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冰的慶生會開始了。其規模之浩大,完全比得上在市內的一場大型貴族宴會。


    蘇涵真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尤其還是在海上遊輪舉行的。昏黃的燈光在主會場搖晃著,迷離的爵士樂,男士女士的曼舞,酒杯碰撞的輕響……其場麵之隆重,絲毫不遜色於楓葉集團主辦的商業晚宴。


    隨著兩聲鼓掌,人們的舞步逐漸停了下來,紛紛將目光投向了主席台——作為壽星的吳冰自然是今夜的主角,隻見他邁著穩健的腳步走上了台,在萬眾矚目中,他對在場的來賓禮貌鞠了一躬。


    場上隨即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吳冰壓了壓手,示意大家安靜一下。他對著話筒做了一個開場白:“各位女士、先生,非常感謝各位今晚的參與……”


    蘇涵坐在觀眾席上,一邊雙手托著腮幫一邊望著台上的他,不得不說,今天吳冰打扮得很英俊,大方得體,完全符合他的身份。唉,這個油嘴滑舌的男人,正經起來倒也有幾分氣場,要是平時都這樣多好?


    吳冰還在台上繼續講話,蘇涵的魂兒已經不知道飄到哪去了。她一個人冥想著,回憶著過去和吳冰的點滴……這個男人,分明就是一副壞人的模樣,可是為什麽她現在卻很相信他,認為他不會真的和自己作對?


    他曾經說要占有她,可是就在他快要下手的時候,卻又突然放她走了;


    他曾經害她被葉俊軒誤會,還間接害得她流產,可是,最後也是他主動站出來說出了事實。


    吳冰這個人真讓人難以捉摸,好像有點人格分裂似的。他究竟想幹什麽?既然他那麽恨葉俊軒,那麽痛恨他奪走了本應屬於他的一切……那麽,吳冰為什麽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幫他們?


    他應該希望葉俊軒過得頹廢才對,應該巴不得他們早點分手。可是,他究竟為什麽要幫她?


    “今天,我想在這裏感謝一個人。”


    說到這裏,吳冰的感言似乎要結尾了。隨著他的這一句話的出口,嘉賓們也小聲議論起來,好像在揣測吳少爺口中的那個人是誰。


    吳冰站在台上默默注視了一會,他似乎很享受這種被人猜測的感覺。平日裏,作為律師的他總是要不斷地觀察別人、揣摩別人的心思,今天,就讓他也享受一次吧……


    他看到蘇涵百無聊賴地坐在角落裏,顯然,她沒有關注這場宴會,也沒有在聽他的講話。


    吳冰微微一笑。那一抹微笑卻是蒼白無力,有些自嘲,有些無奈。


    “蘇涵小姐。”他淺淺地握著話筒,終於說出了她的名字。


    那一刻,全場恢複了安靜,嘉賓的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蘇涵的方向。蘇涵也被這些目光嚇得愣住了,她剛才好像聽到了什麽,是吳冰在說她嗎?


    “請你上台。”吳冰伸出一隻手來,好像在邀請蘇涵走到他的身邊。


    場上又掀起了新一輪的議論。凡是到場的每位來賓自然都知道,蘇涵是葉家帶來的人,吳少爺怎麽會在這種時候邀請蘇涵小姐上台?


    蘇涵很尷尬,又不知怎麽辦才好,周圍那些火辣辣的目光快要把她烤焦了,她隻好站起身來怯怯地向主席台走去。


    就這樣,蘇涵在萬眾矚目中一步一步走向主台,此時萬籟俱寂,唯有她一人的心跳聲。


    葉誠的眉頭越蹙越緊,這一幕完全是他意料之外的。蘇涵,吳冰,這兩個看上去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為什麽會有交集?


    “蘇涵,和吳少爺認識?”作為葉家的一家之主,葉誠終於還是在台下犯起了嘀咕。他的語氣裏充滿了質疑。


    丁美琳不慌不忙地品著茶,連頭都沒有轉過來,莞爾笑道:“老爺,這您就有所不知了。”


    丁美琳並沒有繼續解釋什麽,可是她的這一句話卻引人遐想。其實丁美琳並不知道過多的蘇涵和吳冰之間的事,但吳冰既是葉俊軒的發小,蘇涵認識那個男人也不足為怪。在這種時候,丁美琳自然要好好發揮一下這個題材,就算不知道,也要做出完全知情的樣子。


    葉誠的表情又變訝異了幾分。他似乎聽懂了丁美琳話裏的意思,但是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你這是在懷疑軒嗎?”葉誠無比嚴厲地反問了一句。


    丁美琳不慌不忙地一笑,輕撫著葉誠的肩膀笑道:“老爺,我可沒有這麽說,看您動這麽大氣。”


