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俊軒沒有說一個字。此時此刻,他冰冷的表情如同千尺寒冰,令人不寒而栗。


    驟地,葉俊軒握起了吳冰抓著自己衣領的手背,而頭撇到一邊,還在如此輕邪地笑著,就好像完全不介意他給予自己的評價。可是在他苦澀的笑意裏,卻夾雜著他人讀不懂的憂傷與絕望。


    他之所以感到難過,或許,是因為吳冰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正確的。


    他,葉俊軒,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他沒有保護好她,這些都是事實。


    為什麽連他都認同吳冰的觀點了?他向來和這個男人勢不兩立,兩人的想法從來沒有一致過,可是在這個令人悲痛的事實麵前,他們卻剛巧不謀而合了。他應該為此感到欣慰麽?


    “放開。”葉俊軒隻冷冷地說了兩個字。無論如何,他也不想和吳冰多說一句話。


    吳冰不但沒有聽命,反而將葉俊軒的衣領攥得更緊了。


    “混蛋!”吳冰冷冷地凝視著麵前的男人,再一次重複了自己的話。隨即,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強烈起來:“葉俊軒,你這個混蛋……你有在聽我講話嗎?”


    其實吳冰很少用這種激烈的方式和別人對話,即使對方是敵人,他也通常會選擇更加委婉紳士的方式。可是這一次,他是實在忍無可忍了,如果他再不憤怒,恐怕就沒有憤怒的機會了。


    葉俊軒的嘴角不經意地上揚,他的雙手狠狠一用力,一下子就甩開了吳冰。


    吳冰險些被他推倒在地,不過他機敏地扶住了旁邊的架子,這才沒有跌倒。在恢複重心後,吳冰的目光再次落到了葉俊軒身上——無論這個男人怎樣做,都無法動搖他對他的定義!


    他就是一個混蛋,看他現在的態度,完全沒有半點悔意。


    “好了!你們不要再說了……”蘇涵緊緊捂著自己的耳朵,十分痛苦地閉著雙眼,好像對兩個男人的談話內容和方式很排斥。


    葉俊軒和吳冰的目光齊刷刷地落到了蘇涵身上,這個成為他們唯一交集的女人,這個令他們都神魂顛倒的女人。此時此刻,她是那麽憔悴,心靈好像已經疲憊得不堪一擊,瘦瘦小小的她,看上去就很令人心疼。


    他們差點忽略了,蘇涵不是平時的蘇涵。現在的她飽受滄桑,無論身體還是心都無比疲憊,在這種時候談起這個話題,是否真的合適?


    “你給我滾出去。”吳冰指著病房門外,毫不客氣地對葉俊軒命令道,“你沒有資格呆在這裏。”


    一個沒有盡到男人職責的敗類,有什麽資格守在女人身邊!


    之前,吳冰是因為相信葉俊軒,也對他和她之間的感情充滿了信任,所以才放心把蘇涵“還”給葉俊軒的。可是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做出如此令他瞠目結舌的事……他後悔了,後悔當初沒有緊緊抓住蘇涵的手,堅定地不放開,或許,今天的悲劇也就不會發生了。


    “姓吳的,你最好安靜點。”葉俊軒緩緩抬起頭來,用一種無比輕蔑的目光掃視了吳冰一眼,都沒有在他身上多停留半秒,“我的涵涵,現在需要休息。你要是敢打擾到她的休息,我讓你死。”


    他的話語是如此狠絕,沒有給對方留絲毫麵子。


    在葉俊軒凶殘的話語中,蘇涵的思緒忽地被切斷了一下。她不得不承認,葉俊軒說出的話才是她心裏真正所想。


    她不希望看到他們兩個再繼續吵下去了,她隻需要清淨。現在的她真的很累,非常累,累得不想說話、不想睜眼,憑著這樣的狀態,她要如何“觀摩”他們兩人爭個你死我活?


    也許葉俊軒才是真正懂她的人,她的每一個眼神,他都知道她在想什麽。


    吳冰的笑容更冷了。他沒有任何畏懼,隻是一直在奸邪地笑著。


    事到如今,葉俊軒還在袒護自己的尊嚴和麵子。他對蘇涵做了什麽,他心裏最清楚,他總是事後諸葛亮,現在知道關心起蘇涵來了,車禍發生之前他在做什麽,他在哪裏?


