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沉下來,如漆黑的幕布覆蓋著整座城市。


    秦姝從地鐵口出來,一股寒意撲麵而來,凍得她不由自主地打哆嗦,隻好加快腳步朝公寓那邊走去。


    快到公寓樓下時,看見一輛軍車停在那裏。


    她心頭一跳,腳步緩下來,而後慢慢走過去,這才看清楚並不是淩墨寒那輛軍車的車牌。


    “喂,你這是什麽表情?”夏倫突然從車裏跳下來,有些不滿地看著秦姝,“看見是我,你很失望嗎?”


    秦姝故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道:“長得還挺帥,沒讓我失望。”


    夏倫哈哈一笑,狹長的丹鳳眼微微眯起,看起來有幾分得意:“算你有眼光,小爺在軍區可是數一數二的。”


    “嘖,誇你兩句就這麽嘚瑟。”秦姝揶揄道,緊了緊大衣,“你怎麽在這兒?來找蘇小婭?”


    “找你。”夏倫說。


    秦姝訝異:“找我幹什麽?”


    夏倫從兜裏掏出一小瓶酒,直接扔給她:“找你喝酒。”


    “我酒量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秦姝無奈地接過酒,“一喝就醉,到時候發起酒瘋來,你也跟著我丟臉。”


    “嘿,這你不用替我擔心。”夏倫眼裏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而後打開車門,做出一個“請”的姿勢,“上車吧,今晚不醉不歸!”


    秦姝也不是個扭捏的人,見夏倫特意來找她,想必是有什麽事,喝酒不過是借口而已,便答應了。


    車子一路朝西城開去。


    西城是林城最繁華的區域,各大高級會所、國際酒店、商貿中心以及大劇院、音樂廳等都在那邊,也是豪門權貴、富家子弟和名媛們經常出入的地方。


    “今天打你電話,怎麽也打不通,你是不是把我拉黑了?”夏倫一邊開車一邊抱怨。


    “沒有啊。”秦姝從包包裏掏出手機,看了一下才想起昨晚關機後到現在也沒開機,“呃……忘記開機了。”


    夏倫催促道:“那你快開機,有些人可是急得給你打了一整天的電話。”


    後麵那句話他說得很小聲,像是在嘀咕什麽,所以秦姝沒有聽清:“你說什麽?”


    夏倫連忙說:“沒什麽,反正以後你別輕易關機,打不通電話脾氣會很暴躁的。”


    說著他還歎了一口氣。


    秦姝被他逗樂:“你這什麽毛病?又不是有急事找我。”


    “我當然沒有急事,別人肯定有的,比如說我們老大。”夏倫刻意加重了後麵那句話,說完又用眼角瞄了一眼秦姝。


    秦姝微微握緊手機,神色如常地哦了一聲,然後不說話了。


    夏倫又看她一眼:“哦?”


    秦姝也莫名其妙地看他。


    夏倫提醒道:“你不多說兩句?”


    “說什麽?”秦姝露出奇怪的表情。


    夏倫心想,你好歹也解釋一下,別用一個“哦”字敷衍啊,老大聽到肯定又要暴躁了。


    他說:“要是我們老大有急事找你,又打不通你的電話,你不覺得關機是一個很大的錯誤嗎?”


    秦姝聳聳肩:“他可以讓楊特助通知我。”


    夏倫:“……”這也說得很有道理。


    等綠燈時,秦姝瞥到他口袋裏隱隱有些亮光,便指了指說:“你兜裏好像有什麽在發光,一閃一閃的。”


    “那是手機。”夏倫隨口說,說完又趕緊補充了一句,“可能是那些新聞推送,你不用管這個。”


    秦姝便沒再管他,看著漆黑的手機屏幕,想起昨晚那麽狼狽地關機,胸口又是一陣悶悶地疼。


    按下開機鍵沒多久,手機就瘋狂地傳來數條提示音,幾乎都是未接電話的提醒,隻有幾條是購物網站的廣告推送。


    一連串的未接來電都顯示為淩墨寒的名字。


    秦姝想起剛才夏倫那幾句話,這才明白過來,不由地失笑。


    她點開未讀信息,翻到淩墨寒發過來的那條,隻有四個字:“過來簽字。”


    原來他電話打得那麽急,是為了讓她簽離婚協議啊。


    秦姝盯著那四個字,視野漸漸模糊,好一會兒才抖著手指回複道:“好。”


    她不再看手機,丟進包包裏,又怕被夏倫察覺出異樣,於是扭頭看向窗外。


    隻是轉頭的那一刹那,眼淚便落下來了。


    她極力壓低聲音問:“我可以開窗嗎?”


    “別吧。”夏倫猶豫道,“這麽冷的天,你要是開窗凍感冒了,老大一定會揍死我的。”


    “不會的。”秦姝把車窗降下三分之一,冬夜裏的寒風立刻灌進來,全部吹在她臉上,連眼淚也吹幹了。


    秦姝借著呼呼的風聲,輕輕吸了吸鼻子,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壓下去。


    三十多分鍾後,夏倫把車子停在一家高級會所。


    趁秦姝還看著窗外,他飛快地摸出手機,把和淩墨寒的通話掛斷了。


    等下車後,夏倫這才發現秦姝有些不對勁,盯著她問:“你怎麽哭了?”


