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門前發生的事,隨著柳三老爺帶了柳春陽回來,柳老太爺便也知道了。


    「那薛青如此這般說的?」他道。


    柳三老爺點點頭。


    柳老太爺哈的笑了笑,又看柳春陽道:「他自己刺傷自己的?」


    事實上的確如此,柳春陽嗯了聲。


    柳老太爺也沒有追問,擺手道:「亡羊補牢,去,繼續關書房.。」


    柳春陽知道柳老太爺為什麽生氣,是氣輸了詩詞的時候沒有坦然認輸,而是動手,但既然動了手就絕不低頭,在柳老太爺眼裏,他前後兩次都做錯了....對他這個孫子是完全失望了。


    要是擱在以前,柳春陽會焦急失落,但現在心裏反而很平靜....失望算什麽,跟生死相比真是太無所謂了,不過要說遺憾還是有點,不是為自己,而是為薛青,看起來事情是解決了,但柳老太爺柳家上下肯定都不會喜歡薛青了。


    你們要喜歡他啊,他可是個很厲害的人啊,他會殺人啊....柳春陽吸了吸鼻頭走了出去。


    柳老太爺坐下來端起茶杯,道:「小孩子家家的。」


    柳三老爺問道:「那這件事就這樣了?」


    柳老太爺道:「當然就這樣了,我們還要跟孩子們一般見識麽。」


    柳三老爺道:「這薛青還有些本事,竟然能籠絡住春陽...。」


    柳老太爺道:「孩子們就是孩子們,日常張牙舞爪,見到血就嚇破膽了,恨不得這件事從來沒發生過。」


    柳三老爺笑道;「那這薛青是給咱們柳家賣個好。」


    柳老太爺道:「不賣好,他又能怎麽樣?他這個賣好,我們需要嗎?不需要的東西,誰在乎。」


    柳三老爺應聲是。


    柳老太爺看著桌上那張水調歌頭,將茶杯隨意的擱在上麵,道:「小子啊,靠著幾首好詞,俯身低頭,就能讓人看重嗎?太孩子氣啦。」


    .......


    夜色深深,山風卷卷,昏暗的燈籠搖搖晃晃照著相對的兩人。


    「..太浮躁了。」青霞先生道。


    薛母崔氏道:「還是個孩子呢..」


    青霞先生道:「孩子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為所欲為傷害的最終都是自己....她現在怎麽樣?」


    崔氏聲音諾諾,道:「好多了...精神很好...也吃飯了...」


    青霞先生道:「胳膊呢?」


    崔氏的聲音更小了,隨著山風吹到青霞先生的耳邊,「...要再等三天換藥才知道...」


    青霞先生沉默不語。


    崔氏抬起頭道:「這次是我們失職,沒有發現她出了城...」


    青霞先生打斷她道:「就算在城裏,離開了你們的視線也不能保證不會出事,她現在大了,又交友廣泛...越來越交友廣泛,那些富家子弟又豈是好相與的?」


    崔氏應聲是,道:「先生教訓的對。」


    青霞先生看她一眼,道:「當然,我也有錯,我明知道她曠課逃學一心交遊卻沒有阻止,以前不在我眼前也就罷了,現在明明在我眼下..」說到這裏嘆口氣。


    崔氏道:「先生不要自責,先生如此也是為大局著想,宗周在這裏,這太監為人奸詐陰狠,誰知道是不是上邊對你和李大人都來這裏起了疑心才派他來的。」


    青霞先生道:「...宗周是被鍾家的人尋仇殺了,倒也是件好事。」


    崔氏道:「是,這宗周功夫高強又在娘娘陛下跟前近身伺候過..當年的事也少不得他作惡,其後更是秦潭公,篤大人一直想除掉他,也不敢輕易動手,唯恐泄露公主行蹤。」


    青霞先生嗯了聲,道:「所以說天地還是有公道的,多行不義必自斃。」


    哪裏是自斃,明明是被人殺了的,可見這公道還是人為的,崔氏心道,嗯了聲,「先生說的是。」


    青霞先生道:「傷情你隨時告訴我,郭家是軍伍出身,對這些刀劍傷最拿手,如果不行,我往京城裏打聽尋找一些名醫良藥....他和春陽都是我的學生,作為師長關心也是理所應當。」


