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爸此時的情緒也陷入了一種極不穩定的狀態,他哭著用一種懇求的態度求著警察,不要打擾他的女兒。


    他們這個家庭,已經破碎了,他作為一個男人的絕望和無能為力在這一瞬間表現的淋漓盡致。


    林雪薇茫然的看著眼前,仿佛隻是在看一部電影,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讓她覺得極為陌生。


    除了眼角還流著淚,林雪薇完全不覺得自己還活著。


    就在一個男人懇求,快給警察跪下的時候,林雪薇幽然說:“爸爸,別攔著他們,你先出去吧。”


    林雪薇的爸爸看了警察一眼,抹著眼淚出去了。


    林雪薇抹掉臉上的眼淚,冷漠的看著眼前的人,說:“我媽媽怎麽了?”


    有時候人對於明明已經變成事實的結果,還是會抱有一絲僥幸心理的。


    警察坐在林雪薇的床頭,略帶抱歉的說:“非常抱歉,林小姐,你母親已經去世了,雖然遺憾,但我必須告訴你,法醫鑒定後,你母親渾身多處骨折,擦傷,顱骨斷裂,脾胃也受到了嚴重的損傷,但最後致命的是胸口的槍傷。”


    林雪薇聽到這些後,雖然依舊冷漠和麵無表情,但淚水卻決堤一樣的流下來。


    她悠悠開口說:“凶手呢?抓到了嗎?”


    警察勉強的笑笑說:“這件事,華夏方已經介入,持槍射擊的人已經被抓獲,但剩下的人,因為現場被雨水衝刷後,並沒有指紋采樣,所以,我們需要你的配合。”


    林雪薇突然明白了爸爸的良苦用心,他們所謂的調查,隻會把她的心重新剖出來。


    強迫她一遍又一遍的去想那晚發生的一切,讓她一遍又一遍的接受,媽媽在她麵前死去的事實。


    林雪薇整個人已經崩潰了,現在的她連句完整的話都沒有辦法說出來。


    那晚,她記得最清楚的,除了肖恩,就是一個黑人,剩下的,她什麽都不記得了。


    這是一種心理疾病,再恐懼中,會形成一種短暫的記憶屏蔽,也就是說大腦小葉會瞬間閉合。


    警察站起來,看來今天是不行了,但他們似乎也沒有放棄的意思,隻是說:“林小姐,我們還回來,希望你能盡量想起來。”


    警察走後,林爸進來,緊緊的抱住女兒,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造過什麽孽,為什麽偏偏讓自己的妻女遭受這些。


    林雪薇窩在爸爸懷裏,她知道,從媽媽在自己前麵說:媽媽不在,要好好照顧自己的時候,她就已經不是一個小女孩了。


    沒有人知道,這樣的事情,在這樣的巨變下,會給一個原本幸福的家庭造成什麽陰影。


    唯一讓林雪薇有一點安慰的是,肖恩已經被抓獲了。


    林爸抱著女兒說:“薇薇,等你好了,等我們看著這些渣子被緝捕歸案以後,就帶著媽媽回家吧。”


    林雪薇被爸爸抱在懷裏,此時她什麽都不想了,她隻想回家。


    芝加哥的那條暗巷裏,林雪薇並沒有受什麽特別大的傷,就連芝加哥警察在調查案件的過程中,也不得不感慨母愛的偉大。


    但也因為林家在當地沒有勢力的原因,這樣惡劣的事件並沒有在當地引起什麽重視,即便是華夏方的介入,也隻是由芝加哥政府給了一筆可觀的撫恤金。


    林雪薇康複回家之後,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非常差,就在她還沒能從失去母親的痛苦中緩過來的時候,又從律師口中得到一個更加震驚的消息。


    肖恩最終最終審判被定為過失殺人,這樣的結果,父女倆當然是無慮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母親那樣痛苦的死去,而凶手竟然坐不了幾年牢就可以逍遙法外?


    隻是苦於父女倆已經定好了回國的機票,律師一方麵還是勸林家放棄再次起訴,畢竟事情已經壓下去了,芝加哥政府當然還是要臉的,這個事情當然不能讓宣揚出去,但肖恩家的經濟實力非同小可,就算硬碰硬,林家也不是對手。


    最後的結果,當然以林家父女的放棄退出。


    回國之後,林雪薇也沒有再入大學重修,林爸更是染上了酗酒和賭博的毛病。


    林雪薇在家頹廢了一年之久,終於敢在站起來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家已經完蛋了。


    她清楚的記得,有一天爸爸喝的酩酊大醉,回到家邊吐邊說:“老子,要是,要是有錢,就能幹死那個王八蛋。”