    “沒哭。”秦姝衝他一笑,“這風挺冷的,吹得我眼睛疼。”


    夏倫定定地看著她。


    秦姝又笑了一下:“看我幹嘛?行了,走吧。”


    夏倫沒說什麽,把她帶到會所頂層的包廂,推開門後衝裏麵說:“老大,我來啦。”


    秦姝跟在他後麵,走進去一看,頓時愣住了。


    她沒想到淩墨寒也在裏麵。


    “愣著幹什麽?”夏倫把她扯進來,指了指桌上各式各樣的酒,“這些酒可是老大的珍藏品,平時不輕易拿出來的,你可別犯傻啊!”


    秦姝回過神來,笑道:“我又不愛喝酒。”


    淩墨寒慵懶地坐在沙發上,麵無表情地看著她,那眼神黑如濃墨,深邃複雜,仿佛這濃黑之下藏著驚濤駭浪。


    秦姝微微垂眼,避開他的視線,在沙發另一端坐下來。


    兩人中間隔著一道很寬的距離,完全可以再坐下三四個人。


    夏倫看著淩墨寒陰沉的臉色,心中暗道不好,連忙擰開一瓶酒,給秦姝和淩墨寒都倒了一杯。


    “秦姝,這支紅酒可是羅曼尼·康迪酒莊出產的,現在市場上根本買不到。”夏倫把酒杯遞給秦姝,又轉頭看向淩墨寒,“老大,我說的沒錯吧?我記得這支紅酒還是當時我們執行特殊任務時,你從那軍火老頭手裏搶過來的。”


    淩墨寒瞥到秦姝好奇地喝了一口,然後聽見她笑道:“這大概是我喝過的最好的紅酒。”


    他臉色微微緩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夏倫早就知道他們倆人有問題,要不然今晚也不會當中間人把秦姝帶過來。


    這會兒他有心想緩和一下這僵滯的氣氛,主動給秦姝介紹每支酒的來曆,還不時拋話給淩墨寒,試圖讓他和秦姝聊起來。


    結果淩墨寒隻是冷冷地嗯一聲,而秦姝也意外的話少,到最後氣氛越來越尷尬。


    夏倫放棄了。


    他悲憤地想,為什麽自己一個特種兵,要做這種媒婆才做的事情?


    還是喝酒好!


    夏倫一口氣喝掉兩支淩墨寒珍藏的龍舌蘭酒,喝完後聽見淩墨寒總算說出今晚最長的一句話:“喝夠了嗎?喝完就回去。”


    他正要說還沒喝酒,這麽多好酒,自然得喝夠癮。


    突然肩膀一沉,柔軟的發絲散在他手臂上,耳邊傳來秦姝的嘟囔聲:“這酒不好喝,是苦的……”


    下一秒,夏倫就被淩墨寒粗暴地踹開!


    他差點撲在地上,回頭一看,秦姝已經靠在淩墨寒懷裏。


    “老大,你這也太見色忘義了。”夏倫揉著被踹疼的肩膀,感覺肩胛骨都要斷了。


    淩墨寒抱起秦姝,轉身往外走,頭也不回地說:“明天允許你休假半天。”


    夏倫躺在地板上,歎氣道:“當個媒人才換來半天假期,真不值得。”


    秦姝喝得醉呼呼的,被淩墨寒抱著毫無知覺,嘴裏嘰嘰咕咕不知道在說什麽,聽得淩墨寒直皺眉頭。


    所謂酒後吐真言,他很想知道這女人平時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可惜喝醉酒的人說話沒幾句清楚的。


    “酒是苦的。”秦姝被抱進車裏,兩道好看的眉毛緊緊地蹙在一起,又戳了戳自己的心口,“這裏也是苦的。”


    淩墨寒看著她的動作,眼色微沉,低聲問:“為什麽覺得苦?”


    秦姝看著他嘻嘻直笑:“不告訴你,這是我的秘密。”


    “什麽秘密?”淩墨寒捏住她的臉頰,“你還有什麽事瞞著我?嗯?”


    “疼……”秦姝胡亂拍打著他的手,眼裏不知道是因為真的疼還是其他緣故,很快就泛起一層水霧,看起來特別委屈。


    淩墨寒氣惱地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你給我等著!”


    他決定回去再好好審這女人,看看她還藏著多少事。


    昨天晚上淩墨寒被她掛斷電話後,好不容易平複下來的心情又掀起波瀾,導致今天一整天都很煩躁,腦子裏總是浮現出她站在路邊等車時望過來的模樣。


    當時他差點就控製不住要走過去了。


    明明下過決心,絕對不會再主動搭理這沒心沒肺的女人,結果一個電話就把他的心情攪得天翻地覆。


    今天淩墨寒給她打了很多電話,連借口都想好了,誰知居然打不通。


    後來他打給楊特助,才知道這女人還想申請調離林城。


    淩墨寒第一次覺得心灰意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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