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利所,李昭瑢有自己的辦公室,而且還有一間獨立的小院作為宿舍,在那裏,李昭譽見到白歌,她是李昭瑢妻子,也是李昭瑢的同事,二人是一起來到西疆的,在此工作了五年之久,桑格爾湖就是李昭瑢這幾年的成果。


    “我有公事經過西疆,父親著重提醒我,一定要來看看王兄。”李昭譽解釋說道。


    “叔父身體還好嗎,他在電報裏說要從海路回京。我這邊的工作也要完了,準備年底回京一趟,到時候應該見到他吧。”李昭瑢眼睛有些紅了,他幼年是在印度渡過的,但人生重要的少年和青年階段都在申京,而在這個過程中,裕王或許不是他最親近的人,但卻是他的引路人。


    “一切都好,父親已經在回去的路上了,約麽要在蘇伊士待一段時間,但年底肯定能回京。”李昭譽說。


    李昭瑢是帝國的英王,但在帝國所有的直係血脈中,他又是特殊的存在。他的父親開創了印度斯坦帝國,但為了保住屬於自己的,在帝國的家業和祖產,安排李昭瑢回京繼承英王之位。


    可以說,李昭瑢就是一個犧牲品,他隻是被父親用來和奪走自己皇位的弟弟置氣的。


    好在,皇帝李君華對於這個侄子倒沒有什麽心結,對其態度也不錯。但這不意味著李昭瑢在帝國的日子過的好,他獨立支撐起了英王一係,在皇室之中地位比較尷尬,而他的母親也因為以前做過的事,在皇室之中受到戒備,這個為了兒子不擇手段的女人從進入申京之後,就如同進入了冷宮,申京就是她的冷宮。


    唯一對李昭瑢一視同仁的就是祖父和叔父,尤其是李君威,對他視若己出。


    在李君威的教育下,李昭瑢自幼就喜歡以平和的心態應對周圍的一切,而在尚未成年,他就確定日後不會從政。


    他不喜歡官場的勾心鬥角,英王一係和血脈的因素,會讓他但凡踏上仕途,就會遭人非議。裕王教育他,當別人懷疑你的時候,你就應該越發努力,用事實來打對方的臉。


    他一直都這麽做,但那是在小事上。踏上政途,可不會因為自己的努力而獲得打臉全世界的功勞。


    而李昭瑢最喜歡,最崇拜的人就是他的小姑,李筠玫。她從不受皇室的身份約束,從年輕起就醉心於學術,到現在也沒有結婚。這也是李昭瑢要走的路,他不想從政,但並非不想成事,他也想做一些事,像自己的父祖那樣,為曆史所銘記,也讓自己的人生更有價值,混吃等死的宗王生活,可不是他所願的。


    平和的李昭瑢做出的唯一叛逆的事,就是在五年前帝國農業學院畢業後選擇的工作方向,他在學校裏學習的是水利專業,顯然,隻要他願意,皇室可以把他安排進帝國的任何水利項目之中。


    在這個問題上,皇帝李君華在與太上皇商議之後,想要讓李昭瑢前往台琉行省,代表皇室,主持嘉南水利工程。


    嘉南工程既是政績形象工程,又是造福百姓的利民工程。按照工程規劃和測算,這一工程可以為台琉行省增加至少十四萬公頃的水田。而這也算是帝國皇室對台琉行省的回饋,畢竟這是帝國的發家之地,在前帝國時代,更是經濟和政治的中心。


    自大本營從台北遷都北京,建國之後,台琉行省的經濟發展受到了巨大的傷害,別的不說,在建國那年,台北的房價直接跌了百分之七十,而當年為了反抗滿清遷界禁海造成的茶葉缺口,在台北大規模發展的茶園,現在幾乎也完全荒廢了。


    顯然,一個規模巨大,造福百姓的民生工程,由帝國親王主持,其政治意義毫無疑問是巨大的。


    但李昭瑢最終拒絕了這一安排,他選擇前往西疆工作,那是他母族所在的地方,也是他一半的血脈來源。自小到大,人人拿著自己身上一半的葉爾羌血脈說事,李昭瑢偏偏就不避諱這一點,偏偏要去西疆,去造福自己的家鄉。


