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也的感覺心髒處被人用針狠狠的紮了一下,她伏在那裏,有一刹那她的神思仿佛死去了。是心底那股尖銳的痛將她喚醒,她抬起手,一點一點的移到了唐致平的鼻子下。


    微弱的呼吸呼到她的手指上,程舒也咬著牙,仰頭看著棺材頂上,她知道她在跟死神賽跑。也許慢一分鍾,唐致平就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這該死的門,該死的門怎麽打不開了。”唐致新痛得不停的嚎叫著,他用力抬腳踢著石門。四十多年了,他真的煩透了這個花團錦簇的虛假世界,所有的一切都無聊透了,他不知道活著究竟為了什麽?父母貌合神離,兄弟姐弟親情淡薄,豪門巨賈的身份帶給他的是無盡的空虛和寂寞。所以,他隻能不停的尋找。最初他用金錢尋找,飛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閱盡世間的無數女人,可是都沒有他要的答案。後來他以為在藝術裏可以找到,於是他不停的畫啊畫啊,直到薄名在外,他對生命的厭倦卻越來越嚴重。


    他看著他母親活在痛苦與掙紮中,看著唐萬鵬公然與情人們出雙入對,看著他在外麵私生子私生女越來越多。


    這個世界多麽可笑,財富與社會地位累積到一定程度時就可以為所欲為。所以,他學著唐萬鵬遊戲人間,他用消極的姿態漫不經心的追查著關於唐萬鵬的一點一滴。


    看著程舒也進大宅,那張複雜到不可思議的關係網。


    他決定玩這個死亡遊戲,顧成南成為了他的囊中之物。


    他不緊不慢,年複一年的等待著,像一隻潛伏在暗夜的蝙蝠。


    桐桐進大宅時,他知道她身上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隻不過那時候他剛好結婚了,他從他美豔的妻子身上獲得過短時間接安寧,等他厭煩他的妻子時,關於桐桐的印記已經被人為的擦除幹淨了,他也就懶得再查,反正賀桐桐在他唐家大宅,想翻出什麽水花來,總還是在他唐致新的眼皮子底下。


    後來,桐桐長大了,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他也玩女人也玩累了,對於和不同的女人睡覺有時候甚至會生理性的想吐。青行山的地下室已經完成多時,他很無聊。


    他將目光收回來,他開始研究桐桐,為自己貧瘠而寂寞的日子找點樂子。


    是在這樣的研究中,他慢慢發現,桐桐就是女版的唐致新。她也是寂寞的,孤獨的,無所依靠的,同時對活著有強烈的懷疑。


    他對桐桐產生了巨大的同情,又或者說,他對另一個版本的自己產生了深深的憐憫。他不惜一切代價利用手中的資源去挖掘桐桐身上的秘密。


    是他的不斷挖掘,他驚動了早就和唐萬鵬斬斷一切聯係的顏家。是他的挖掘,驚動了原本就惶恐不安的周秘書。


    那撲天蓋地的反擊,桐桐如何能承受得住?


    唐致新看著染上毒癮的賀桐桐,那是另一個他啊,他本來要打造成精品的賀桐桐,他們就那麽給他毀了,這比毀掉他全部的心血畫作還要讓他憤怒。賀桐桐毒癮發作時的毫無人性,他眼睜睜地看著,他幾近癲狂,那是對他身為唐家二爺赤裸裸的打壓和嘲笑。


    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馬戲團,他唐致新發誓,他要成為那個遊戲規則的製定人,他才是耍猴的人,其他的人隻配被他耍。


    他想過無數次的死,也試圖過自殺,他常常沉溺在自己想像的關於死的幻想中無法自拔。他以為他的死亡應該是唯美的,極致的,悲壯的。


    他從來沒有想過,死亡這麽慘烈。那被打穿的手掌,那翻出來的白花花的肉,那到處亂流的血以及那排山倒海般的痛苦。


    原來死亡這麽可怕,和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


    “開門,開門。”唐致新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石門,他開始哭起來,像受傷離群的野獸,像被隊伍拋棄的孤雁。


    那邊的程舒也已經爬出了棺材,她咬著牙又把唐致平給拖了出去。拖著唐致平到落地玻璃那裏時,阿蘿已經把繩子結得差不多了。


    “這麽高,你一定要小心一點。”程舒也啞著聲說。


    阿蘿看了她一眼:“老板還活著嗎?”


