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死了也挺好?


    在座的男人們對視一眼。


    既然薛青死了也挺好,當時王相爺為什麽還要出來阻攔,宮城前萬箭齊發射死就是了。


    「那樣死可不行。」王烈陽道,「眼睜睜看著一個女孩子這樣死去,還能算是人嗎?」


    宋元陳盛不是人,他王烈陽也不是人,都不是人誰也別想指責誰了。


    他開口阻止了,就占了仁義,就有底氣了,這就是道理。


    「我的意思是,她活著當然也可以,死了呢,在宮門前說的那句話就成了死無對證了。」王烈陽道。


    是啊,沒有對證的事就沒有說服力了,宮門前的事就成了鬧劇一場,諸人看著王烈陽。


    王烈陽道:「但死無對證不僅是對說話的人啊,還有被說的人啊。」枯皺的手摩挲著茶杯,含笑看著諸人,「那薛青死了,死之前說現在的寶璋帝姬是假的,寶璋帝姬可是一輩子也無法證明清白了。」


    正是這樣,在座的人撫掌。


    做人一定要理,皇帝也是如此啊,沒有理的皇帝,在天下人在朝臣麵前到底少些底氣。


    「除了薛青喊這一嗓子,寶璋帝姬還有一個更大的沒底氣的事。」王烈陽道,看著諸人卻沒有再說。


    在座的很多人已經笑了。


    「宋元。」其中一個笑道,「秦潭公扶持了一個假天子,而秦潭公的走狗扶一個真天子,這聽起來怎麽都覺得奇怪。」


    眾人便都笑起來,更有人冷笑不屑。


    「他宋元要想把這十年的惡行臭名當做忍辱負重,哪裏來的底氣。」


    「更可笑的是,號稱那薛青是他的女兒,結果他的女兒被他說成逆賊要誅殺。」


    「先有秦潭公後有自己的女兒都是逆賊,這一窩一窩的,他怎麽就幹幹淨淨清清白白的是功臣了?」


    王烈陽道:「也不是不可以啊。」一笑,「以死謝罪或許是一個自證的辦法。」


    人死如燈滅,一個死了功臣良將也沒什麽用了,這朝堂裏一個不清不楚的帝姬,一個不清不楚的功臣陳盛,唯有他王烈陽始終是清清楚楚忠義良名,天下百姓朝中諸官最信服。


    「就看宋元他舍不捨得死了。」王烈陽接著說道,渾濁的眼眯起,「就看帝姬殿下捨不得讓他死了。」


    宋元如果是真忠臣忍辱負重,為了帝姬取信於民為了自證清白,做了那麽多惡事應該自盡謝罪,就看他是不是貪權戀勢捨不得死。


    寶璋帝姬託庇宋元這種秦潭公門下作惡的走狗,是否能不懼聲名留下這個她眼裏的功臣百姓眼裏的惡人,還是一了百了忘恩負義舍了他去死。


    總之,宋元死,或者不死,對於他和寶璋帝姬來說都為難,而對於王烈陽來說,都是好事。


    這真是轉機啊。


    有了薛青這一句話,一切都變了。


    室內歡悅,但有人咿了聲,薛青的一句話......


    「不過,相爺,那薛青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那人問道。


    室內安靜下來。


    是啊,好像到現在大家都沒有去認真的想薛青說的那句話的意思,字麵的意思。


    她說,她才是帝姬,寶璋帝姬。


    ......


    ......


    「我不知道她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王烈陽道,將重新添滿的熱茶捧在手裏。


    「我想她自己也不知道。」


    薛青失憶了,記不清被救出來之前的事,這是在大殿上陳盛宋元包括五蠹軍的篤都說過的,薛青自己也是承認的。


    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的確沒辦法說服別人。


    尤其是那些原本說她是誰的人們,都已經改口說她不是了。


    「宋元有皇後刺背託孤的手書。」王烈陽說道,「宋嬰有傳國玉璽,有胡明的以死臣見,有陳盛的將近十年的扶助,她有什麽?」


    她什麽都沒有。


    「她來不來見我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說服我,說服天下人。」王烈陽道,將手中的熱茶喝了口,「現在她自己也知道無法說服我,所以不來見我。」


    在座的諸人點頭。


    「她在城門的時候也並不是相信我,而是要求一條生路。」王烈陽道。


    在座一個男人此時開口道:「但她開口說那種話,分明是斷了自己的生路。」


    是啊,她明明能過的很好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跟宋元起了爭執,但陳盛和寶璋帝姬都是維護她的,相信她的,要她入宮,封她公主,榮華富貴皆有.....那一句話說出來,就什麽都沒有了,真成了逆賊了。


    「或許她相信自己是真正的帝姬。」有人道,「不讓她當帝姬才是斷了她的生路。」


    室內響起議論聲,王烈陽擺擺手道:「這是她的事,與我們無關,且不管她這是為什麽,當時她抓住我對我說這句話,隻不過是跟我做一個交易,她給了我一個質疑寶璋帝姬身份維護大周天子正統的理由,而我給了她不被當場射死逃出生天,至於接下來....」


