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天放晴,大地鋪上一層金光,站在尚未有人踏足的半山上,雪白金光另有紅梅燦燦恍若置身畫中。


    薛青道:「沒有美人,美景也算可以吧。」


    「青子少爺。」


    周延的聲音在後傳來。


    薛青回頭,看寺院小徑上走來的一群監生,今日出門都換下了監生儒袍,穿上了各自五顏六色的衣袍,他們本就姿態儒雅,此時更顯得氣度不凡。


    其中自然裴焉子最為出眾,薛青展顏一笑。


    「寺廟看好了,我們去梅苑吧。」周延道。


    這大冷天的其實在禪房裏烤火喝茶最好,薛青點頭應聲是走出小亭,一群人說笑向半山梅林走去,尚未到路口,就被一群侍衛攔住。


    「今日梅林戒嚴。」他們說道,「請去別處。」


    周延皺眉:「這大興寺的梅林人人可進,怎麽成了私產了?」


    侍衛尚未說話,內裏傳來歡喜的聲音。


    「咿,青子少爺。」


    薛青看去見白雪紅梅中轉出一群少年,皆是白鬥篷,麵色在雪中熠熠生輝,抬手施禮:「殿下。」


    索盛玄見到她顯然很高興:「這真是太巧了,你今日也來玩雪。」想要邁步上前但想到什麽又停下,神情訕訕,「我不能和你一起玩。」


    薛青淺笑,自從秦梅養傷不來國子監後,一直喜歡纏著她的索盛玄也不再靠近,還同意了國子監給他們單獨分班教習,日常遠遠見了也隻是一笑,更沒有提過再比試詩詞棋藝什麽之類的,應該是秦梅不許他靠近自己,怕被自己坑了。


    真是多慮了,她可不是隨便欺負人的人。


    薛青道:「我們不是玩雪,是要賞梅。」


    索盛玄笑道:「原來是這樣,那你們進來吧,我們不賞梅,我們在那邊滑雪。」伸手向後一指。


    一眾人隨著他所指看去,越過梅林是一片整潔平緩的斜坡,滑雪啊,京城中倒是有不少人也常玩,比在郊外大湖上滑冰要刺激的多。


    「我們在家常常滑沙,這雪似沙,今日就與京城喬家子弟們比試。」索盛玄接著說道。


    還真是什麽都喜歡比試啊,薛青笑了笑,聽身後監生們低語喬家子弟是京城大戶人家,偏好奇才玩樂,鬥雞遛狗奇巧在京城頗有盛名,尤其是玩滑雪滑冰很厲害。


    索盛玄看著她眼睛閃閃亮:「青子少爺會不會...」沒有問完話又用力咽回去,一臉委屈可憐巴巴,問也白問啊,薛青答了會他也不能邀請比試啊,不過可以等七娘傷好以後,眼睛便又亮起來。


    薛青笑了笑回頭看諸生:「那我們...」


    周延看向索盛玄:「如果太子殿下不介意....」


    索盛玄忙擺手:「不介意不介意。」神情認真,「之所以讓禁軍看守不讓閑人進,是怕傷到人。」


    滑雪速度快,雪地又容易視線不好,他的所慮極是。


    監生們點頭,先前的惱怒盡消。


    索盛玄伸手做請:「諸位請吧。」親自轉身帶路,又高聲吩咐,「將酒菜在梅林這邊也擺些。」再看薛青等人,熱情的介紹:「是我隨行的廚子置辦的,用的羊肉也是我們西涼送來的,還有酒水,與京城大有不同。」


