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裏人聲鼎沸,貼出成績的告示前擠滿了人。


    「怎麽回事?」


    「為什麽我們不是滿分?」


    「我們五箭都上靶了。」


    「這些當兵的,是不是故意刁難!」


    「真是豈有此理!」


    吵吵鬧鬧義憤填膺亂作一團。


    「什麽道理?看看這裏。」人群中響起尖亮的聲音,一個紅袍少年甩著袖子站在告示欄前喊,又對要阻攔的冷麵兵丁點頭,「自己人....」也不管那兵丁反應過來沒反應過來,抬手就拍在最高的那張告示上,「看看誰是滿分!」


    大約是在軍營中考試,告示也比先前粗狂,字體很大,站在遠處也能看清。


    「長安府,薛青!」張雙桐還是念道,「他得滿分,誰能跟他比?」


    薛青啊....現場的騷動稍微減緩。


    「剛才考官們也說了,薛青同樣射中五箭,但其中的技藝不是大家能比的,人家內行看門道,咱們外行看熱鬧,不要隻看熱鬧就以為自己也很厲害嘛。」


    張雙桐說的很不客氣,龐安在下邊拉他的衣袖,示意差不多行了。


    「這是考官火眼金睛!」


    張雙桐再次扔下一句。


    要這麽說,這個薛青嘛....的確讓人信服。


    圍觀的考生看向告示,忽的有人道:「那,那個秦梅為什麽能得九分!」


    「對啊,上麵還寫的上靶兩箭。」


    聽到人群中的質問,張雙桐回頭看了眼,將手收回來往袖子裏一揣,道:「那就不知道了,或許考官看錯了吧。」


    人群譁然。


    站在一旁的武將也瞪眼,這小兔崽子!原本還以為多明智,原來是個不著調的!對著兵丁做個手勢。


    那邊兵丁抬手將張雙桐推開,告示前擺上木架格擋,持著兵器肅立,禮官上前淡然看著吵鬧喧譁的人群。


    「那位秦梅。」他向人群中指了指,「是第三場的十二號考生,至於他為什麽兩箭上靶還能得九分,看到的看懂的人自然明白。」


    眾人隨著他所指看去,見那邊白袍少年們耀眼,而最耀眼的那個一眼就闖入視線,少年垂手而立,下巴微微抬,臉上帶著冷笑.....但這並不妨礙他的漂亮。


    「這麽好看啊...」有考生脫口道,「得九分也是應該的。」


    這是什麽道理,騎射又不是比美,不過沒有人嘲笑這個考生,因為他說的也沒錯,這個人的騎射真的很美。


    「是他啊!」


    「書藝滿分!」


    「他方才的確隻有兩箭,但那是因為....與那位薛青比鬥。」


    「是的,他們是在真的比鬥騎射...我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人群中響起亂亂的議論聲,看明白的在激動的解說,不明白的在認真的聽。


    「...先是這般....又如此這般...」


    「你是說,薛青其實射出了六箭?」


    一個聲音打斷講述者。


    講述者有些不悅:「是啊,前邊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你們看不懂,聽也聽不懂啊,怪不得射滿靶也隻能八分以下....呃...」說這話看過去,見問話的並不是考生,而是一個身穿綠袍官服的男人,男人身後站著黑甲衛.....


    「前邊說的是薛青一箭上靶,又一箭被秦梅射廢...最後他一弓四箭,按規定每位考生五箭,他多出一箭。」段山沒有在意這考生的態度,說道。


    那考生點點頭:「正是如此,大人說的明白...那一箭是從秦梅手中搶來的。」又道,「秦梅隻有兩箭上靶,還因為有一箭射飛了...在二人以馬術的纏鬥中,二人的這騎射纏鬥中的射箭,不論上靶多少,都不是我等能比的,所以考官才做出不以上靶數目論的評判。」


    段山笑了笑,道:「聽起來這薛青騎射不錯...」


    那考生公平起見,道:「秦梅也不錯,一分之差。」


    段山沒有說話,看了眼場內,見人群亂亂一時也看不清那薛青在哪裏....就算看了也沒什麽,他考的怎麽樣與他無關吶,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想進來看看,大約是有些意外,不過也不應該意外,既然長安府送他來君子試怎麽也是有些本事的。


    「大人,走吧,那邊等著呢。」黑甲衛在後提醒道。


    段山嗯了聲負手轉身邁步,剛走了兩步聽得人群中有拔高的聲音。


    「...怎麽叫一分之差?一分之差就不算差了嗎?...那是薛青哎!」


    似乎考生們對於這一分之差很有些不在意,段山想道,不是有句話叫做失之毫釐差之千裏嗎?讀書人難道不知道嗎?


