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屋子裏許久才想起一聲輕嘆。


    「她怎麽還會功夫?」康岱問道。


    青霞先生道:「郭家有武師教她。」


    郭家是武將,武師自然不稀缺,家裏的孩子們習武也理所當然,更何況她還是被五蠹軍帶大的....在座的人都想到了。


    「學武倒也罷了,殺人又是怎麽回事?」康岱問道,「還是黑甲衛。」


    青霞先生道:「那時有黑甲衛突然來到長安城,與篤大人發生了衝突,她恰好也在場,就也動手了,事後也並沒有暴露,五蠹軍將黑甲衛引開了。」


    屋中諸人對視,眉頭皺起。


    「這也太危險了。」


    「怎麽能這樣行事?」


    過去的事就不要說了,人還活著就沒那麽危險,還是看眼前說以後吧,康岱深吸一口氣,看著青霞先生神情不悅道:「林大人,殿下還有什麽事你一定要先告訴我們啊。」


    「是啊,今天太兇險了。」


    「如果我們早知道早安排也不會如此的慌亂。」


    室內諸人皺眉紛紛道。


    青霞先生道:「她沒有別的什麽事,她有事會說,大家有安排也和她說,隻要和她說清楚了就不會有什麽問題。」又看向諸人,「她與秦梅要比試的事沒有說嗎?」


    這...她的確說了有過節,讓大家把他們隔開一下....那現在就是不隔開的後果嗎?但她可沒說他們會過節到動手傷人的地步啊。


    「不將秦梅隔開的安排我們正要與她說....誰想到就...」藍袍男人道,手忍不住在腿上一拍,就差那麽一步,這孩子動作也太快了。


    青霞先生道:「這樣啊,你們要先與她說再做才行,若不然....她的膽子大的很吶,你們難道忘了廖承的事?」


    ......


    ......


    嘩啦嘩啦銅盆裏水輕響,陳盛將手上的泥汙洗下。


    「這次你下手真的有些狠了。」他道。


    薛青道:「不對別人狠就是對自己狠了。」將一塊毛巾遞來。


    陳盛也沒有推辭接過擦了擦手,示意薛青坐下,自己也隨之坐在一旁。


    「如你所說,秦梅的確沒有說出你。」他道,看著薛青,「你還是挺了解他。」


    薛青道:「也不算是多了解,但我知道他是個很厲害的人,厲害的人總喜歡做一些厲害的事,比如擊敗自己無法戰勝的人和事。」


    陳盛笑了笑點頭,端起茶喝了口,道:「這件事也是我的錯,沒有提前跟你打個招呼,因為擔心隔離秦梅太多會引起秦潭公的注意,不如讓你們自己解決,事情早日解決,秦梅也不再纏著你。」


