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會這樣呢?怎麽會變成這樣?


    「都是因為裴禽說了那種話。」


    「四大師肯定為難了。」


    「這裴禽是蔣顯的親戚,蔣顯是王烈陽的得意門生,這就是王烈陽故意的。」


    陳盛的值日房裏,石慶堂康岱等十幾個官員圍坐,神情惱怒又憤慨。


    陳盛在桌案前抬起頭,道:「四大師不會被為難。」


    石慶堂看向他,神情更加古怪,遲疑道:「四大師不是為難的話,那就是說....」


    四大師根本看不出是不是天子血脈?


    如不然為什麽沒看出小皇帝是假的,所以也不能肯定宋嬰是真的寶璋帝姬....


    薛青的事雖然剛發生,皇寺四大師的神出鬼沒又無所不在,肯定也知道了。


    所以他是要等一等看一看薛青才做決定嗎?


    那豈不是說,那個薛青,真的有可能,是.....


    不止石慶堂這樣想,在座的很多官員神情都變得古怪,畢竟當初他們也是一直認為薛青是真的寶璋帝姬......


    「不要胡思亂想了。」陳盛的聲音沉沉響起,「薛青不是帝姬,這十年間我確認無誤。」目光看著室內諸人,「你們這樣亂想,也正是如王烈陽的意願。」


    如薛青的意願,這句話他到了嘴邊,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那個薛青,唉。


    石慶堂等人忙起身肅容應聲是。


    「正因為寶璋帝姬是如今大周唯一的天子血脈,四大師才更會慎重,會好好的教導。」陳盛說道,「我並沒有直接跟四大師來往過,從當初先帝的描述中,四大師是一位很好的教書先生,一個非常合格的老師。」


    他的神情帶著幾分追憶。


    「先帝自小聰慧,一開始就被選中為太子,盡管如此,也跟隨四大師學習很多年,直到登基的前一天,才拿到手書,可見四大師的嚴謹。」


    「如今先帝隻餘下寶璋帝姬一人,又不得不藏匿十年之久,她要學的很多,四大師必然要慢慢的好好的教授。」


    「大家不要胡思亂想,亂了朝廷,正中某些人的心思,以名不正言不順的名義來弄權,意圖再捧出一個任憑擺布的小皇帝。」


    在座的人肅然,應聲是。


    「去吧,比起先前現在更要小心謹慎。」陳盛道,「除了秦潭公的餘黨要清查,還有王烈陽一黨造謠生事,大家都打起精神應對。」


    諸人起身應聲是告退。


    踏踏的腳步聲遠去,日光已經西斜,狹窄的值房裏安靜又沉悶,陳盛坐在書案前未動,身邊一個老僕來斟茶。


    「你怎麽看?」陳盛問道。


    老僕道:「我與相爺您的看法一樣,我並不認為四大師是不相信殿下。」


    陳盛點點頭,眉頭又皺起,輕嘆一聲:「隻是現在的問題是...」


    「薛青。」老僕接過話道,「薛青她說的那句話做的這事,必將引發麻煩,拖得越久越麻煩。」


    陳盛伸手掐了掐額頭,道:「這個孩子是個聰明的孩子啊,怎麽會...」唉嘆一聲。


    老僕道:「相爺,也隻有聰明人能做出這種事了,看看她這一句話將朝廷立刻打亂了。」搖頭,「不要想她為什麽了,必須盡快將她抓回來,把事情說清楚,有個定論,否則,殿下的處境會越來越麻煩。」


    陳盛道:「我知道,我知道。」抬眼看向外邊,暮色沉沉。


    薛青,藏在哪裏?


    要是拖得再久,這件事就沒有回頭路了。


    ......


    ......


    「薛青。」


    暮色中的皇城的宮道上有兩人並肩而行,宋元沉沉道。


    「不管她藏在哪裏,我不要活口。」


    聽到他這話,旁邊的男人抬起頭,正是兵部方奇,有些驚訝道:「殿下不是說要請她回來說話。」


    宋元神情木然,道:「現在不需要她說話了,隻有她死了,事情才一了百了。」冷冷一笑,「至於那些傳言,無根又能存活多久,不要聽這些讀書人們滿口君子大義,沒了這個人,一切都是胡言亂語。」


    是啊,如果當初秦潭公成功的殺了寶璋帝姬,任憑弒君的傳言滿天飛,又能奈他何?