    「....你們隻看到了薛青贏了他一分,那你們可看到薛青是怎麽樣的情況下贏了他的嗎?」


    段山站住腳,身後的聲音拔高越過人群傳來。


    「...薛青可是手和胳膊都受傷了!」


    ......


    ......


    索盛玄瞪大眼。


    「他那手竟然是受傷嗎?」他道,隔著層層人能夠看到那一邊的青衫少年,被一眾長安府的考生們擁簇著,偶爾抬手對來道賀的人還禮...縱然隔得遠也能看到其上白色的布條纏繞,「我以為是為了騎射特意纏繞的。」


    握弓射箭對於不常做的人來說會傷手,而有些老手也會利用纏繞布條來增加力量,所以並不奇怪....當然,薛青纏繞的布條是有點誇張。


    秦梅道:「你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嗎?有為了騎射這麽蠢的纏繞嗎?」


    原來他早就知道嗎?索盛玄嘿嘿笑,道:「七娘,你不用為這個....」輸給一個受傷的人,這更讓人難以接受了。


    秦梅道:「為這個怎麽?羞愧嗎?他受傷管我什麽事,他受傷我贏了他不愧,輸了我也不愧。」也看向那邊冷笑,「這個小人!」呸了聲,轉身拂袖大步而去。


    索盛玄忙跟上,西涼少年們擁簇分向兩邊,猶如兩支利箭劈開一條路,人群如水般讓開,看著他們低聲議論指指點點。


    「...算總分,西涼考生在前一百了...」


    「什麽前一百,前十好不好,人家科科滿分....秦梅和薛青那種分不計...」


    這邊人潮如水避開,那邊人潮湧湧,還響起了歡呼聲。


    「薛解元!薛解元!」


    君子試至此結束,六藝六科,薛青科科皆為滿分,其中還有三科拿到了別人拿不到的高分,榜首已經鐵板釘釘。


    朝廷宣告君子試等同鄉試,那麽榜首自然也等同解元。


    人群中薛青頗有些羞澀,沒有先前每科入場前那般自信滿滿,抬手對四周道賀的施禮道謝,在長安府少年們擁簇下向外走去。


    人群湧湧紛紛向門口匯集,兩隊少年們相遇,白袍少年們下意識的停下腳,秦梅斜眼看著薛青,


    薛青對他一笑抬手施禮。


    張雙桐輕咳一聲上前,長袖一甩伸出手對著這些白袍少年們比出兩根手指,其後龐安柳春陽郭子安不甘落後亦是上前如此。


    西涼少年們一怔,秦梅嘴角冷笑,眼中閃過怒意。


    索盛玄不解:「這是什麽...」一旁有西涼少年看著秦梅的臉色領會,對他附耳低語,同時退回去...抬著下巴也舉起了兩根手指,一時間十九位白袍少年一字排開皆如此。


    這是什麽....禮節?


    四周的考生們愕然。


    這誤會看來是解釋不了了.....薛青左右看看旋即再忍不住抬頭大笑。


    見他笑西涼少年們更神情冷肅,秦梅沒有笑也沒有再舉手,冷冷一眼大步向前,眾西涼少年們收起動作跟隨。


    索盛玄嘆口氣低聲喃喃:「大周真是博大精深...連罵人的都這麽...美。」對著薛青抬手施禮轉身跟上去。


    「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圍觀的自有人問張雙桐等人。


    張雙桐道:「不可說。」伸手得意,又將袖子一甩,「考完了考完了嘍!」


    是啊,考完了!身後眾考生也頓時歡呼起來,暫且享受這一刻輕鬆,過後再悲喜成績吧。


    薛青回頭看了眼,再次大笑向前邁步,轉到營門前,有一隊人馬肅立,為首的男人垂手靜視。


    段山道:「恭喜薛少爺君子試榜首。」視線落在薛青手上,「薛少爺怎麽受傷的?」


    薛青停下腳。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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