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一陣安靜,旋即譁然。


    「你幹什麽!」張雙桐喊道,伸手將薛青攔在身後。


    四周的考生們沒有散開,反而都圍上來。


    「怎麽回事?」


    「怎麽動刀了?」


    「天啊,當街要殺人嗎?」


    「青天白日!還有沒有王法!」


    驚駭,質問,憤怒頓時四起。


    段山神情木然,看了眼斷裂的竹杖,這是一根舊竹杖,斷裂在地,內裏空空,他道:「青春年少的,學老叟一般拄著杖子做什麽。」


    龐安憤怒:「這犯了王法嗎?」


    「薛青前幾日考試吐血了呢,怎麽就不能拄著杖子了?」


    「這太荒謬了!什麽時候拄不拄杖子也要管了?」


    其他考生們亦是惱怒質問。


    薛青神情恢復了平靜,沒有憤怒也沒有驚懼,反而對段山笑了笑:「大人說的是,我一定好好的鍛鍊身體。」


    段山沒有再說話轉身走開,翻身上馬催行。


    「喂,還沒給個說法呢。」


    有不少考生喊道要圍攏上前,段山視若未聞,薛青則對眾生施禮,道:「讓大家受驚了,倒也不是無緣無故,我與這位大人先前有些過節。」


    有過節?考生們停下,有些好奇。


    張雙桐搭著....柳春陽的肩頭,道:「這位大人是京城刑部大獄的段山段大人,當初啊跟大太監廖承一起來我們長安府查宗周案的,嘖嘖嘖.....」餘下未說,意味深長。


    四周的考生們大多數都恍然明白了,大太監廖承因為宗周案,引發長安府罷學罷市差點民亂,因此而獲罪,而這一切最先就是長安府的學生們引發的,尤其是廖承,因為一首詩被王相爺定罪,這首詩就是薛青寫的。


    原來當時段山也在,那就怪不得.....


    四周響起一片議論聲,不知道的考生詢問,知道的在講述。


    「諸位諸位,往事不提,我們快去考試吧。」薛青高聲道,一麵沖諸人拱手,「這是我的私事不要驚擾大家。」


    有考生高聲道:「薛少爺,這怎麽能是你的私事呢,為民請命,鋤奸懲惡是我們所有讀書人的事。」


    這話引的一片附和,群情激憤,還有考生從一旁的雜貨店裏買了一根拐杖來送與薛青,薛青再三道謝一眾人熱熱鬧鬧的前行。


    已經走出去的段山回頭看了眼,考生們的嘈雜議論他當然聽到了。


    「大人果然是與這薛青有仇?」一個黑甲衛低聲問道。


    段山收回視線道:「沒有。」


    沒有?那為什麽突然砍了他的竹杖?看不慣年輕人拄著杖子?怎麽可能,段山哪有那麽閑。


    段山道:「我隻是突然覺得....他有些可疑。」


    可疑?怎麽可疑?難道是五蠹軍的兇徒?黑甲衛很是驚訝,也回頭看去,考生們已經走遠,那個少年人混在其中看不見了....這個瘦弱的少年是兇徒?哪裏凶?


    段山也回頭看去,眉頭微微皺,似乎自己也對這個念頭有些驚訝,道:「我說不上來,隻是他一直拄著這竹杖...隨身攜帶,人經常攜帶的是不可或缺的,他年紀輕輕拐杖怎麽會是不可或缺的...我突然懷疑其內是不是藏了什麽,比如兵器。」


    這樣啊,這直覺還真是....隨意,黑甲衛道:「現在看裏麵並沒有藏著兵器,竹杖也隻是個普通的竹杖,而且這薛青也不像有功夫的樣子....適才大人揮刀她都沒有反應過來。」但凡有武功在身,有人對自己拔刀揮來,練武的本能會瞬時做出反應,那薛青與其他考生一樣,呆若木雞,「...而且這個薛青的確身子不好,前幾日跟西涼太子拚棋拚的吐血了。」


    段山默然一刻,道:「是我想多了。」催馬前行,忽的又回頭看了眼,「不過又身子不好啊。」


    黑甲衛道:「又?」


    段山凝眉道:「當時在長安府我們查宗周案的時候,他也是身子不好,嗯,是與一個少年爭執打架受了傷.....」


    黑甲衛道:「這個麽,少年人打架是常有的事,是巧合吧。」


    段山點頭:「確實是巧合。」又凝眉,「我總覺得我剛才想到了什麽但又想不起來...」


    這是什麽意思?到底是想到還是沒想到?


