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仿佛時間就靜止在了山腹中一般。


    胖子哭的已經有些脫力了,雙眼紅腫,死死盯著袁寧。


    陳飛把袁寧緩緩放在地上,也看著,就這麽看著。


    突然,他看到袁寧的腹部竟然似乎有一些肉球一樣的突起,他皺了皺眉頭。


    陳飛想用手去摸,卻被胖子突然伸手打開了,他抬起頭,不解的看著胖子。


    胖子毫不留情的推開陳飛,然後把袁寧抱在懷裏,小心翼翼的。


    陳飛看了也是無盡的心酸,他理解胖子,此時就連一句安慰的話,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


    陳飛站起來說:“休息一下,我們就帶著袁寧出去吧。”


    他的聲音很小,似乎像是怕打擾到像是睡著了一樣的袁寧休息。


    這時候,從一處建築的後麵閃過一個影子,陳飛警覺的問了句:“誰?”


    現在不管是誰,隻要敢接近這裏,他就能用這雙手活活撕了他。


    人影接近,陳飛看到,是丁偉。


    出事兒的時候,他不知道跑到什麽地方躲起來了,現在事情過去,他看差不多沒有危險了才敢回來。


    陳飛怒意未消,上前一步撕住丁偉的領子。


    他最恨的,就是這種臨危時刻,棄同伴不顧的王八蛋。


    沒等丁偉說話,陳飛先是一拳打在他臉上。


    然後一頓猛拳,陳飛想要發泄,丁偉恰好就是這個發泄的渠道。


    就算今天這個小人被活活的打死在這,陳飛覺得那也是他活該。


    這時候,胖子幽幽的說了一句:“夠了!人死不能複生!你拿他出氣有什麽用,小寧是為了救你,可你呢,眼睜睜的看著她……”


    胖子說道最後,已經出不來聲音了。


    陳飛知道,現在的胖子,對他隻有恨了吧。


    陳飛頹喪的停了手,看了地上被自己揍的半死不活的丁偉一眼。


    深深的歎了口氣,但是事已至此,他又能怪誰,怪自己當初就不應該答應白骨。


    怪自己就不應該來找胖子幫這個忙。


    怪本來受苦的應該是自己,偏偏袁寧讓自己活著,卻讓自己一生背負著這個罪孽。


    丁偉從地上爬起來,不敢說話,陳飛的拳頭一下比一下狠。


    好在他過於憤懣,並沒有集中在一個地方出拳,不然自己的骨頭有多少根都不夠斷的。


    這時候胖子已經抱起了袁寧的屍體,淡淡的說:“走吧,出去吧。”


    陳飛沒說話,丁偉也沒說話,幾個人就打著手電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這一行,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但陳飛覺得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一般,又覺得就在彈指一瞬。


    好像就在剛才,袁寧還在自己耳邊嘰嘰喳喳問東問西,現在她已經成了躺在胖子懷裏的屍體。


    一路沉默,卻發現前方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亮起了燭火。


    陳飛現在對於這種有亮光的東西和地方都深惡痛絕著。


    陳飛剛才臨行前,在一個黑暗處找到了自己的槍。


    此時,他直接拿起槍照著遠處似乎燭火的地方就是一槍。


    現在的他心裏無比壓抑,他不知道應該怎麽釋放,他想的,或者說能做的,隻有殺戮。


    似乎隻有瘋狂的殺戮才能填滿他此時心裏的愧疚和空虛。


    那一槍衝著燭火的方向過去,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除了放槍時候的聲音,沒有一點響動。


    陳飛覺得不對,對著那個方向又是連放三槍。


    可惜和剛才一樣,除了三聲槍響,沒有任何子彈打到什麽的聲音。


    陳飛皺著眉,胖子此時抱著袁寧的屍體,仿佛行屍走肉一般,根本不管前方是否危險。


    丁偉鼻青臉腫的跟在二人後麵,也是警惕的看著四周。


    如果這次再遇到什麽危險,估計這個陳飛肯定不會輕易讓自己脫身。


    不管前方是什麽,前麵是唯一的出路了。


    陳飛拿著槍的手,始終沒有放下過,隨著慢慢接近燭光,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此時除了麵無表情的胖子之外,丁偉和陳飛的下巴都已經掉到了腳麵。


    那燭光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一個藏在山腹中的,地下的村寨。


    人們穿著古時候少數民族特有的服飾,在火把和火堆的照耀下,相互往來著。


    老幼婦孺相互交談嬉鬧,桑田良畝,應有盡有。但……


    似乎沒有人注意陳飛他們一樣。


    陳飛揉了揉眼睛,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可是眼前就是憑空出現了這樣一個村寨,丁偉大喜,難道說夜郎國的人一直存在於地下?


    千百年來他們藏在幽暗的山穀中,從未踏足過外界,而一直生活在這裏?


