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州,碼頭。


    一艘朝鮮板屋船慢慢停靠到了碼頭,朝鮮船長正指揮著水手拴緊船隻,一個中年漢子已經跳幫上了岸邊,那漢子腳步輕快氣力十足,飛快的穿過了碼頭,向著濟州城中跑去,他拉過一個販賣鮮魚的小販,問道:“勞駕問一下,您知道濟州軍管會在什麽地方嗎?”


    那個小販哈哈一笑,對身邊的同伴說道:“這個蠢貨問我濟州軍管會大樓在什麽地方。”


    那同伴也是笑了兩聲,指著城中一座四層高的大樓說道:“當然在那裏,軍管會就是這裏的衙門,衙門當然是最氣派的房子了。”


    樸成歡聽到這些人在嘲笑自己,壓住心中的怒火,他飛快向那高樓跑去,隻見這高樓是用紅色和黑色的磚塊砌築而成,端的是高大厚重,但是樸成歡不知道在沒有頂梁柱和石柱的情況下,為什麽這高樓能建造這麽高,樸成歡可不是一般人,他可是地道的兩班貴族,寶城郡守,既是地方長官也是水軍統帥,但饒是樸成歡出身尊貴,也不會懂得什麽叫鋼筋和水泥。


    “請代為通傳,小人樸成歡希望求見李德燦長官。”樸成歡對門口四個衛兵懇切說道。


    那衛兵見他一身朝鮮人打扮,但是官話說的極好,說道:“那不是你能見的人物,快快離開。”


    “求您了,我有來自朝鮮的重要消息。”樸成歡說道。


    衛兵冷冷一笑,哢噠一聲,把雪亮的刺刀固定在了槍口,對準了樸成歡,樸成歡連忙後退,高聲喊道:“我是寶城郡守樸成歡,有重要情報要麵見李德燦大人.......。”


    樸成歡被衛兵一腳踹翻,綁縛起來,在經過了衛隊長、軍管會行政官和統帥部情報處長的接連訊問和搜身之後,樸成歡被帶到了二樓一個巨大的會議室裏,在這裏,他看到的可不隻是李德燦,還有合眾國最高元首李明勳,以及分列兩班的將軍和行政官。


    李德燦對李明勳說道:“這個樸成歡是寶城郡守,在金自點提兵北上之後,隻在全羅南道留了兩千兵,這個人是唯一留守的水軍將領。”


    “你有什麽重要情報要說?”李德燦對樸成歡嗬斥問道。


    樸成歡說道:“啟稟諸位上國大人,虜醜南下了,漢京已為滿清占據,崔鳴吉等一幹忠臣被殺,國王逃往了鹹鏡道.......。”


    “哦......這麽快。”李明勳微笑說道,他問道:“樸成歡,我聽聞你是金自點的手下,為什麽要來給我們報信?”


    樸成歡低聲說道:“虜醜在漢京誅殺兩班四百餘........。”


    原來,隨著金自點和偽朝鮮王進入漢京的不僅有滿洲兵還有滿清皇帝的使者索尼,索尼的責任就是對朝鮮國內的所有反清的勢力進行徹底清洗和抄家,當然,其最重要的目的還是洗劫朝鮮的財富,因為政治清洗的範圍很大,樸成歡得到了被誅殺的‘逆黨名單’,發現大量的中立官員在上麵,而在崔鳴吉奪權的時候,他也是中立的,因為掌握一支軍隊,還收到了崔鳴吉的信,樸成歡自覺死罪難逃,所以想來濟州報信,換條活路,如果能為合眾國效力,或許也是一條前程呢。


    “元首,現在可以出戰了吧。”高鋒問道。


    李明勳搖搖頭,說道:“還不到時候呢。”


    看到高鋒急迫,李明勳說道:“在等二十天,等到朝鮮全境響應新王、效忠滿清之後,才是最合適的時機。”


    “那他怎麽辦?”李德燦指著樸成歡問道。


    李明勳道:“報信有功,可免死罪,交給戰時特別法庭審判吧,判個兩三年也就是起了。”


    樸成歡聽聞自己還要受審判,連忙大呼:“上國大人容稟,下官可是誠心來投,是有功的啊。”


    李德燦冷冷一笑,喝道:“你雖有功,卻難贖清過去十三年的罪惡!”


    “十三年的罪惡.........。”樸成歡眼睛瞪大,若是十三年的罪惡,那就是從丙子虜亂算起了,樸成歡道:“那若如此計算,朝鮮兩班何人無罪?”