    “親愛的。”吳冰忽然變得平靜了,微笑著轉過頭來看著蘇涵,“你還是不願意給我機會嗎?這個男人,他再一次讓你失望了。”


    這是他有史以來最大膽的一次。他就這樣在他們兩人麵前表明了自己的真實心意,是的,他就是深愛著蘇涵,渴望她能給他一次機會。


    “滾!——”這次換到葉俊軒情緒失控了。吳冰可以衝著他來,他絕不會有半點反抗,可是他無法忍受吳冰總用曖昧的語氣看著他的女人,那圖謀不軌的目光,是他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吳冰看葉俊軒接近癲狂的樣子,他笑得更得意了。


    他就是喜歡看到這個男人發瘋時的神態,他越是瘋狂,他心裏就越舒服。


    為了這段刻骨銘心的愛,吳冰早已顛覆了自我,內心已經徹底扭曲了。他所需要的,不過是一種來自她的認可,他會不惜一切代價地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蘇涵的雙手在顫抖著,她蜷縮著身體,縮在病床上瑟瑟發抖。她的身體並不冷,可是她卻感到心裏有一股難以抑製的寒冷,正在一點一點地向她蔓延,幾乎就要侵蝕了她的全部。


    她不想看見吳冰,她很確定。


    她今天經曆了太多事,心已經無比疲憊。她隻想和葉俊軒在一起,靠在他懷裏,得到他給予她的最溫柔的陪伴。而吳冰,顯然是來打擾他們這份寧靜的。


    她很想鄭重地親口告訴吳冰,她愛的男人是葉俊軒,無論他對她做了什麽,她也還是會愛著他。她心裏的那個男人,永遠也不會是吳冰。


    可是,每當看到吳冰執著而偏執的樣子,蘇涵總是不忍開口。


    善良有時也是一種罪,善意的謊言一旦被揭穿了,會比事實本身更令人瘋癲。她現在對吳冰就是一種善意的謊言,她不希望他難過,盡管她知道,如果被他知道了事情真相,他一定會心碎欲絕。


    “我的小可愛,你不打算回答我,嗯?”吳冰邪魅地笑著,對蘇涵露出了一絲紳士的微笑。他的笑意裏總是夾雜著禮貌與理性,讓人不忍拒絕。


    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吳冰已經不在乎什麽所謂的尊嚴了。他說過,他隻需要那個答案,而今天,顯然就是他得到結果的時候。


    葉俊軒不是不知道他也喜歡蘇涵。既然如此,他更沒什麽好回避的。


    “出去,我不想看見你們。出去……”良久,蘇涵隻說了一句話。這兩個男人總會令她頭暈目眩,她已經很疲憊了,不想回答任何人的任何問題。


    “涵涵。”


    葉俊軒企圖再說什麽,卻被蘇涵抬手阻止了:“求你們,不要再吵了……我什麽都不想聽到,什麽都不想回答。”


    為什麽全世界都在逼她?她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全部,現在還要被這兩個男人質問。她可不可以躲起來,躲到一個全世界都找不到她的地方,好好休養心上的那個疼痛的傷口?


    她一個也不想見到,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


    就讓她一個人安靜一下吧,她太需要這份寧靜。


    葉俊軒遲疑了一下,卻被吳冰狠狠戳了一下手臂:“你沒聽見?我親愛的說不想看到你,她已經厭煩你了,不想看到你在眼前晃。”


    “你——”若不是強忍著那股憤怒,葉俊軒真的險些對吳冰動手。這個男人算哪根蔥?這裏輪得到他說三道四的麽?


    吳冰不僅向後退了半步,還很狡黠地攤開雙手,以示自己並沒有說錯什麽。


    他就是想看看,這個男人究竟會被逼到什麽地步。他葉俊軒,會不會因為蘇涵而瘋狂。為了印證這一點,他不介意采用各種手段。


    蘇涵毫無力氣地攤在了病床上,她輕合雙眼,再也不想看到這個世界的紛爭了。


    她緩緩抬起手來,無力地揮了揮:“你們走,算我求你們了……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好嗎?”


    她的語氣裏透著央求與無望。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麽資格對他們發脾氣?這一切因她而起,無論他們兩人之間有怎樣的過節,最終,這條導火索不是別人,是她蘇涵。


    葉俊軒對蘇涵微微點頭。既然她想要安靜,他就會給她這份安靜,暫時離開她。


    “走!”在走到病房門口時,葉俊軒毫不客氣地扯了一下吳冰的手臂。難道他沒聽到麽?涵涵說想要一個人清靜一下,不想看見任何人,難道這個男人還要恬不知恥地留在這裏繼續礙眼?


    這絕對不是蘇涵喜歡的方式。她是一個個性很獨立的女孩,如果她用這匯總口氣說出想要獨處,那絕對不是在開玩笑的。


    吳冰亦很有禮貌地對蘇涵鞠了一躬,他的言行舉止,處處透著紳士般的氣息。


    “那我們暫時告別了,親愛的。”臨走前,吳冰還不忘了用曖昧的語氣對蘇涵做最後的告別,“我會等你的答案,無論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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