    段山想了想,腦子裏似乎有什麽閃過,但卻自己也說不上是什麽....怪怪的莫名其妙的...大概是最近休息的不好想得太多,道:「沒什麽,幹活吧。」


    大概又是什麽直覺吧,直覺....其實這些搞刑訊的最慣於無中生....沒事也能想出事來,隻要有需要,黑甲衛沒有再問催馬向前。


    ......


    ......


    黑甲衛在城中遍布,但並沒有像先前禁軍那般查的雞飛狗跳,似乎不存在一般無聲無息,但又無所不在。


    客棧門口有人低頭走路下一刻抬頭就看到麵前站著黑甲衛,嚇的不由發麻,黑甲衛卻並沒有查問,看他一眼就走開了。


    那人拍著胸脯心驚膽戰小心翼翼的看著黑甲衛向客棧內走去,黑甲衛很快又站住腳,看向一個方向,那邊是一棟三層樓房,是這個客棧的上房,考生們都去考試了,此時很安靜,樓道裏站著一個男人,正低頭在打掃,是客棧的雜役吧....低頭打掃的雜役卻突然抬起頭,眼神犀利的對上看向這邊的黑甲衛的視線。


    這不是一個雜役應有的反應,黑甲衛抬腳向這邊走來,但尚未近前又有一個客棧的雜役出現,對那黑甲衛晃了晃手裏的什麽東西,那黑甲衛便收回視線轉身退開。


    樓上的雜役已經低下頭繼續打掃,就像從未抬頭一般。


    「季重。」


    一間房內傳來女聲。


    雜役立刻應聲轉身站到了一間門前,伸手推開,內裏宋嬰正背對門麵對書架尋找什麽,頭也不回問道:「今日考數科嗎?應該已經開考了吧?」


    季重應聲是,道:「小姐要去看嗎?」


    宋嬰抽出一卷書,發出一聲歡喜的低呼微微雀躍,裙角舞動露出其上蘭草花邊,轉過身來,道:「不去了,不太方便。」又歪頭略一想,「你讓人去看來告訴我,數科,可不簡單吶,是最難的...考題也給我拿一份來。」