    而這誰也不能說什麽,台琉行省可早就不是當年那個煙瘴遍地的地方,而是帝國東南沿海經濟發展較好,環境舒適的好地方。而西疆呢,大漠戈壁,天山大河,聽著是詩意盎然,其實卻是貧瘠之地,李昭瑢雖然倔強任性,可卻選了個吃苦的地方。


    最支持他的人就是白歌,於是兩個人結婚了。


    李昭瑢是無法說服皇帝的,好在這並不需要由他出麵,他隻需要表明堅定的意誌就可以。李君威出麵說服了皇帝,在他看來,皇室子弟假如不想從政,就有權力做一些喜歡的事情,皇室子弟不應該成為帝國的形象工程和政治玩偶。


    李昭瑢原本以為,第二天李昭譽就會隨著烤肉店老板的馬車回去,但沒想到,他選擇在這裏呆幾天,顯然,李昭譽在完成父親交給的任務是不打折扣的,他來這裏就是想替父親好好看看兄長的工作和生活。


    桑格爾湖的工程是李昭瑢在確定來西疆後,廣邀了幾個在學校裏誌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組建的工程隊伍,總工程師就是他在大學裏的老師,同時還得到了帝國水力總公司的支援,而資金問題最好解決,隻需要皇帝打個招呼就可以了。


    “現在工程已經結束了,這個夏季要放長假,太多的人幾年沒有回家了。在明年四月,大家還會集結,下一個工程在喀什.......。”第二天吃過飯,李昭瑢帶著弟弟和李永忠,一起外出工作,而他們工作的地點就是水庫旁邊的沙地。


    這一大片的沙地被規劃成了幾個小塊,一起工作的還有雇傭自周圍村子的十幾個鄉民、村婦,他們把麥草捆搬運上來,然後像是曬粉條一樣,攤在沙地上,用鐵鍬從中間往裏以插,麥草就插進了沙子裏,形成了一排排低矮的柵欄,而這類柵欄是交錯的,一個個方塊格子,如同巨大的圍棋盤。


    “其實誰都知道,西疆想要發展好,與內地的鐵路是必然要修通的,但問題就出在沙子上,沙漠裏修鐵路,一場沙塵暴就把鐵軌埋了。而如果用橋梁,建築成本會提升不說,也不安全,這裏的是有風災的。


    所以這些年,我們一直探索,如何用最低的成本限製沙子的流動.......。”李昭瑢解釋說。


    “王兄,這不是水利專業要做的吧。”


    “我們農業大學有這個項目,你知道嗎,在甘肅,陝西的一些地方,沙漠在擴張,在侵吞農田。本質上都是沙子隨風流動,其實是一樣的。”李昭瑢說,他指了指地上的草方格:“這是去年的時候,王叔在西津,我與他通電報,他知道之後,給我提的建議。我們連續兩年進行了實驗,感覺是有效的。


    隻是不知道,王叔遠在海外,主持外務,日理萬機,還有如此創造力,是怎麽得來的靈感。”


    李昭譽笑了笑,說自己父親遠在海外,主持外務那是真的,日理萬機卻是假的。他這次隨父親出國,真正知道,什麽叫勞逸結合,裕王的那種工作模式,簡直就是海外度假,走哪裏吃哪裏,到哪裏,玩哪裏。


    “可能是蘇伊士鐵路修築的經驗吧,蘇伊士鐵路就在沙漠戈壁上。”李昭譽想起了自己去歐洲時,經過的蘇伊士運河,旁邊就是鐵路。


    李昭瑢微微搖頭,他知道和那個沒有關係,早年他就在帝國檔案館裏調閱過資料,在發現沒有後,直接打電報讓中廷的人詢問當年參與蘇伊士鐵路建設的工程師,甚至連海外事務部的部長趙銘德,都被驚動了。


    結果證明,風沙問題在蘇伊士鐵路修築中,不是問題。其實修築之中,蘇伊士鐵路公司就發現沙子會埋枕木和路基,但是沒關係,直接安排工人鏟除就行了,畢竟那條鐵路也不長,後來鐵路建成之後,當時的西奈帕夏直接征埃及的徭役,讓其參與護路除沙的工作,一毛錢都不給,反倒是把從鐵路公司要到的護路費給拿走了。


