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一章 不生離,勿死別


    張啟淩悄悄踏進辛月所住的屋子,室內光線昏暗,隻有擱在角落裏的炭盆發出微弱的紅光。辛月蜷縮在床榻上,她睡得並不安穩,不時咳嗽幾聲。


    張啟淩在床邊坐下,輕撫著辛月蒼白的麵容,神情怔怔,不知在想些什麽。


    “相爺?”辛月的聲音令張啟淩回過神來,內疚地道:“對不起,吵醒你了。”


    “不要緊。”辛月溫婉一笑,坐起身子道:“相爺什麽時候回來的?”


    “有一會兒了,管家說你今兒個還是有些咳嗽,就過來看看,不曾想吵了你。”張啟淩話音未落,一隻柔軟微涼的手輕撫上他緊緊皺起的眉頭,“相爺心中有事嗎?”


    張啟淩詫異地道:“為什麽這麽問?”


    “很久沒看到相爺這樣皺眉了,上一次見到,還是出使西域那會兒,朝中出事了嗎?”


    望著辛月關切地眼神,張啟淩幾乎有一種把事實說出來的衝動,但他是一個理智的人,衝動從來不是他的性格,不過一瞬間就壓了下來,“也沒什麽,就是這幾日朝中事情有些多,再加上九王不在,難免有些煩燥,倒是讓你擔心了。”


    “那就好。”辛月咳了幾聲內疚地道:“可惜妾身身子不濟,偏偏在這個時候感染風寒,不能為相爺分憂。”


    “別擔心,我應付得來。”張啟淩掖一掖被子,笑道:“你啊,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趕緊把病養好,別再凍著了。”


    “是,謹遵相爺之命!”辛月打趣的說著,隨即蹙起細細的柳眉,“也不知是否這兩年過得太安逸,才受了一點小寒就病成這個樣子,以前還在神機營的時候,哪怕在雪地裏埋伏個一天一夜也沒事”


    張啟淩握住她的手,笑語道:“你也說了是以前,你現在的身份是張夫人,就該安安逸逸的過日子。”頓一頓,他輕描淡寫地道:“我看那隻鬆獅犬最近毛掉得利害,精神也不大對勁,怕是得了什麽病,你現在身子弱,萬一傳染給你就麻煩了,明兒個我讓管家把它帶去別院裏養一陣子,要是沒什麽事,再接回來。”


    “嗯。”雖然有些舍不得,但辛月也知道張啟淩是為了她好。


    “好了,你早些睡吧,戶部和京兆府的官員都在前廳等著,我得過去一趟,這兩天雪下得有些大,再這樣下去,隻怕有些百姓熬不過這個冬天,得趕緊想個對策。”


    一聽這話,辛月連忙催促道:“相爺快去吧,別誤了事。”


    “那你好好歇著,明後日我估計沒時間來看你,你記得按時服藥,要是覺得不舒服,就趕緊和管家說,讓他去請太醫,千萬別硬撐著;還有……”


    “好了。”辛月笑著打斷他,“妾身都知道,再說又不是什麽大病,沒事的,你快去吧。”


    在辛月的催促下,張啟淩起身離去,在快要走到門邊的時候,他突然又折回來,緊緊抱著辛月,緊到仿佛要將她融入身體裏去。


    辛月怔怔片刻,反手環住他,輕聲道:“怎麽了?”


    張啟淩將頭埋在她肩頸裏,悶悶地道:“沒什麽,就是突然很想抱著你,抱著我的夫人,一直一直。”


    辛月明顯感覺到他心裏藏著事,但既然張啟淩不願說,她也沒有追問,柔聲道:“無論張啟淩在哪裏,辛月都會跟在他的身後,隻要他回頭,就可以看到。”


    張啟淩身子微微一顫,微微鬆開一些力道,與辛月額頭相觸,目光鄭重地道:“不許食言!”


    辛月粲然一笑,打趣道:“張夫人一言,駟馬難追!”


    張啟淩被她說得笑了起來,心頭一下子輕鬆了許多,不再像之前那樣壓得喘不過氣來,輕刮著她的鼻子,“就你最會說話!”


    辛月握住張啟淩想要收回的手,無限情深地看著他,“你我之間,隻有死離,沒有生別。”


    “死離”二字令張啟淩心頭猛地一痛,狠狠吸了幾口氣才勉強壓下,一字一頓地道:“你我不會有生別,也不會有死離,我們會永永遠遠在一起,直至你我白發蒼蒼,皺紋滿麵。”


    人非草木,八年的感情,早已令辛月已成為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這場雪從永慶十年一直下到永慶十一年,直至初二夜裏方才停下,積在地上的雪已經快到膝蓋了。


    正如張啟淩所料,城外那些簡單的茅草房子被積雪壓榻,百姓無家可歸。幸好他初一一早就親自帶人搭起一排木屋,雖然簡陋一些,但足以遮擋風雪,令那些百姓不至於活活凍死。


    正月初三,夜色已深,但承德殿的燈火還亮著,予懷在燈下聚精會神地看著奏折,兩名小太監垂手靜靜站在一旁。


    在合上最後一本奏折後,予懷抬起頭,朝坐在椅中的張啟淩道:“幸好張相當機立斷,這才沒有一個百姓死在這場大雪下。”


    張啟淩拱手道:“太子過譽了,這是為臣應該做的。”


    予懷感激地道:“這段時間九叔不在京城,我又有許多事情不懂,朝堂的擔子幾乎都壓在張相一人身上,實在辛苦。”


    “既為臣子,就當為君上分憂;再說以太子這個年紀,已經做得很好了。”


    予懷一本正經地道:“但與張相比起來,我還遠遠不夠,好比這場大雪,張相能夠提前想到潛在的危險,我卻一無所知。”


    張啟淩扯一扯唇角,望著樹影婆娑的窗外自言自語地道:“好快,明天就是初四了。”


    予懷看著他沉鬱的側麵,輕聲道:“張相可是有什麽心事?”


    “是有一些。”不等予懷詢問,他突然道:“太子,您相信為臣嗎?”


    予懷假思索地道:“當然。”


    張啟淩盯著他道:“為什麽?”


    予懷被他這句話問得一怔,為什麽?這個他還真沒有仔細想過,隻是下意識地相信。


    張啟淩看出他的心思,似笑非笑地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太子應該讀到過,為什麽還要選擇相信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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