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他都把人丟在莊田上,吃喝,一概讓她自己解決。


    一個潔癖到了一種極致的人,沒被逼瘋,也是很難得了。


    以修行之人的身份,妙玉蹭一兩頓飯還是不難的。問題是,莊戶吃的東西,以及他們用的碗筷,妙玉根本下不了手。


    賈環是看著她日漸消瘦。


    “你得適應環境,而不是讓環境適應你。”


    “既身處此地,外在的那些堅持,有何意義。”


    “粗菜淡飯不是毒藥,有的吃,總比吃不上的好。”


    賈環一邊說著,一邊率先動筷。


    他是苦過的,對食物向來不挑,能選好的,那自然選好的,不能虧待自己不是。


    但條件要不允許,他不會傻的去餓肚子等美食。


    見賈環能把這些難以下咽的食物吃進去,妙玉看著碗筷,手指動了動,猶豫起來。


    她這幾日都沒怎麽吃過東西,要說不餓,那是假的。


    人是會被帶動的,見賈環吃的那麽香,妙玉幾番糾結,還是拿起了筷子。


    這頓農家飯,賈環是付了酬勞的,所以桌子上的菜,嗯,有油水和葷腥。


    妙玉扒了兩口幹飯,夾起了一片菜葉子,雖然破過戒,也陷入了迷茫,但短時間,她還無法把根深蒂固的東西丟掉。


    賈環沒逼她,津津有味吃著自己的。


    “你瞧,粗菜淡飯不一樣能果腹。”


    將一塊巾帕遞給妙玉,示意她擦擦嘴,賈環悠然道。


    “心靈的潔淨才是真的潔,而外在的……”


    賈環掃視妙玉,不言而喻,“平日養尊處優,倒罷了,一旦落難,你要拿什麽保持。”


    出了農戶家裏,賈環把妙玉送回了牟尼院,讓她消化這幾日所得。


    “林姐姐,彈琴這是,看來,我今日來的倒是巧。”


    林黛玉的屋子,賈環把腦袋從窗戶探了進去。


    手一撐,直接進了屋。


    “好好的門不走,非要翻窗,皮實的。”


    林黛玉撥動了兩下琴弦,側頭嗔賈環。


    “這不是要向你展示一下我有多矯健。”賈環笑道,將林黛玉要的書給了她。


    “先前說好了,我不要銀子的,你得給我繡個香囊。”


    賈環在林黛玉對麵坐下,拿眼瞅她。“不得再捉弄人。”


    “顏色不要大紅,還有不許繡猴子了。”


    林黛玉瞧他這樣,輕笑出來,“找人要東西,偏你要求多。”


    “哪裏是我要求多,分明是你看我年幼,可著勁戲玩。”賈環說著,起身走向她身側坐下。


    “我給你彈一曲?”


    賈環看向林黛玉,揚唇道。


    “你還會這個?往常倒還真沒見你彈過。”林黛玉往邊上挪了挪,好讓賈環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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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馬上,她臉黑了,放隻雞上去,估計都能比賈環彈的好。


    “如何?”


    撥弄了一番,賈環向林黛玉要誇讚。


    林黛玉揉了揉耳朵,“趕緊別處玩去。”


    賈環笑出聲,他其實會點,畢竟,他院裏有先生教平兒她們,有意無意的,還是聽了一些。


    孟芷韻又是此間高手,賈環偶爾也會央她彈,跟著在那耍玩。


    彈個曲子,普通水平,他還是有的。


    但不拋磚引玉,林黛玉又怎麽會拿出最好的狀態去彈琴。


    “林姐姐這是何意?”賈環梗起脖子,“紫鵑姐姐,我彈的不好聽嗎?”


    在一旁侍立的紫鵑,聽賈環問她,抿嘴笑了笑,“三爺,要不別處玩去?”


    “哼!”


    賈環抱手,“林姐姐倒是彈個讓人服氣的。”


    往一邊挪了挪,賈環仰起頭,欠收拾的樣。


    林黛玉跟紫鵑對視一眼,都是笑,今兒倒是鬧騰上了。


    擦了擦手,林黛玉坐在琴旁,手撫上琴弦,悅耳的琴聲就傳了出來。


    賈環抿了口茶,手叩著頭,靜靜聆聽著。


    不同的人彈琴,琴聲所表達的東西是不同的。


    林黛玉是個極有靈氣的人,她的琴聲也透著一股子靈秀的味道。


    一曲終了,賈環按捺住鼓掌的心,轉過頭輕哼了哼,“有本事再來一首。”


    “壞小子,主意打在這呢。”


    林黛玉瞧穿了賈環的意圖,走過去揪他的耳朵。


    “林姐姐可想寶二哥?”


    捂著耳朵,賈環才不叫她得逞,轉移話題道。


    “初時有些,如今不覺了。”


    林黛玉隨口道,寶玉愛膩纏她玩,猛一走,她難免有些不適應。


    但寶玉年歲也不小了,整日廝混內宅,修為全無進益,這將來,何以為繼,也確實需要外出磨礪,長進一番。


    寶玉的離開,於林黛玉而言,不過是少了一個能說話的人。


    畢竟年歲小,還未通情愛,隻是當玩伴。


    “我說怎麽尋你不到,原是來了林姐姐這裏。”


    湘雲走進來,揚聲笑道。


    “咦,林姐姐竟然取出了琴,有耳福了。”


    湘雲是個豪爽的小姑娘,當即搬來個小板凳,做好了聆聽的架勢。


    林黛玉瞧的無語,“成天待一塊,你跟環哥兒的行事做派是越發像了。”


    “尤其這臉皮,都渾厚的不行。”


    “你處今兒竟這般熱鬧。”迎春探春走了進來,探春輕笑道。


    賈環嬉笑起身,“這不是老遠聽著林姐姐彈琴,循聲找了過來,偏她小氣,彈個一曲,就不叫人聽了。”


    見賈環先搶聲,抱怨起她,林黛玉翻了翻眼皮。


    “可別聽他胡言,這壞小子鬼精著呢,刻意亂彈一通,再擺出不服氣的模樣,好叫我一直彈曲子給他聽。”


    “都是一個媽生的,你們瞧瞧這差距,偏他壞心眼多。”


    林黛玉瞟著賈環,輕飄飄的道。


    “可惜環兒訂了親了,不然,這可不是歡喜冤家。”


    探春掃著眾人,調侃道,儼然湊熱鬧不顯事大。


    大家都是再親近不過的人,開起玩笑來都很隨意。


    林黛玉當即啐她,“虧得我剛還說你是個好的。”


    “林妹妹,別說,確實挺般配的。”


    迎春冷不丁插了一句,氣氛瞬間推至高潮,湘雲跟探春都在那笑開了。


    “你們可放過我吧,林姐姐臉皮嫩,不會怪罪你們,但回頭鐵定收拾我。”賈環無奈笑道。


    “瞧瞧,這就維護上了。”


    探春不愧是親姐姐,添火加柴,烘烤親弟弟,完全不帶手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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