    而蘇伊士鐵路風沙問題最終也得以解決,那是因為這個計劃早期規劃的就很科學。挖運河前先修鐵路,修鐵路前先修的公路,修公路前先挖的灌渠,挖灌渠前,以水井為依托的安置點就已經建起來了。


    因為有灌渠引來了尼羅河的水,所以蘇伊士鐵路沿線可以借此種植各類植物,從防風帶到灌木從,再到發展起來的農田,這些設施就起到了防風固沙的作用。


    “王兄此前說,年底肯定回京,那是否要等這裏的工作完成呢?”李昭譽問道。


    李昭瑢笑了笑:“不會,這隻是一個小片試驗區,暫時還說明不了什麽,我還要申請更多的資金進行更廣泛的實驗,尤其是要在不同的地區進行實驗,畢竟各地的風速、沙質都是不同的。僅僅是為了資金的問題,也要回京一趟,在這方麵,我這個英王的身份還是很管用的。”


    “如此就好,父親在西津和歐洲時總是惦念你,他此次回京,此後就不再出過主持外務了,人也會清閑下來。到時候你們可以好好聊聊。”


    李昭瑢也是感慨說:“從小就聽人說,叔父貪圖安樂享受,這一晃二十多年,叔父大半日子實在海外渡過的,日後當真可以清閑一二了。”


    這個時候,李永忠提著一壺水送來,李昭瑢倒了兩杯,給遠處的妻子送去,李昭譽問:“打聽到了嗎?”


    李永忠笑了笑:“沒有,這裏的人說的都一樣,英王在這裏工作和王妃和和美美,從未紅過臉。”


    李昭譽讓李永忠打聽的是兄長夫妻吵架的事,昨晚吃完飯歇息的時候,李昭譽就聽到二人吵架。但見李永忠如此說,也就不過問了。


    他在水利所呆了兩天,要走的時候,白歌親自下廚李昭譽送行,期間吃著飯,白歌問:“昭譽,有一件事,你能不能幫幫昭瑢。”


    “你不要聽她胡說,吃了飯,我讓人送你們去輪台。”李昭瑢連連阻攔。


    白歌說:“為什麽不能說,昭譽又不是別人。”


    最終,在白歌的堅持下,還是說了出來,原來李昭瑢年底回京隻是走一趟,因為還有喀什的項目,明年還要回來,而李昭瑢一直擔心在京城的母親,希望可以把她一起接來生活。


    李昭譽聞言,開始認真考慮。其實對於英王太妃的事,他也不清楚,隻是從小就知道,這位太妃很少出門,與皇室中的女眷來往不多。早些年都以為是民族不同,習俗不同,但後來慢慢的才知道沒有這麽簡單。


    宮裏從未給她下過禁足令,但太妃也從未出宮過,而李昭譽的印象裏,無論是祖父還是自己的父親,都這位太妃評價不高,他甚至還聽父親提醒母親,少與她來往。


    別說李昭譽,就連李昭瑢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隻是記得,剛到申京時,母親教育他要隱忍,要學會隱藏偽裝,這些被裕王知道後,李昭瑢就被帶裕王府和宮中各自住了一段時間,自此之後,母親就再未有過類似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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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兄,這件事你問過父王沒有?”李昭譽終究還是問道。


    李昭瑢搖搖頭:“我們都是電報來往,這種事不好在電報裏說。”


    “你若方便,我們準備寫一封信,請你代為轉送王叔。”白歌搶著說道。


    “當然可以......不過在我看來,這件事應該問題不大。”


    “怎麽說?”


    李昭譽說:“太妃的事既然瞞著我們年輕一輩,就說明肯定有不好言說的,但既然隻是瞞著,那就不是什麽過不去的大事。而伯父是天子,心胸最是寬廣,這些年過去了,就算有事,應該也能釋懷了。更不要說王兄你了,有你在,有什麽不好說的嗎?”


    “我,我有什麽資格呢?”


    李昭譽認真的問:“王兄不覺得,你是一個很偉大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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