裏始終沒著沒落的。


    秦姝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他:“你真的瘋了。”


    淩墨寒一口咬住她的嘴唇!


    他的動作粗魯,強勢,霸道……卷襲著秦姝所有的感官,仿佛要給她最深刻、最難忘的記憶,以此掩蓋掉季辰曾經帶給她的那份美好和陪伴。


    但這不可能。


    季辰之於秦姝,是可貴的親情;淩墨寒之於她,是濃烈的愛情。


    兩者誰也不可替代。


    秦姝不知道該怎麽和淩墨寒解釋他才會相信自己,難道要把她的心剖開來看嗎?


    許久,淩墨寒停止了動作,輕輕撫摸著秦姝的臉龐。


    秦姝認真地看著他:“你道歉,我就原諒你。”


    淩墨寒,我愛你,所以無論你惹我生多大的氣,隻要你道歉,我就原諒你。


    淩墨寒的動作忽然停了。


    他翻身起來,穿好軍服,扣子扣得一絲不苟,然後大步離開了。


    秦姝自嘲地笑了。


    她何德何能,能夠高傲的淩墨寒低下頭顱乖乖認錯。


    他們在一起那麽久,她也隻聽過他妥協過一次:“是我不好。”


    這大概就是淩墨寒的極限了。


    愛情不是全部,男人骨子裏還有強烈的自尊,所以他不會認錯的。


    當然,按照秦姝的猜測,淩墨寒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許久,方姨來敲門:“少奶奶,少爺請您下去,說是要去老太爺那邊了。”


    秦姝慢慢坐起身,應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她重新梳頭、描眉,鏡子裏的女人眼眶泛紅,依舊眉目精致,隻是眉間的溫婉多了一絲悲涼。


    換上得體的衣服,秦姝揉了揉臉,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打開門出去。


    淩墨寒正現站在樓下客廳等她。


    一切看起來似乎和平常沒什麽兩樣。


    隻有秦姝知道,他們之間早就有了難以填補的裂縫,直到今天才顯露出來。


    她走過去時,看見安筱筱穿著漂亮的毛線裙,微微歪頭問淩墨寒:“墨寒哥哥,我穿這條裙子好看嗎?”


    淩墨寒剛剛和秦姝吵了一架,心情差得要命,不太想理會安筱筱的。


    但不知道為什麽,餘光瞥到秦姝走過來時,他鬼使神差地回了安筱筱一句:“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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