    季重應聲是轉身走出來抬了抬手,便有一個男人從一旁閃出來上前,季重與他低語幾句那人便去了。


    官衙外一如往日擠滿了人,隻是比起以前有些焦躁。


    「...這次是怎麽考的啊?怎麽這麽久了一點消息也沒有?」


    「是一張卷子。」


    「一張卷子?這麽簡單?」


    「簡單?那可不簡單,數科啊....」


    議論聲未停,官衙的大門打開了,幾個人抬著一個人跑出來。


    「讓讓,讓讓。」


    竟然又有人吐血暈倒了嗎?四周民眾不僅沒有後退反而湧湧上前看.....門板上是躺著一個考生,二十多歲,衣服上斑斑血跡嘴邊也殘留,但人還沒有昏迷。


    「我...我也吐血了...我盡力了...」他說道,又伸手抓旁邊的差役,「我能得滿分吧。」


    差役惱怒的呸了聲:「你吐早了!考題還沒答一半呢,得什麽滿分。」


    那考生哀嚎:「我...我也不想啊...讓我進去,讓我進去接著考啊...」掙紮著要下來,差役們將他按住抬著飛快的走了,留下一眾一頭霧水的民眾。


    似乎跟猜想的情況不太一樣。


    「這個傢夥假裝吐血的,準備了雞血放在嘴裏....結果提前咬破了....」


    很快內裏有消息傳來,四周的民眾譁然。


    這是看前場那三個吐血的考生,索盛玄和薛青是滿分,那個彈琴吐血的考生也得了上等分,所以便有考生動起了歪腦筋.....真是瘋了,民眾們笑罵一片。


    郭子安站在人群裏也忍不住笑,雖然眉間還有擔憂,但比起那日心情要好很多,假吐血考生之後便陸陸續續有考生考完走出來,神情一個個比起吐血好不到哪裏去。


    「...題量大啊...五花八門...太難了。」


    「有易經八卦,有計量有水力....根本就不會啊。」


    「...讓算一縣米糧稅庫...我委實不行。」


    「....修堤壩....別說算出用料了,我連堤壩怎麽修都不知道...」


    考生們搖頭嘆息。


    竟然考的這些啊,那還真是難啊,民眾們驚嘆。


    「這才是真正的儒家啊,學儒不僅是明明理,還要治世。」一些老者感嘆道,這可不是每個讀書人都能學會的,所以果然坐著不動寫寫畫畫的數科也不容易,那麽這次還有人能拿滿分嗎?


    數科能拿滿分,那可真是當之無愧的聰明了。


    .....


    .....


    官衙內的大殿裏,戒尺重重敲打的聲音落下。


    「都好好的安心的考試,不得再故意生事,否則取消考試資格,回家吐血去吧。」禮官沉聲喝道。


    殿內一排排幾案前端坐的考生們都沉默,或者低頭凝思或者伏案奮筆疾書,隻有一個考生專注認真的看著禮官,聽到這話立刻點頭。


    「是。」他高聲答道。


    殿內隻有他這一個響亮的聲音,雖然聲音清亮婉轉好聽,但還是很嚇人好不好,四周的考生紛紛瞪眼。


    禮官也沒對這考生的捧場給好臉色,他適才看了這考生一張卷子幹幹淨淨,一個字沒寫呢,閑的他!


    「不要說話了,答題。」禮官敲了敲戒尺,站在高高的台子上。


    這一次台上並沒有其他科那般考官們高坐,因為不需要當場判斷評分,所以都在側殿歇息,等候考生們交了卷子評判便是。


    殿內禮官站在台上,四周另有十個文吏散布監察,大殿內考生們一列列一行行單人獨坐,號碼也是抽籤的,所以亦是不分州府都打亂了。


    薛青身邊距離最近的隻有裴焉子張雙桐林秀才等三人.....長安府參加數科的也僅有七人而已,已經有兩人交卷退場了。


    殿內恢復了安靜,張雙桐盤腿而坐,一副閑閑的姿態,看這邊薛青端坐神情平靜,手中的筆寫寫停停...嘖嘖這小子看來果然是什麽都會啊。


    薛青握著筆停一刻,審視著草紙上勾勒的幾個線條,將紙微微一轉側過,視線裏的線條便赫然變成一隻小老鼠的形態....嗯還差一條尾巴,薛青提筆一劃,再停筆視線移到一旁的卷子上,密密麻麻一豎一豎的寫滿了考題.....而她的答題紙上一片空白。


    這文言文的數學應用題,很多都看不懂啊。


    她隻是看不太懂題目,不算是不會,她數學還是可以的。


    薛青姿態端正,袖子下的手懶懶的摩挲著捲紙,默默的審視題目,那些能答那些不會在心裏一一分清劃開,耳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那個..小吏。


    薛青眼角的餘光看著身邊衣袍輕動,一人走過,手裏依舊拎著茶壺.....似察覺薛青的視線,他停下腳微微側頭居高臨下。


    「要茶嗎?」他嘴唇微動幾乎無聲。


    薛青微微搖頭一笑,小吏俯視的臉上也微微一笑。


    .....


    .....


    (今日一更,字數三千五,沒寫到我想寫的情節,但又很廢物實在寫不動,悵然,大家再次見諒吧,明天的情節很好看我很滿意一定要讓大家也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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