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來說,這會兒李哥應該已經有醉意了,就憑他剛才說話稍微有點不清楚這塊來看,也就差不多。


    但是當陳飛一提到這個姨娘的時候,如果正常,他不應該是這個反應,因為對於親人探監,這東西沒有什麽好隱瞞的,果然這個姨娘一定有問題。


    陳飛是怎麽都想不到,對於一個獄警來說,這個姨娘有什麽可隱瞞的,除非他原本就察覺到了,這個人很可能就是林雪薇做出這種極端事情的源泉。


    他沒有說什麽,眯著眼睛看著桌上的殘羹,他們不說,無非是有害怕的東西,如果他能拿出來更大的去威逼利誘一下,應該還是可以套出來這個話的。


    陳飛嗬嗬一笑說:“李哥,我朋友這個姨娘是什麽時候來的?”


    他先是按照自己想的試探了一下,有些話,是不是那個意思,試一下就什麽都明白了。


    果然,李哥先是愣了一下,但看見陳飛就能想起李乾宇三個字,總覺得左右都會被穿小鞋,夾在中間當個豬八戒,鏡子前麵一照,裏外不是人。


    他哭喪著臉說:“弟弟,我也不瞞你了,就你這朋友出事兒的前兩天,確實有個姨娘來過,剩下的,我就真的不能說了,你體諒體諒哥。”


    陳飛心裏一頓,看來現在自己的腦袋上完全加持著李乾宇這個名字的光環呢,這家夥是怕兩邊都得罪,所以開始求體諒了?


    不過他這個真的不能說,是什麽意思呢?誰不讓他說?如果是社會上的混混威脅他,應該不會,他一個獄警,外麵的人就算在蠢,也犯不著跟政府機關較勁,更何況還是一個獄警,雖然不如公安,但好歹名稱裏還帶個警字不是麽。


    想了想,陳飛就說:“李哥,你看,弟弟也沒不體諒你,但是這個事兒吧,確實挺奇怪的,就算你不說,你也得告訴我,到底為啥不能說啊。”


    陳飛深深的知道,現在就是一個扒皮期,不能太快,也不能太磨嘰,要是等他緩過來了,這話八成就套不過來了。


    李哥抬起頭,自顧自的喝了一杯悶酒,打了個酒嗝說:“是,現在也沒啥好瞞著你的,我們上麵的領導特別交代了,這事兒誰都能說,而且跟我們下發這句話的人,是我的頭兒,你想啊,頭都管人家叫上麵了,我敢說嘛,所以啊老弟,你也就別問了。”


    陳飛笑了笑,心裏罵了一句,看樣子這貨還是沒喝多啊,看上去不行了,其實心裏清醒著呢。


    這個李哥心裏肯定是知道,陳飛說認識李乾宇,這事兒八字沒一撇,但現在在這個崗位上可是落實了的。


    看來現在利誘根本沒用,那幹脆威逼吧,管不管用的,反正他也喝了酒了,試試再說,:“李哥,那你覺得,李乾宇跟你這個上麵比,算不算上麵呢?”


    李哥聽完之後整個人愣了一下,李乾宇,那肯定是上麵啊,誰特麽敢跟李乾宇對著幹啊,這不是找死麽?


    他抬頭看了看陳飛的眼睛,隻見他正用一種玩味和威脅的眼神正在逼近他。


    李哥晃了晃頭說:“李乾宇那種我也高攀不起,別看我爬不上去,但是就我這一個小組長的位置還有多少人等著塞錢進來呢,稍微不注意,連工作的都沒了,你說,這人,是不是就該知足啊。”


    陳飛心裏罵了一句,不怕人衝動,句怕人慫,他這一慫,不給他來電正兒八經怕是不行了。


    隨後陳飛冷笑一聲,說:“李哥,我算是知道你為啥老怕不上去了,膽小怕事兒,是升職的大忌諱,本來我還說趕明兒正好要跟李乾宇吃飯呢,正好帶你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但你這樣的,李乾宇指定是看不上了。”


    陳飛這句話絕對是字斟句酌才說出來的,針對這種人的心裏,一邊求穩妥一邊又怕錯過機會,所以這麽一刺激他就正好。


    說完,陳飛悲天憫人的自己喝了一杯然後說:“算了,這事兒咱不提了,來來來,接著喝酒。”


    說白了這些套路百分之八十都是以前在酒吧學的,察言觀色,要是在那種地方幹,連這四個基本的都搞不定,還尼瑪指望拿什麽賺小費?