    薛青點頭道:「現在我們自己解決了。」


    陳盛沒忍住笑了:「是啊,秦梅傷的不輕,至少年前不會出現在國子監了。」


    薛青笑了笑沒說話。


    看起來多乖巧啊,陳盛看著她,道:「當時你能不能殺死他?」不是質問神情有些好奇。


    薛青也沒有猶豫,點頭道:「能啊,竹刀上染毒就可以了。」將腰裏的香囊解下,「隨身帶著呢。」


    陳盛愕然,想了想道:「你知道他是秦潭公的兒子,想不想殺了他?」


    薛青道:「他又不是秦潭公....。」


    所謂君子有道,不傷無辜嗎?陳盛看著薛青,聽那少年慢悠悠接著道。


    「....殺了他沒有什麽用。」


    陳盛哈哈笑:「那我就放心了。」收了笑看著薛青,「原本要叮囑殿下不要以殺了秦梅泄憤,除了出口氣並沒有真正的用途,要記著真正的敵人是誰。」


    薛青道:「我記得的。」


    陳盛笑了笑,沒有再繼續說這個,道:「雖然秦梅沒有說出你的名字,秦潭公也並不追究,但我們會在你身邊四周安排更多的護衛,這些日子你不要離開國子監。」


    薛青道:「就像個犯了錯的學生一樣。」


    陳盛笑著點頭,道:「就是這樣,你就是個犯了錯的學生,你有先生有座師有房師,有功名在身,其他的事就不用管了,閉門思過就好。」


    薛青應聲是。


    外邊天陰沉有雪花飄落,老僕看著薛青撐著傘沿街而去,青鬥篷在風雪中飄搖,越發顯得身形瘦小柔弱。


    「這柔弱的身子可是惹了大麻煩了。」他不由嘆氣,「她是輕鬆了,我們要好一番折騰了。」


    陳盛笑了笑,道:「臣當為君分憂。」


    老僕撐起傘和陳盛向院內走去。


    「她讓我很意外。」陳盛道,「我們前腳沒有按照她的意願行事,後腳她就用自己的辦法來應對了,。」


    老僕苦笑道:「她何必這樣對我們,親者痛啊。」


    陳盛道:「按照常理來說這是不懂事,但她這個應對看似荒唐駭人,讓我們措手不及,但又不是徹底的束手無策,隻是大家受了驚嚇且費力一些。」


    老僕皺眉:「總之她本不該這麽做,那秦梅纏來,她且避一避又如何?」


    陳盛道:「不如何,隻是天生傲氣吧。」


    天生傲氣...是啊,她是大周天子血脈啊,老僕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這個時候不是該講傲骨的時候吧。


    「傲骨是不講時候的,它是一個人的脊樑,隨時能彎那也就不是傲骨了。」陳盛道,神情鄭重,「對於她來說,這一點更是難得,別忘了她是在什麽境遇下長大的。」


    小小年紀東躲西藏可以說是苟且偷生,這樣環境下長大,人都難免變得戰戰兢兢.....


    「她沒有,她沉穩冷靜又傲骨不屈,對秦潭公一眾人沒有憤怒失去理智,而對我們。」陳盛道,看著老僕,「....也沒有言聽計從,說句不敬的話就是沒有對我們依賴討好,她依舊有自己的主意....這說明她是一個心思清明的人,不會因為你幫助她扶助她對她好就會盲聽盲信。」


    說到這裏一笑。


    「聽起來這似乎是一個無情的君王。」


    「但對於臣子來說,一個理智又無情的君王是幸事。」


    「我可不希望將來有一個感念登基復位不易重感情不辨是非的陛下,我希望我們得到的是一個真正的帝王。」


    「對於一個帝王來說,無情才是有情,多情反而是無情啊。」


    老僕聽著這些話暫時還沒有全部想明白,但有一件事他莫名的想起來,就是偶爾有人私下感嘆青霞先生好運氣成為殿下信任的帝師,感情無人能比,現在按照陳盛說的,大家完全是多慮了.....再有感情如果做的事殿下不滿意也是沒用的,所以大家隻要盡心做事就好,那位無情的殿下都會一視同仁。


    「那新做的冬衣就不用給她送去了吧?」老僕撐著傘加快腳步跟上陳盛道。


    陳盛微微一笑:「冬衣呢她需要,送了她會感激,周全這次的事她也需要,做了她也會明白,我年紀大了,一心不可二用,還是做自己最拿手的。」


    .........


    .........


    風雪越來越大,門窗將其隔絕,室內多加了幾個爐子,依舊溫暖如春。


    裴焉子接過書童遞來的茶,門砰的被人推開,風卷著雪花撲進來,來人也撲向了一旁的美人榻,噗通一聲倒在上麵。


    「茶,茶。」薛青說道,一麵伸手,「真是快凍死了。」


    裴焉子將自己手裏的茶端起來喝了口沒有理會。


    書童也不理會自去關門。


    薛青隻得收回手在身上拍了拍,似是要拍走雪花,道:「我在你這裏住幾天,要不搬到咱表舅府上也行。」


    關門的書童神情不安,這薛青要纏上少爺了...他可是個斷袖。


    .....


    .....


    (今日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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