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宮門大開,其內站著大學士尚書侍郎禦史大理寺卿等等二十多位紅袍大員,此時正聽其中一位身材矮胖鬚髮皆白年約六七十的紅袍官員說話。


    「...說起來自開國那次以後,還是第一次遇到罷市..我這老臉真是不好意思見人了。」他嘆氣說道。


    這是當今宰相王烈陽,在先帝指定的五位顧命大臣中,年紀最大,地位也最大....要尊老,此時朝堂裏隻有他一個人坐在圓凳上...當然是官員們,另一位坐著的是龍椅上的小皇帝。


    「王相爺,言重了..」


    「此非朝政有失之過...」


    幾個官員勸道。


    王相爺擺手道:「你們看看這首詩說的..」他將手裏的一張紙展開,眯著眼湊上前...


    旁邊立刻有個官員伸手道:「相爺讓下官來讀。」


    王相爺沒有推辭將紙遞給他,那官員輕咳一聲,念道:「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盤佳肴萬姓膏。燭落淚時民淚落,歌聲高處怨聲高。牛羊付與豺狼牧,負盡皇恩為爾曹。」


    王相爺道:「聽聽,百姓都是怎麽罵的他。」


    殿內的官員們有的點頭有的揣手垂目,也有的搖頭道:「...詩詞這種也不能說明什麽。」


    王相爺看向他,道:「詩言誌,若非有感怎能而發?」


    說到這裏門外報秦潭公宋元來了。


    宋元道:「什麽時候我刑部不在六部中了?」意思是身為六部尚書卻沒有接到廷議的消息。


    一個麵色微黑年約五十的官員含笑道:「適才去請宋尚書,說有機密要務,我們這裏也不好讓陛下等著,所以先開始了。」


    宋元呸了聲,道:「不要臉,胡說八道。」


    這竟然是直接開罵了...。


    那官員甩袖臉更黑,眼神不屑,道:「成何體統。」


    宋元將紅袍衣袖一挽,道:「章禦史,你有體統,來來與我對質,你讓哪個去請我了...」看樣子就要上前揪那官員...


    殿內的官員們有的上前阻攔有的則看熱鬧,頓時有些嘈雜。


    秦潭公道:「好了,休要君前失儀。」說罷上前一拜,「臣參見陛下,臣等有罪。」


    眾官便忙都跟著施禮稱有罪。


    坐在龍椅上的小皇帝有些呆呆,一旁的太監湊過來提醒一句什麽,他才童聲稚氣道:「免禮平身。」


    眾官叩謝,王相爺道:「好了,秦公爺來的正好,長安府各路的奏章都在你這裏,你給大家說說鬧的有多大吧。」


    秦潭公對他的暗諷不以為意,吩咐讓人把奏章拿來,道:「還是大家都來說說吧。」


    裝滿奏章的箱子放在殿內讓眾官皆拿起翻閱,殿內隨之也響起議論聲。


    「...廖承此行徑著實過分,抓嫌犯就抓嫌犯,擾民如此。」


    「..那也不叫擾民啊,這些人確有嫌疑...」


    「這罷市之舉必是有人在後散布謠言推波助瀾。」


    「李光遠過分,其心叵測。」


    「廖承無罪...」


    殿內議論聲漸漸變成了爭執,一時嘈雜混亂,不過也很清楚的分成兩派,一派廖承有罪,一派則是長安府亂民,期間王相爺秦潭公一個垂目一個垂手皆不語,直到吵鬧聲越來越大,秦潭公才開口道:「請罪尚且不論,當務之急是要長安府商賈開市,否則損耗極大。」


    王相爺點頭道:「秦公爺所言極是...那便要先給廖承定罪。」


    宋元道:「廖承有什麽罪,宗大人為朝廷辦差被殺,廖承查兇犯也是朝堂合議的,這替朝廷辦差倒成了罪了?以後誰還敢盡心盡力?」


    王相爺看他一眼,和氣道:「宋尚書莫急,我沒有說為朝廷辦差是罪,隻是說廖承有罪。」


    宋元嗤聲道:「反正你說廖承有罪就是替朝廷辦差有罪...我最知道這些事了,做多錯多,都當庸臣就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了。」


    王相爺含笑搖頭,道:「非也,非也,不管做事,關乎做人。」說著又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紙,「墨言,再念念這首詩詞。」


    先前那位讀過詩的官員立刻應聲過來,伸手接過。


    「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一首詞念罷,原本嘈雜的朝堂上變得安靜下來,先前不管是爭執的還是木然的神情都有動容,有幾個大學士還喃喃念念。


    王相爺道:「諸位覺得如何?」


    一人道:「中秋,餘詞皆廢啊。」


    宋元卻有些不耐煩,道:「討論這個做什麽,說正事吧。」


    王相爺道:「宋尚書,你可知這首詞是寫給誰的?」


    宋元皺眉道:「我又不讀詩詞,我怎麽知道。」


    而另一邊秦潭公神情一動,皺眉旋即又展平,一瞬間似乎思慮萬千念頭,但並不發一言。


    王相爺從袖子拿出一本奏章,道:「這是李光遠寫的奏章,這兩首詩詞隨附其中,都是當地一個少年學生所做,先前那一首千人血贈與廖承,而這首水調歌頭則是贈與宗周。」站起身來,視線環視眾官,「同樣是贈詩,宗周這首萬古流芳,而廖承則被被泣血痛罵,同樣是做事,同樣是人,差別怎麽這麽大呢?這難道是做事的緣故嗎?這分明是做人的緣故,宋尚書說廖承定罪,天下做事的官員寒心,那如果廖承不定罪,那先前得了讚譽好好做事的宗大人豈不是也寒心?」


    宋元愕然,旋即又羞惱,道:「這什麽跟什麽啊,我聽不懂...反正..」


    秦潭公打斷他,道:「相爺所言極是,詩言誌,廖承引長安城民眾泣血唾罵,確是橫徵暴斂不得人心,當定罪。」


    宋元哎了聲,下一刻話頭一轉,道:「..被人罵總歸是不好,肯定有錯。」


    王相爺含笑點頭,道:「秦公爺果然賞罰分明...」說罷咳嗽幾聲坐下來,「那麽長安府的事,大家給個定論吧。」


    至此大家便再無異議。


    「當效仿前朝蘇言,定罪廖承,捉拿回京。」眾人齊聲說道,「以撫慰長安民眾,以示朝政清明。」


    王相爺點點頭,看向秦潭公道:「那就按照大家的意思辦吧。」


    秦潭公點頭,一眾人便轉向龍椅,齊齊叩拜道:「請陛下定奪。」


    睡著的小皇帝被太監戳醒,迷迷瞪瞪道:「準..退朝。」


    ......


    「公爺,李光遠的奏章被這老東西剋扣了,我早就說了,李光遠居心叵測!這就是他一手操縱...」宋元急聲道,「這次被這老東西坑了...。」又氣惱的,「其他人也是的,怎麽不說有詩啊幹啊的事..」


    秦潭公已經重新坐在自己的白虎皮椅上,道:「他們是疏忽了,如此多的大事,誰也沒在意那兩首詩詞的小事...又是個學生做的,嗯這個學生叫什麽?」


    宋元道:「叫什麽薛青,是青霞先生的高足...」說到這裏又恨恨,「就說跟青霞先生逃不開幹係...」


    秦潭公沒有理會他的抱怨,扶著白虎爪道:「薛青..」笑了笑,「..廖承要是知道自己被一首詩斷送了,會不會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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