    葉誠是否願意相信葉俊軒,是否願意相信蘇涵,這已經不是丁美琳關心的問題了,她隻想早日達到自己的目的,僅此而已。


    ……


    晚宴進入到用餐環節,悠揚的爵士樂,清脆的碰杯聲,場上的氣氛也變得祥和了許多。


    蘇涵一個人走到了圍欄邊,此時的大海已入夜,嘩嘩的海水聲惹人心醉。放眼望去,隻有幾盞導航燈還明亮著。


    她雙手搭在圍欄上,看得出了神。如果每天都能這麽寧靜地度過就好了,什麽都不用想,聆聽海的呼喚,呼吸海風的味道……如果人生可以如此度過,她一定不會畏懼什麽。


    蘇涵忽然感到有人為她披了一件外衣,轉頭一看,原來是吳冰。


    “晚上有風。”吳冰露出一抹很紳士的微笑。


    蘇涵沒想到他會跟來,隻好點頭說了句謝謝。其實她的確想和他說這聲謝謝,不知道為什麽,隻要麵對這個男人,她總是有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是愧疚?感激?她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


    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他們一起站在圍欄邊,看著夜色下的大海,一個人的心跳變成了兩個人的,偶爾地,蘇涵也會覺得這種氛圍很愜意。


    “怎麽樣,今天玩得開心嗎?”吳冰微微一笑,並沒有轉過頭。


    可是蘇涵卻看了他一眼,夜色下,他那吸血鬼般的妖孽臉龐更顯白皙。吳冰是一個絕對的美男子,刀刻般的麵頰,像是一件完美無瑕的藝術品。他身上的貴族氣質是普通人很難擁有的,甚至望塵莫及。


    也難怪他會對葉俊軒心生妒忌,如果沒有葉俊軒的存在,他更會擁有眾星捧月般的優越感。


    蘇涵忽然覺得自己有一點點理解吳冰了,那種退居第二的感覺,的確不好受。


    “你在看我?”吳冰狡黠一笑,即使不回頭,她的目光也難逃他的視野。


    蘇涵連忙把目光收了回來:“沒有。”


    “youlie.”吳冰很快接了一句,隨即,他轉過身子正視著蘇涵的雙眼,“你在說謊。”


    蘇涵自知騙不過吳大律師的法眼,隻好自嘲地笑了笑。


    他的洞察力真的很敏銳,可是這點對於他來說,不知道會不會是一種折磨?畢竟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


    “為什麽要叫我上台?我是說剛才……”蘇涵還是想問問清楚。感謝,他今天邀請她參加自己的慶生派對,隻是為了一句“感謝”?


    可是對於這個問題,吳冰卻久久沒有回答。他不想解釋什麽,因為他的心,她從來都不懂。


    “你還沒告訴我,這次party玩得開心嗎?”在沒有得到答案之前,他會一直執著,一直等待。


    蘇涵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遠眺著前方的夜色,夜幕下的大海別有一番寧謐的情調。不知過了多久,她輕輕吐出兩個字:“還好。”


    “你喜歡就好。”吳冰笑了笑。其實這場慶生會就是為她而辦的,他不過是想找個理由邀請她來一起參加,沒有什麽更多的意圖。


    “生日快樂。”蘇涵差點忘了這句,這是最基本的禮貌。之後,她又補上了一句:“還有,光棍節快樂。”


    “一定要這樣嘲諷我?”吳冰會心一笑,臉上帶著些無辜。


    蘇涵也開心地笑了。


    第一次感覺,這樣和吳冰相處也挺好的。


    海風迎麵拂來,帶著海水特有的味道,令人心曠神怡。這時候,遊輪似是遇到了波浪,船身開始有些顛簸了。


    “你怎麽了?”吳冰看到蘇涵扶著額頭,連忙敏感地問了一句。


    蘇涵推開了吳冰的手,勉強一笑:“沒事啊……可能因為船有點晃,我休息一下就好。”


    這麽美好的意境,希望不要因為她的身體不好就這樣被打破了。蘇涵其實覺得頭有些暈,胃裏也很不舒服,她的懷孕反應一直都挺明顯的,在葉家的時候動不動也會幹嘔,本來今晚會相安無事的。


    “你要去哪?”吳冰跟上蘇涵的腳步。


    “我沒事。”蘇涵阻止了吳冰跟來,這樣下去她一定會吐的,她不想讓吳冰看到自己落魄的樣子。


    蘇涵踉踉蹌蹌地走到了船邊角落裏,確定周圍沒人後,她終於忍不住了,扶著遊輪的圍欄吐了起來。


    頭暈目眩了一陣過後,蘇涵終於覺得好一些了。她仰著頭緊閉雙眼,想讓自己的身體平靜下來。她竟然會暈船。沒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啊!——”


    蘇涵突然感覺天旋地轉,幾秒過後,冰冷的海水已經浸透了她的肌膚。


    她落水了?!


    “救命啊——救命——”蘇涵拚命嘶喊著,一邊在海水裏掙紮。天啊,她根本不會遊泳,這次是死定了嗎?


    沒有人聽到她的呼救,人們都在會場裏忙著歡樂。


    蘇涵已無暇回憶這些。她拍打著海麵,聲嘶力竭地呼救著。漸漸地,她感到自己的小腿變得痙攣了,不知什麽時候,她失去了知覺,隻感到無情的海水正在一點一點將她吞噬幹淨。


    要這樣死掉了嗎……她無望地合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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