    “所以他們都有罪,此次上國出兵,平定朝鮮,那就是讓所有叛逆都付出代價,戴罪立功者免死流放,負隅頑抗者滅族抄家!”李德燦斥責道,一揮手,衛兵把叫嚷的樸成歡帶了下去。


    樸成歡的聲音消失在幽深的樓道裏,大門重新關上,李明勳問道:“對朝作戰計劃準備的如何?”


    高鋒說道:“已經準備完畢,來自各地的援軍也已經到達指定位置,海軍陸戰隊和魯監國部分軍隊在濟州島,主力在青島要塞,永寧行政長官的軍隊則屯駐在鬱陵島,隻待您一聲令下了。”


    李德燦說道:“濟州軍管會和永寧行政長官區準備大約兩千五百名翻譯,已經全員分配到了軍隊、支前隊中了,我們動員了六百二十艘船隻,其中一半是劃槳船,完全可以勝任來自朝鮮的物資轉運工作。”


    在李明勳籌劃對朝鮮的作戰準備之時,漢京的親清派也按照多爾袞的計劃按部就班的進行著,金自點以清國皇帝和朝鮮國王的名義向全朝鮮發布了檄書,要求討伐叛逆,向朝鮮王效忠,與檄書一起傳遍八道的是崔鳴吉的人頭和龜城之戰的戰報,決定性的勝利比任何大義名分更為讓人信服,各道的朝鮮官員主動擒殺境內的反清派,向漢京宣誓效忠,並迎接來自漢京的軍隊。


    滿達海親自主持對朝鮮全境的控製,而遏必隆則率領三千蒙古士兵和部分朝鮮士兵從漢京出發,越過了江原道進入了鹹鏡道境內,意圖剿滅沈藩,遏必隆麾下有七千兵馬,沈藩號稱兩萬,實際上多是一些臨時征召來的農夫和礦工,沈藩在過去七年訓練出來的軍隊,過半在龜城一戰中損折,此時的沈藩搖搖欲墜。


    進入十二月,各兵種準備完畢,統帥部下達了作戰命令,由鬱陵島和濟州島轉運來的陸戰隊兩個營迅速從洛東江兩岸登陸,占據了釜山港口,緊接著登陸的是來自山東的陸軍騎兵旅、義從軍騎兵部隊,組成了一支五千人左右的騎兵部隊,沿著洛東江向北攻擊,以最快的速度占據前往首都漢京的關山要隘。


    之所以選擇釜山港,是因為作戰季節處於深冬,朝鮮西海岸北部區域有沿海冰封,而南部區域要麽有浮冰流動要麽非深水良港,唯一適合登陸的群山港一帶尚未開發,且處於漢京滿朝軍隊的威脅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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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統帥部的計劃很簡單,烏穆率領前鋒軍,組成騎兵部隊迅速向北,攻占通往京畿道和忠清道的官道要塞,而高鋒則親率步兵大隊跟在後麵,計劃用四十天到兩個月的時間攻下漢京,這樣就能把朝鮮最富庶的京畿道、忠清道和慶尚道和全羅道四道全部攬下,取得朝鮮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財富。


    烏穆領前鋒軍沿著洛東江西岸前進,一路之上既不劫掠也不攻城,隻是率軍前進,騎兵旅一人雙馬,義從軍也是一馬一騾,因此若非發生戰事,一日便可疾馳近二百裏,沿途朝鮮州府城都不敢應戰,烏穆每城都射入軍令,令城中官紳送糧草和馬騾出來,不然城破之日便是屠殺全城。


    在黑壓壓的馬隊和明晃晃的鋼刀威脅下,許多城市照搬,烏穆要的也不多,州城要馬騾兩百,米糧五千石,而郡城隻要馬騾一百,米糧兩千石,前鋒軍靠此補給,迅速向北疾馳,不足十日便是進入尚州境內,與駐紮本地的朝鮮軍隊發生了戰鬥,義從軍部謝遷率領精騎八百擊潰了朝鮮軍步騎兩千人,朝鮮軍盡數逃進了城中,烏穆也不攻城,把繳獲的馬匹拉入隊伍,士兵砍掉拇指便是繼續向北。


    朝鮮本就處於文恬武嬉的狀態,經過了兩次政變和清洗,地方軍隊大受損失,許多營伍潰散,更多的營伍處於兵不知道將、將不知兵的狀態,烏穆的前鋒軍並未受到什麽成規模的抵抗,行軍最大的威脅反倒是來自天氣。


    越往北,氣溫越低,北麵的天空永遠是灰蒙蒙的,強烈的北風吹來的時候,冰粒子裹挾著寒風鑽進士兵的脖頸之中,熟悉本地的向導告訴烏穆,肯定是北麵下了大雪,寒風把地上的積雪吹到天上,形成的冰粒子,風與雪很快來臨,烏穆隻得下令休息,在不能完全避風的山穀之中,騎兵旅的騎兵把韁繩拴在腰間,坐在牛皮墊子上,吃著凍的幹硬的肉幹和米飯,一直放在腰間的水囊拿出來,帶著體溫的水倒進嘴裏,把各類食物泡爛,咽下肚子去。


    謝遷看著烏穆也是如此,吃驚問道:“烏穆將軍,聽聞你原先是元首閣下的親衛隊長,何故如此適應這般艱苦呢?”