    “嗯,血流得太多了,得抓緊時間。”她握緊了唐致平的手,“阿蘿,你背得動他嗎?”


    “給他也綁上繩子,然後帶著他滑下去。還不知道這沿山的路好不好走?”阿蘿把最後一個繩結打好時起了身,“舒舒,我先下去開路,來回大約需要二十分鍾。老板這裏,你守住他。”


    程舒也點了點頭,事情到了這一步,她心裏再怕都沒有用。都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唐致平能不能活得下來,就要看老天答不答應了。


    “有升降機。”那邊踢不開門的唐致新踉蹌著腳步捂著肩膀走過來了,他跌到在程舒也和阿蘿麵前,臉色蒼白,大汗淋淋。


    程舒也和阿蘿都怔了一下,阿蘿道:“看來,你這是怕死了?”


    唐致新指著玻璃的側麵:“那裏,從那裏下去,但是,我要先走,我必須得先走。否則,我就不告訴你怎麽開啟。”


    阿蘿輕蔑地一笑:“二爺,那我就再給你一槍,你看著辦。”


    唐致新捂著手臂,他喘著粗氣不說話。


    阿蘿也不耽誤,她迅速地走到了玻璃的角落裏,翻找著,她打開了牆角的隱形開關,龐大的升降機果然隱在那裏。


    阿蘿從升降機旁邊的工具箱裏找到了錘子,將玻璃砸開一個大洞,她按下了啟動開關。轟隆隆的聲音中,升降機緩緩啟動,將升降機探身至玻璃外的瀑布上方,她按了暫停鍵。


    “設計得不錯,二爺,謝了。”阿蘿拍了拍手跑回程舒也身邊,撿起地上的繩子,她毫不猶豫地走到了唐致新身旁。


    “你這個瘋子,你要做什麽?”唐致新驚恐地叫起來。


    “當然是把你綁起來啊,不然你搗亂怎麽辦?”阿蘿手腳麻利地將他捆了個結實,“二爺,不用怕,很快我會回來救你。你這血流得是有點厲害,不過一時半會兒還是死不了,你安心在這等著。”


    把唐致新推到一旁,阿蘿和程舒也合力抬著你唐致平上了升降機,但升降機的空間有限,唐致平半躺著,一個人扶著他,根本不可能再站第三個人上去。


    “阿蘿,你帶他下去,然後我和二叔一起下去。”程舒也沒有時間思考,她從唐致平的口袋裏摸出了手機,解了鎖後,她點開通話記錄最上麵那個黑車司機的號碼,“到山下有信號後你立刻給這個黑車司機打電話。”


    “你和老板下去。”阿蘿看著升降機上的唐致平。


    “阿蘿,快走啊。”程舒也把手機塞進她的口袋後推了她一把,“現在是謙讓的時候嗎?快點啊,你還愣著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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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快走。”程舒也哭著吼了一聲,山下是什麽情況她們都不知道,但阿蘿有部隊背景肯定更利於唐致平的救治。


    阿蘿這才跳上了升降機,程舒也走到了牆邊,然後按下了那標注為降的按鈕。轟隆隆的聲音,升降機緩緩地往下降去,程舒也衝到碎裂的玻璃牆體邊,看著升降機往下降,一點一點,她跪在那裏無聲的禱告著。


    將近十分鍾的時間,升降機的線軸到了底,程舒也跪在那裏,大氣也不敢出。


    “小舒舒,救我。”唐致新微弱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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