    他看著手中裏濃烈的茶。


    「就是另外一場交易了。」


    「既然是交易,她就得讓我們看到她的價值。」


    「我老了,所求甚少,吃飽穿暖而已。」


    目前什麽也不做,他也能過的不錯,非要去做舍家舍業滅家滅族的危險的事當然要慎重,單單靠喊一聲我是帝姬,就熱血上頭死而不惜,那是年輕人才會做的事。


    當初陳盛認寶璋帝姬的時候,也必然是慎重的多方印證才做出決定的。


    「不過這個薛青還挺有意思。」


    王烈陽又說道,看著在座的諸人。


    「沒想到繞了一圈,我與她又這般再見了,不過上一次是為了打壓秦潭公。」


    在座的人也都想起來了,那時候薛青初入京城,在國子監與秦梅爭鬥,一個新鮮的熱血的少年人蠻好用的,隻是沒想到原來另有身份。


    那現在她又另有了身份,且又是王相爺很需要的。


    王烈陽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


    「年輕人,祝你好運,能活下來。」


    .....


    .....


    「我一定殺了她!」


    入夜的宮殿裏,宋元說道,兩邊明亮的燈火照耀著他憤怒的麵容,然後又悲憤俯身。


    「殿下,都是臣的錯。」


    書案後宋嬰安坐,伸手撫摸著桌案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麽,被宋元這一聲臣的錯才回過神。


    「爹,你怎麽又說這個了。」她有些無奈道,「你有什麽錯?錯在沒有早些殺了她嗎?可是如果她早些死了,又怎麽替孤這麽多年引風受雨。」說到這裏嘆氣,「她活著不是罪過,更不是錯,這樣指責她,是讓孤無地自容。」


    宋元低頭似是哽咽,沒有再說這句話,隻道:「殿下不要這樣稱呼臣。」


    宋嬰道:「叫了十年,習慣了,不好改。」又笑了笑,「所以她其實也隻是習慣了而已,可以理解。」


    十年了她習慣了把自己當做宋元的女兒,而薛青則也習慣了自己是帝姬,陡然到了此時,所以難以改口以及難以接受吧。


    在一旁的陳盛默然,道:「殿下聖明。」


    宋元惱怒的轉頭道:「殿下聖明是殿下的事,不是表明那逆子就沒有錯。」


    陳盛看向他,也有幾分怒意,道:「我沒有說她沒有錯,宋大人,她今日的錯也是你逼的。」


    宋元冷冷道:「如果心中沒有大逆不道的念頭,沒有人可以逼迫出來的。」


    殿內再次響起二人的爭執,兩邊肅立的太監宮女垂目未聞,宋嬰道:「二位大人,不要爭執了,這件事很簡單,問問她就知道了。」


    陳盛和宋元都看向她。


    「所以把她活著帶回來。」宋嬰道,看著跳躍的燭火,「孤想知道,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宋元道:「殿下,這沒有什麽好問的,就秦潭公一樣,狼子野心。」又道,「而且現在王烈陽他們蠢蠢欲動,對殿下極其的不尊重,夜長夢多,當快刀斬亂麻啊。」


    宋嬰笑了,道:「孤怎會怕他們。」又微微一笑,「孤也不會怕她,孤讓她活著,孤讓她說話,殺人是懦夫的行徑,孤難道是懦夫嗎?」


    陳盛俯首再次道一聲殿下。


    宋元有些無奈,道:「殿下磊落聖明,不明白那些小人奸賊的惡毒啊。」


    宋嬰道:「這些都是小事,現在孤最重要的事是去見四大師。」


    是了,雖然登基延遲,但會見皇寺四大師並沒有延遲,就在幾日後。


    「等見到了四大師,拿到了手書,跟登基也一樣了。」宋元歡喜欣慰,又冷笑,「也讓那些狼子野心的東西們死心。」


    ......


    ......


    陳盛宋元的腳步已經遠去,太監宮女也都退了出去,殿內恢復了安靜,宮燈並沒有熄滅,宋嬰還坐在書案前。


    「小姐,真不用去殺了薛青嗎?」季重出現,道,「那些人或許不是她的對手。」


    宋嬰道:「當然不用,那些人不是她的對手,難道她就是孤的對手嗎?」說到這裏忽的綻開笑,眉頭揚起,聲音歡愉,「找到了。」


    季重看著恍若孩童歡喜的宋嬰,不解道:「找到什麽?」


    宋嬰對他一笑,帶著幾分俏皮,一手在書案下,一手在上敲了敲一個位置:「你來摸一摸。」


    宋嬰將手收回,季重按照她說的位置探手,哦了聲,道:「是個...字?」


    宋嬰道:「是個寶字。」神情得意,「我當時偷偷刻上去的。」再看著書桌,手慢慢的撫著,又幾分悵然,「這麽多年了,這個書桌還在。」


    隻是很多人不在了。


    季重道:「小姐還在。」


    宋嬰哈哈一笑,悵然散去,神情恢復平靜,燈光下又幾分倨傲。


    「是,孤還在,一直都在,孤有何懼。」


    .....


    .....


    (新情節進行中,寫的很慢,見諒,大家可以攢文,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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