    烏穆哈哈一笑:“俺原本隻是北地的一個蠻子,自小就是吃苦長的,這身子都是鐵打的,還在乎這些,更何況,你以為跟著元首便是吃香喝辣的不成,元首也就這幾年過得好,前些年還不是和大家夥一起鑽林子睡雪窩子!”


    “難怪合眾國能打下如此家業啊。”謝遷說道。


    烏穆哈哈一笑,道:“謝兄弟,我看你也是個好漢子,此番要多幫襯我啊,如今士兵疲敝,天氣嚴酷,大軍無法再前進,可這也是突襲敵軍的好機會,我方才聽說,北麵那忠州城城垣不過丈許,守兵不過千餘,又擋在通往漢京的必經之路上,咱們若是借著這個壞天氣突襲,興許可以拿下這忠州,到時候,通往漢京的道路就誰也擋不住了。”


    “恩是個好法子。”謝遷看著地圖說道。


    烏穆說:“我準備挑選一千兵徒步前去,這大隊人馬就交由你節製了。”


    謝遷咧嘴一笑,掏出一個小酒壺喝了兩口,卻是喝了個精光:“烏穆將軍這話說的,您是主將,怎麽能幹這種糙活,我麾下兒郎個個想建功立業,怎生也得再給個機會才是,更何況,我這酒壺空了,那是一刻也等不得!”


    烏穆大笑:“你也是個爽快人,那便你去,營裏的弟兄隨你挑,誰願意去,就給二十兩白銀,能打下尚州城,還有厚賞賜。”


    謝遷重重點頭,從營中點驗兵馬,重賞之下,便是湊出了一千四百多口子,義從軍和騎兵旅都有,眾人下馬,攜帶必要的武器和工具,踏著齊膝的厚雪向忠州方向而去,忠州是標準的朝鮮城市,占地規模很大,城牆卻是不高,看著那已經腐朽破爛的鐵葉城門,謝遷命令眾軍湊火藥。


    各類手槍、步槍的火藥湊了出來,加上百十顆隨身攜帶的手榴彈,約麽有火藥四百多斤,趁著夜色,二十個自願攻擊的漢子各自扛了一包,謝遷把各隊長官找來,說道:“各位弟兄,這忠州是京畿道的門戶,也是忠清道少有的大城,咱們把它拿下,那就是潑天之功,榮華富貴都是小事,但進城之後先要做的是控製城門、路口和各個衙門,不能隨意搶掠,合眾國軍的軍法之嚴,大家夥都是知道的,憲兵會跟著各隊人馬,諸位可莫要糊塗了。”


    “是,謝將軍!”眾人低聲說道,這些士卒來自義從軍各部和騎兵旅,騎兵旅還好說,必然是不敢大規模搶掠的,可各部義從軍就不好說了,謝遷見眾人少有遲滯,說道:“諸位弟兄,咱們都是苦出身,參軍除了想活命,都是為了弄個榮華富貴,可大家夥要知道,這忠州極為重要,大軍要以此為基地才能攻入西海岸富庶地區,你我若是胡亂殺掠,那就是大亂子,不過我也不會虧待諸位,進城之後,我會親率憲兵占領府庫,我在這裏答應諸位,府庫裏的銀子,拿出一半分給諸位!”


    眾人一聽,頓時熱血上頭,他們也都是老行伍,知道搶掠民財不僅要麵臨軍法懲罰,所獲也不多,一個城市最有錢的還是府庫,能從府庫分一半,那決然是大富貴。


    一刻鍾後,一聲爆炸把忠州的南城門炸成碎片,大軍得以進入城中,趁著夜晚,堵住了所有城門,然後攻下了城中的衙門和軍營,當第二天下午烏穆率軍趕到的時候,忠州秩序良好,全然沒有騷亂,烏穆大為滿意,便是命令大軍進入城中,然後向南傳信,京畿道門戶已開,朝鮮曆史中最黑暗,也是後世關於朝鮮史書中最諱莫如深的一段終於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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