    崔氏應聲是。


    青霞先生道:「..在家養傷也好,朝廷就要派人來了,司禮監的那些人個個不好惹,雖然說她與陛下娘娘不是那麽肖像,但你我到底不如那些內侍與陛下娘娘接觸多,有些行為舉止儀態或有肖像之處,咱們發現不了,他們或許會察覺...避開總是安全的。」


    崔氏再次應聲是,道:「先生思慮周全極是。」


    青霞先生停頓一刻,道:「你,沒事吧?」


    崔氏咦了聲抬頭道:「我?沒事啊。先生有什麽吩咐?」


    青霞先生嗯了聲道:「沒事....不早了你回去吧,她傷的這麽重。」


    崔氏道:「我熏了安神的藥粉,外邊也有郭懷春親自守著。」說罷施禮,「先生放心,我告辭了。」


    青霞先生看著她提燈碎步而去很快消失在夜色裏,四周陷入黑暗。


    「奇怪。」他道。


    「先生,有什麽奇怪?」小童低聲道。


    青霞先生默然一刻,道:「這個戈川...怎麽變得這麽乖巧聽話,以前可是陰陽怪氣的。」


    這個小童就不知道了,他們說話的時候他都是迴避的。


    「或許是出了事,受驚心神慌亂。」他道。


    這群武夫也沒個頭腦,遇到點事就不行了,青霞先生嗯了聲,又嘆口氣,道:「我原以為她提出自學,也多少有些誌氣,至少能些許自控,沒想到....」


    小童聽出他聲音裏的失望,勸慰道:「..還小,先生慢慢教。」


    青霞先生道:「隻能如此了..走吧。」


    ......


    門咯吱輕響,薛青將眼閉上,微微眯一條縫,看到薛母崔氏神態輕鬆的走進來,隻向床邊看了眼,就徑直走到香爐前打開扔了一把什麽東西進去.....果然屋子裏的香味有異。


    莫非這個崔氏不會武功,但卻是個用藥的高手?又或者這是她買來的?就在入夜時她敏銳的察覺與先前的香味不同,還好可以借著胳膊上的藥和痛來刺激自己不受影響....應該是催眠的藥,對於崔氏慈母之心她是沒有懷疑的。


    崔氏這是又去見那個神秘人了吧,是因為自己受了這麽重的傷要去跟人說一說排解苦悶麽?


    其實她的年紀也才三十左右,擱在現代還是個小姐姐呢,別說生孩子,連婚都不結,薛青覺得自己有機會的話勸她改嫁吧....她可不在意守節不守節的。


    崔氏轉過身,咦了聲,道:「青子你怎麽沒睡?」


    薛青道:「睡了一覺了...傷口疼,醒了。」


    睡了一覺,嗯,藥效最後抵不過傷痛也是正常的,崔氏忙走近,「怎麽樣?沒辦法啊,隻能忍忍。」她一臉憂傷坐下來用手摸著薛青的臉。


    薛青嗯了聲,道:「能忍的..娘別擔心。」又停頓一刻,「娘,我剛受傷昏迷的時候,來看我的人都有誰啊?是不是很多,回想起來好像亂亂的,等我好了去謝謝他們。」


    青霞先生說的對,這孩子越來越大,頗在意交遊了,薛母嗯了聲,輕輕的撫著她的臉,道:「不多呀...隻有郭家的老爺們,傷的這麽重,哪裏能讓人探望,添亂啊…等你好了再去謝他們吧。」


    薛青哦了聲,這樣啊。


    那,戈大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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