    林雪薇看著爸爸的樣子,突然很茫然,之前忠厚老實愛家的男人,突然變成了一個隻知道賭博,終日沉迷酒色的混蛋。


    林雪薇記得媽媽的話,她要照顧好自己,不然就是死,她也沒臉去麵對死去的媽媽。


    她剪過短發,穿上束胸,裝成男孩子在酒吧當過侍應生。


    在有錢人家裏當過月嫂,卻再三被男主人調戲,最後被女主人趕出家門,還當眾罵她是狐狸精,賤貨。


    二十歲出頭的女孩子,硬生生的被歲月摧殘和折磨。


    不管她怎麽樣,也覺得,隻要他跟爸爸還在,就還有個家。


    可是就在有一天爸爸的離奇失蹤,讓林雪薇徹底失望了。


    爸爸臨走的時候,帶走了芝加哥政府所有的撫恤金,林雪薇報警之後,沒有消息。


    就在她失魂落魄的時候,警察那邊傳來消息說,他的父親在澳門金沙賭場被發現,被發現的時候,已經欠下了巨額賭債。


    不但是賭債,還有高利貸,這些錢已經遠遠超出了那些撫恤金的數目。


    所謂父債女償,天經地義,可僅僅憑借她一個高中畢業的文憑,就算工作一輩子,不吃不喝,也填不上這個巨大窟窿的一小部分。


    她什麽方法都想過了,白天在櫃台上銷售,中午休息時間去送外賣,晚上下班了在便利店。


    一天睡覺時間不超過四個小時。


    她甚至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在支撐著她。


    那時候,她在京都,她突然非常恨,為什麽這麽多來來回回的人中,偏偏隻有自己要遭受這樣的磨難。


    晚上便利店,總有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來買咖啡,她很親切,男人也很喜歡,總是講給他一些關於企業管理的東西。


    那段時間,她很感謝這個男人,她從這個男人身上,看到了爸爸當年的影子。


    後來的林雪薇,拚死拚活的湊了一萬多,把錢打給父親還債。


    過了沒一個禮拜,得到的消息卻是,她沒日沒夜賺來的錢,通通又被這個賭鬼父親拿去賭博了,輸的一幹二淨不說,又欠了一屁股債。


    林雪薇突然崩潰了,家沒有了,媽媽不在了,爸爸成了這個樣子,房子賣了,車也賣了,往昔的一切都如同泡影,不複存在。


    那種絕望,她真的不想在經曆第二次,她偷偷的買了老鼠藥,準備去便利店站好自己的最後一班崗位。


    男人依然在那個時間來了,看她哭的樣子,男人也有些好奇,就問她怎麽了。


    這是男人第一次問關於林雪薇的事情。


    林雪薇笑笑說:“今晚可能是我最後一晚上班了……”


    男人沒說什麽,隻是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雖然這樣的安慰對於林雪薇來講,已經不管什麽用了,但她還是禮貌的點點頭。


    隨即,男人接著說:“我覺得你很不一般,離開這裏是什麽意思?找到更好的工作了?”


    林雪薇搖搖頭,男人也笑笑說:“如果沒有,我女兒現在新成立了一個公司,未來還算有前景,有興趣幫幫她嗎?”


    林雪薇一愣,這個男人說話很有趣,有興趣幫幫她嗎?一句話,一點沒有輕佻的意思,還帶了些許詢問。


    看著林雪薇一臉疑惑,男人第一次交了底,說:“我們認識很久了,我覺得你的性格很好,我是沈氏集團的沈之杭。”


    林雪薇對於這個名字當然是如雷貫耳,她之前在沈氏集團做過保潔,但因為自己的工作實在太多,沈氏又是一個特別注重細節的地方,那些老女人見她年輕漂亮又排擠她,她就被開除了。


    她的眼前一亮,她突然抓住了一絲希望,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最壞還能怎樣呢,也許,這是個機會呢?


    林雪薇點點頭說:“我願意試試。”


    男人露出了笑容,林雪薇也露出會心的一笑。


    但她所有的苦難至今都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從進沈氏集團的那天開始,七年了,他強迫自己做到最好的狀態,讓自己比任何人都優秀。


    當然,她的能力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很多時候,沈嘉琪都會參考一些林雪薇的意見。


    辦公室哭聲漸漸小了,這種傷口再一次被翻起來,林雪薇也得到適當的發泄,讓她舒服了不少。


    但現在的她確實也無心工作了,整理好桌子,她邊直接起身進了樓梯間。


    到了公司大門口的時候,她看見一個背影還算寬闊的男人對著她,她本想繞著走,畢竟她不想任何人看見她現在的樣子,就算是陌生人也不行。


    沒想到男人好像先發現了她,直衝著她走過來了。


    林雪薇一看是陳飛,不禁皺了皺眉,這麽晚了這家夥在這個地方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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