    「至於殿下。」宋元看向前方,暮色裏神情滿是驕傲,「她本就是個坦蕩的人,是神聖的大周天子,惡事就由我來做便是,我宋元豈怕做惡事留惡名。」揣著袖子在身前肩頭挺闊穩步向前。


    方奇明白了應聲是,又神情複雜,隻是這個薛青,是親生女兒啊,嘆氣一聲跟上去。


    「這些京兵大多是王烈陽的人,不要倚重他們。」


    「調外邊的兵馬來,立刻馬上追查。」


    「隻要見到,殺無赦。」


    宋元低沉的聲音在宮道上輕響,消散在暮色中。


    夜色籠罩了京城。


    宵禁依舊,搜捕依舊,街道上馬蹄聲不斷,不時的有家門被敲開,嘈雜喧鬧一片。


    知知堂裏有人影在門前小心的傾聽戒備,後麵張蓮塘的屋子裏一眾年輕人圍坐。


    「裴焉子讓小廝來說被蔣家關起來了。」一個年輕人道。


    「別的呢?」楚明輝急急問道,「為什麽這麽做?接下來怎麽辦?」


    年輕人搖頭道:「別的什麽都沒說。」


    楚明輝瞪眼,張蓮塘擺手道:「不用說,他知道這件事他來做最合適,如果當時換做我和柳春陽,必然要被抓起來的,因為我們不屬於宋元陳盛也不屬於王相爺一黨。」


    在座的年輕人們點點頭。


    「那接下來呢?」大家眼睛亮亮,又幾分忐忑,「我們能做些什麽?」


    這一次麵對的可不是廖承這種官員,而是朝廷大員,以及此時此刻在朝的帝姬。


    他們這些根基淺薄什麽都沒有的年輕人能做些什麽?


    張蓮塘道:「現在朝裏都在談論她記著她,所以就不用我們再來做這件事,我們要做的是利用我們不起眼,來做到無處不在,做她的手腳和眼。」


    在座的年輕人們點點頭。


    門外響起敲門聲,三長一短,旋即門打開。


    「蓮塘哥,常少爺讓人送來的。」一個年輕人閃進來低聲說道,將一本文冊遞過來。


    張蓮塘接過前後捏了捏,拆開了後麵的封皮,抽出一張薄薄的紙片,上麵有蠅頭小字。


    人已離開。


    張蓮塘道:「她走了。」


    在座的年輕人們攥緊了手,楚明輝眼睛發亮,張雙桐打個哈欠。


    「跑了啊。」他說道,「這是第二次了吧?」


    大家知道他說的什麽,薛青曾經跑過一次,說是去京城,還騙了張蓮塘和青霞先生,想到年少時的事,大家不由笑起來又有些悵然,事情似乎恍若昨日,然而青霞先生已經不在人世了。


    「無妨,三次郎是要跑三次的,這才第二次,等著吧。」張雙桐撫掌道。


    既然要有第三次,那一定不會死,這是最美好最吉利的祝福,年輕人們都笑起來用力的點頭。


    張蓮塘也笑了,不過眉頭沒有撫平。


    其實這是第三次了,薛青騙他那次後,他就想到那麽之前所謂的落水肯定不是意外。


    不過前兩次失敗了,那三次郎,這第三次就該成功了吧。


    張蓮塘看向窗外的夜色。


    冬夜夜沉如深潭。


    隨著腳步向地下走去,夜色反而褪去,視線越來越明亮,牢房腥臭的氣息中夾雜著一絲酒氣....


    嘩啦一聲響,有重物落地。


    來人腳步加快邁進了皇城司最嚴密的牢房裏,這裏亮如白晝,首先入目的是牆上的一根鐵鏈掉落在地,而鐵鏈的另一頭.....


    穿過被鐵鏈纏繞的牢籠裏,白囚衣的袖子微微晃動,手腕上粗重的鐵鏈發出響聲。


    「嗯?不小心力氣,扯壞了。」儒雅的男聲道。


    來人一步上前,兩邊的守衛也邁步,但並沒有嚴陣以待嗬斥戒備,而是彎下了身子。


    「公爺,要不解開吧。」他們恭敬的說道。


    手腕再次輕輕晃動,他並不是為了晃動鎖鏈,而是手中握著的一盞白瓷透亮如玉的酒杯,明亮的燈下,白瓷酒杯中紅色的酒水蕩漾,映照著秦潭公英俊的麵容。


    「不用,掛上吧。」他說道,「不影響我喝酒。」


    守衛應聲是,上前將鎖鏈托起,伴著叮叮噹噹的聲音將鎖鏈重新釘入牆上。


    鎖鏈帶動的鐵籠輕晃,嘩啦作響,坐在其內的秦潭公身姿穩穩,他的手停下晃動,酒杯裏的酒半點漣漪也無。


    「公爺。」來人上前道:「他們今日去見皇寺四大師了。」


    秦潭公道:「怪可憐的,拿不到手書,很丟人吧。」將酒杯微微舉高傾斜,紅色的酒水沒有潑灑而出,而是變成了一條線滑入了他的口中.....


    酒盡杯空,他的手一甩,酒杯落在鐵籠地上,如同其下是厚厚的氈墊柔軟沒有碎裂,而在酒杯的一旁,一個明黃的捲軸安靜橫放。


    秦潭公伸手輕輕一擺,捲軸徐徐打開,首先入目的是傳國玉璽的印章,印章旁一行字龍飛鳳舞。


    今,朕手書在此,請皇寺定儲君。


    ......


    ......


    (除夕快樂,另外,請個假,過年期間要出趟門,其間更新字數會減少,大家看了也不盡興,更會覺得情節慢而焦躁,幹脆初一到初五暫停更新,初六恢復,大家愉快的吃喝玩樂吧,我自己慢慢寫,鞠躬,祝大家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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