    從西涼送來的新鮮羊肉和酒水,那真是極其奢靡了,隨著索盛玄的吩咐,西涼隨從們很快在梅林這邊擺好了一桌宴席,竟然還有新鮮的瓜果。


    真是太...熱情了。


    在場的監生雖然大多數都不是貧寒出身,但這樣的吃喝也是少有。


    「諸位都是俊才,當得起。」索盛玄滿麵笑容說道,指了指那邊,「我就不陪諸位了。」


    梅林外的緩坡上露天擺著長桌,也不知道費了多大力搬上來,可見其上琳琅滿目,一群白袍少年圍著三個年輕人在說笑。


    薛青等人施禮,看著索盛玄帶人離開梅林。


    「那便是喬家子弟。」周延道,眼中閃過幾分羨慕,「被索太子當座上賓了。」


    「不管怎麽說,西涼太子對人是很有禮很熱情的。」幾個監生也附和說道。


    上一次國子監監生被趕出去,其實是誤會西涼人了,那是秦梅幹的。


    「青子少爺和焉子少爺與索太子都是君子試考生,應該有所體會吧。」一個監生問道。


    裴焉子道:「不知道,沒來往。」


    呃,裴禽這個人是比較孤傲,監生們的視線便看薛青,卻不見這次裴焉子身邊有薛青,然後有嘎嘣嘎嘣的聲音響起,原來是薛青已經走到桌前拿著果子吃起來。


    「太子殿下嗎?」見大家看過來,薛青嗯了聲,點點頭道,「是的,對比他厲害的人很有禮很熱情。」


    監生們還要說什麽,聽得那邊緩坡傳來一陣喧鬧,見兩個少年人正從半坡上腳踩木板滑下,他們速度很快,他們身輕如燕,在山坡雪地上輾轉騰挪,身後盪起一層層雪霧,如騰雲。


    監生們也顧不得賞梅花了,看著西涼少年與喬家少年鬥技,不時的跟著發出驚呼聲。


    薛青將酒聞了聞,類似葡萄酒,不錯不錯....自己倒了一大杯喝,又左右看了看,將酒壺塞進鬥篷裏,回去當著四褐先生的麵喝饞死他。


    耳邊響起鼓掌聲讚嘆聲。


    薛青抬起手跟著拍,道:「好,好,厲害,厲害。」西涼廚子現烤的羊肉真不錯,她伸手撕下一塊。


    正吃喝熱鬧,一個小沙彌顛顛跑來。


    「適才哪位要見禪師?」他說道,「禪師回來了,讓我來請。」


    大興寺有位禪師佛法精妙,周延等人商議要去座談,但不巧禪師出門了,此時聽到說回來了,監生們想要去的卻並不多了,有的要留在這裏吃喝賞梅,有的想著待會兒與西涼太子結交,薛青吃喝差不多了,將手用雪擦了擦。


    「我要去。」她說道。


    按照約定她會在那位禪師那裏偶遇王家的子侄,然後相談甚歡,也可以不怎麽交談,這個由她自己決定,總之算是結識了,然後待過年的時候讀書人互相走動,她就會被邀請去王府。


    這是王烈陽的安排,他對敢打傷秦潭公兒子的人很感興趣,給青霞先生打過招呼,陳盛同意薛青接近王烈陽,


    「殿下也去看看這位王相爺,是什麽樣的人,該怎麽用,殿下自己接觸一下心裏才有數。」陳盛說過,王烈陽雖然不算自己人,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而朝中的大臣殿下早晚都要接觸的。」


    「青子少爺你對佛法也有興趣啊。」周延道,斟酌一番,薛青的吸引力比西涼太子大,他便也跟著起身。


    又有三四年長的監生覺得天冷想要進室內跟著一起去。


    薛青道:「我對佛法好奇,聽聽去。」


    她與幾人一起向外走,一麵不經意的看向梅林內裏,雖然康岱等人將這大興寺圍住,保證了安全,但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安全,尤其是那個段山也在。


    矮身鑽過一老梅樹,薛青順手摺下一樹枝,點綴著紅梅舉在手裏細細長長,枝頭尖尖上有殘雪在日光閃閃。


    這個段山這些日子一直盯著她,是因為秦梅的事奉命看管她嗎?還是他懷疑自己傷了秦梅?如果懷疑自己傷了秦梅,那就不太妙了,因為這可以引起更多的聯想......


    幾人說說笑笑剛走出梅園,就聽得身後響起驚呼聲,回頭看去見那邊半山上雪霧滾滾,有人如同石頭一般滾落。


    「喬家的少爺失手了。」


    「這應該叫失足吧。」


    「完了完了摔倒了。」


    「輸給西涼人了。」


    身後此起彼伏聲音傳來,周延等人站住腳也向那邊張望,西涼人隨行帶著廚子桌椅,不知道帶著大夫沒?畢竟滑雪是很危險的。


    不多時有禁軍抬著一個少年出來,身旁跟著驚慌的兩個年輕人,正是先前遠遠看到的被西涼太子奉為座上賓的少年人,隻是此時他們臉上沒有了神采飛揚。


    「這邊車馬過去顛簸,還是請大夫來。」一個年輕人對禁衛說道。


    跌滾摔傷與別的不同,不能移動。


    禁衛卻漠然的打斷他:「自己請去。」竟然將人放下轉身就走。


    那傷者還昏迷不醒呢。


    喬家的兩個少年頓時急了:「你們怎麽這樣?」又要進梅林,「告訴太子殿下去。」


    但這一次禁衛卻將他們攔住。


    「西涼太子殿下在此賞梅,閑雜人等不得進。」


    閑人!這才片刻工夫他們從座上賓就成了閑人了?兩個少年愕然,站在一旁的周延等人也神情愕然。


    薛青神情平靜回頭將梅枝嗅了嗅,所以她說了啊,西涼太子索盛玄對比他厲害的人很有禮很熱情,至於比不得他不如他的就不客氣了。


    多情也是無情啊。


    .....


    ......


    (字數多,分兩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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