    尤其是有時候你還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揣測那些領導們的意思,陳飛也算是個聰明的小夥子,學這些東西,當年還是一點就通的,但當時還是個愣頭青,明顯沒有現在這個圓滑。


    剛才這一句話,這就齊活兒了,現在就可以閉口不提了,過不了兩杯酒,就可以等著這個不長心的獄警來求他就行。


    酒吧沒白待著,也沒白曆練,果然,兩杯酒過後,那個李哥跟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就說:“弟弟說的對,哥其實就是個草包,來碰一杯。”


    碰杯下肚之後,李哥瞬間就醉了,也不知道是真醉還是假醉,反正這會兒這個話匣子是拉開了,陳飛倒是很滿意,心說這小子好歹腦子也算是靈光,開竅不晚嘛。


    陳飛知道,一旦他是這個狀態了,那下一步應該就是要說點什麽的節奏了。


    果然,李哥自飲三杯之後說:“你那個朋友的姨娘也是神神道道的,來的時候,沒說給外甥女送點吃的用的,帶了一堆亂碼七糟的東西。”


    陳飛一愣,亂碼七糟的東西是什麽東西?之前他自己在裏邊的時候,這些東西是不能送進去的啊。


    隨後,他就問:“李哥,你別蒙我,這種東西根本送不進去,平常送個吃的你們都得開包檢查,這玩意咋可能會帶過去呢。”


    李哥砸吧砸吧嘴,拿起了一隻涼了的小龍蝦,去掉腦袋就往嘴裏塞,說:“我騙你這個幹嗎,她沒把東西送進去,隻是當麵給她看來的。”


    陳飛就更納悶了,送進去這種事兒都不可能,當麵還能看呢?扯犢子吧,當時他被探監的時候可是隔著特別厚重的玻璃窗來著,咋看,貼窗戶上看嗎?


    看著陳飛疑慮的樣子,李哥也就沒賣關子,心滿意足的又吃了點東西,放下筷子說:“當時是這麽個情景,是上麵交代的,說把林雪薇提出來跟家屬會麵,當時不止我,還有幾個獄警都在,但跟進去的隻有我和另一個實習的小孩。”


    陳飛點點頭說:“然後呢,也就是說這個姨娘是你們所謂的上麵安排的?”


    李哥搖搖頭說:“不可能,應該是有人走了關係,就讓這姨娘單獨見麵的。”


    陳飛想了想,這樣也不是不可能,畢竟他也是在獄長辦公室裏喝過茶的人,這樣都行,還有啥不可以的麽?


    想著,陳飛沒說話,就等著李哥自己往外說,這個李哥這會兒不知道是喝嗨了還是怎麽的,竟然跟倒豆子似的就開始了。


    “因為我們也是在外邊站著,但是多少能聽清楚,那個姨娘是拎了一堆黃紙啊還是照片啊啥的,就開始跟這個女的說啥,我們當時也聽不懂,感覺她不像是這女的姨娘,因為帶進去的時候,她也說不認識來的。”


    李哥自顧的喝了一口酒接著說:“然後這個人進去之後,就叨叨半天,說的內容也都是什麽神啊仙兒啊的,跟我們小時候看那種跳大神的一樣。”


    前後可能有一個多小時,這在我們這裏,都已經是史無前例了。


    說完之後,陳飛他們這一桌就陷入了沉默,李哥說完之後,似乎整個輕鬆了許多,可能是喝酒喝餓了,把剩下的小龍蝦差不多都吃了,陳飛實在不明白一件事兒,就問:“既然隻是會麵,為什麽不讓說呢?”


    李哥一笑,說:“老弟啊老弟,你還老說我腦子轉不過來,你自己不想想嗎,那女的在裏麵有人發話讓照顧著,肯定背後有個不一般的人啊,然後另一個給安排了個會麵,出事兒了,這倆人還不得掐起來,所以我就說,最倒黴的就是我們這種背黑鍋的。”


    陳飛心說我什麽時候說你腦子轉不過來了,感情這些鍋也不是別人讓你背的,都是你自己個兒往身上扣的啊。


    小時候陳媽就說,撿金子撿銀子哪有撿挨罵的啊。


    不過這個事兒,想想就讓人渾身不舒服,所以林雪薇突然變成這樣,跟她這個所謂的姨娘脫不了幹係啊。


    隨後,陳飛就問他說:“李哥,你知道這個姨娘什麽來頭麽?”


    李哥此時已經吃第二輪了,兩瓶酒讓他一個人喝了一瓶半,就是想最不禿嚕也不大現實了,擺了擺手說:“那,那我特麽還真不知道,我對老娘們沒興趣。”


    陳飛看這都開始滿嘴跑火車了,知道他也就到這兒了,至少知道了有這麽個人存在,說不定找到她順藤摸瓜也就能知道林雪薇為什麽要這麽對他跟沈大小姐了。


    陳飛歎了口氣,喊了一聲,讓老板娘結賬,然後默默歎了口氣,我去,這李哥看著不胖,還特麽挺能吃,後來又要的這些菜跟之前的加在一起竟然花了四百多。


    等陳飛結完賬,李哥才從桌上站起來,晃晃悠悠的跟老板娘說:“你,你把錢還給他,我,我結賬。”


    陳飛一看這貨都這樣了,趕緊算了,他趕緊一把拉住李哥說:“行了行了,李哥你還知道你家在哪不,趕緊回家吧,咱倆回頭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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