    陳飛走過去,對著一個背上背著簍子的少女說:“你好……”


    陳飛說的話似乎很徒勞,少女似乎根本看不見陳飛一樣,繼續著她手裏的活兒。


    這讓陳飛非常煩躁,難道她真的看不到自己?還是故意排斥呢?


    可是按道理說,如果真的有這種外來者,不應該早都被抓起來了麽?


    陳飛怕真的會這樣打草驚蛇,又折回了胖子身邊,現在胖子這個樣子,恐怕真的遇到什麽危險,也隻有自己一個人了。


    陳飛一把抓過後麵的丁偉說:“你過去看看,到底什麽情況。”


    丁偉似乎很不滿意陳飛讓自己趟雷,但事實證明,前麵和陳飛,似乎這個男人更危險一點。


    他不情不願的走過去似乎也隻是想交流,但那些人似乎就把他當做空氣一樣。


    就像是一片幻影,丁偉不可置信的伸手去抓旁邊擺放的貨物,卻抓了個空。


    這些人的存在,原本真的是個幻影,陳飛他們看到的,就如同山腹中的海市蜃樓一樣。


    接二連三的遇到這樣奇怪的事情,陳飛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陳飛覺得,也許古代的夜郎國的居民真的如同傳說一樣,還真的存在著。


    隻是他們生活在另一個空間裏,一個跟我們互相交錯而不同的空間裏。


    既然這隻是海市蜃樓,至少還有亮光存在,正好就著亮光可以休息一下。


    想著,陳飛就拉住胖子,表明自己的意思,說:“休息一下吧,我們走了太久了,已經沒有體力了。”


    胖子似乎也是累了,他一路上抱著袁寧,整個胳膊已經僵硬了。


    他把袁寧小心翼翼放在一邊,然後躺下,也許是之前神經崩的太緊很快就睡著了。


    地圖還在丁偉手上,如果讓他不小心跑了,說不上自己跟胖子還要多走多少冤枉路。


    想著,陳飛就讓丁偉去休息,自己來守著。


    也許現在胖子唯一能相信和依靠的,隻有自己了。


    想著,那種愧疚又席卷了陳飛的心,也許這一輩子,陳飛都會覺得自己虧欠胖子了。


    陳飛看著遠處虛無縹緲的樓市,覺得人生也不過如此,黃粱一夢,到頭來空虛一場。


    他不敢轉過頭去看胖子,他害怕看見他那張悲傷而失望的臉。


    也害怕看見袁寧最後僵在臉上的那個微笑,如果不是自己……


    他真的不敢想,也不願去想,這份罪孽,因為自己而起的罪孽,這輩子恐怕都不會還完的吧。


    想著,陳飛的唇角扯出一絲苦笑,看著遠處,他多想像這些人一樣,存在於一個虛無的空間。


    再也不用背負這麽多東西,再也不用看見身邊人痛苦的表情。


    再也不像看見有人就這樣離去……


    陳飛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醒來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


    那種可怕的孤寂包圍著自己,海市蜃樓一樣的村寨已經消失了,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還在做夢。


    自己的背包已經不見了,胖子的背包也不見了,難道他們拋棄自己先走了嗎?


    陳飛想罵胖子,可是就因為那份愧疚,他罵不出口。


    還好自己睡著的時候槍還在懷裏,沒能被人拿走。


    他強撐著精神站起來,此時此刻,他多希望自己其實一直在做一個沉長的夢。


    等自己醒來的時候,看見袁寧端著一碗熱湯等著自己,胖子在自己身邊說:你怎麽才醒,擔心死我們了。


    可是陳飛知道,這已經是一個事實了,他也不該在逃避了。


    他拿著槍往前走,根本不知道走了多久,沒有胖子的蹤跡,也沒有丁偉的。


    他不相信胖子一個人帶著袁寧會走多遠,自己是睡著了,可是也不至於能睡一天的地步。


    那現在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很有可能自己已經迷路了。


    或者在這些插在土裏的建築物中,偏離了路線,走了彎路。


    陳飛歎了口氣,整個神經崩的緊緊的,現在他手上,除了手電和槍之外,什麽都沒有了。


    如果自己一直在這山腹中轉悠下去,是不是也能很快解脫了?


    這樣也好,總比自己一直背負著罪孽要好。


    陳飛一路行走,仿佛進入了一個無聲的天地。


    除了陳飛自己的呼吸聲,和腳步聲,四周圍就是一片死寂,完全沒有一點聲音。


    陳飛喊著胖子的名字……


    沒有人回應他,不知道多久,口幹舌燥,體力不支。


    他強撐著意識,一步步的走,能走到哪裏算哪裏吧。


    人一旦喪失意誌,就如同活死人,行屍一般。


    終於,他還是體力不支,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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