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的相處,她和婆婆的關係比從前更融洽了。放在從前,她才沒膽子說這些沒大沒小的話。


    半夜,隻開了一盞台燈,暖色調的光線下,看不清霍淑雲的表情,隻聽得到她的歎氣聲。


    “媽都老了,哪來的那麽多兒女情長……”


    怎麽聽起來和張進一樣的語氣,洛琪想他們是不是因為年紀大了,怕晚輩有看法,才不敢在一起,於是,她又繼續給霍淑雲鼓勁說:“誰說媽老,媽一點也不老,媽你知道嗎?我和天佑都特別希望您幸福。”


    霍淑雲苦笑,轉過臉來若有所思的打量著洛琪,把她的小手與她略顯滄桑的手交疊在一起。霍淑雲保養的不錯,平時精神好的時候,看起來仍然風韻猶存,稍作打扮就是一個優雅的婦人。


    獨是這雙手,掌心有薄薄的繭,手背上縱橫的皺紋有種曆經滄桑的感覺,想必年輕時,她也勞作過,吃過不少苦。


    “洛琪,你知道嗎?媽年輕的時候,氣太盛,做事常常孤注一擲,以為隻要不擇手段,就可以得到一切,我辜負了太多人,包括你張叔叔,幸福於我,已是過眼雲煙,我再也沒有奢望。隻是,你和天佑……”霍淑雲今晚好像很感慨,又像怕失去什麽,緊握住洛琪的手又用了用力,“琪琪,你隻需要明白,愛情不是爭來的,是等來的。我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你和天佑能夠幸福,永遠不要分開。所有的罪惡,都由媽來承擔,隻要你和天佑能幸福……琪琪,你能答應媽嗎?”


    “媽……”這一席話,洛琪聽不懂,隻覺的鼻子發酸。想霍淑雲可能是人在病中,難免情緒消極,怕她傷心,趕緊忙不迭的點頭,“媽,我和天佑會好好的,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他。”


    “好,好。這就好。”說了一大段話,霍淑雲仿佛很累,撫摸著洛琪的頭發,漸漸陷入沉睡。


    *


    紐約無線電城音樂廳是世界著名的藝術殿堂,6000多個座位,流線形的拱門造型,營造出光彩奪目的曲線空間。


    當世界級鋼琴家mr.費坐在鋼琴前,乘著升降機,風度翩翩從天而降出現在舞台上時,全場嘩然,台下響起激烈的掌聲,連一向淡定的洛琪都從坐位上站了起來,像個小女生一樣,激動的心怦怦直跳。


    上大學時,洛琪最大的心願就是和徐清遠一起,聽一場mr.費的演奏會。可是直到和他分手,她的願望也沒有實現。


    可是楚天佑讓她的夢想實現了,現在,她不僅坐在美國首屈一指的音樂廳裏,而且幾十英尺外,就是她的偶像。等到周圍安靜下來,聽著從mr.費指尖流淌出來的激昂的鋼琴曲,她卻感到了一絲遺憾。


    如果楚天佑在她的身邊就更完美了,好幾天沒有他的音訊了,此刻他又在忙什麽呢?


    直到曲終人散,洛琪茫然四顧,望著攢動的人群,仍覺的心裏空落落的。原來再美好的願望,少了主角的存在,都是一種殘缺。


    沮喪的垂著頭,跟在人群的最後麵緩緩出了音樂廳,音樂廳外麵擺放著mr.費的巨副海報,一如他的風格,每一張都戴著能遮住半張臉的墨鏡,盡管名震天下,傳聞,除了他的經紀人和助理,沒人見過他的真實麵目。


    洛琪像從前一樣,認真而仔細的凝視著海報上那張神秘的臉孔,那張棱角分明,桀驁不馴的臉上,到底長了怎樣一雙眼睛呢?


    “琪琪……”一聲清越的呼喚,仿佛來自遙遠的夢際,洛琪怔忡了一瞬,才緩緩抬起頭,眼前的身影讓她一陣恍惚,有種時空穿越的感覺。


    頎長的身形,如玉般清雅的容顏,永遠溫情脈脈的眸,一步之遙與她麵對著同一張海報,孑然而立。


    他是徐清遠,曾經她夢想中的那個男主角。


    許是沒料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碰到洛琪,往事重疊,徐清遠眼底泛起一層水霧,而洛琪望著他,也是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他也來聽mr.費的音樂會了,曾經兩個人的夢想,經曆了分分合合後,竟以這樣的方式實現。洛琪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你認錯人了……”眼睛一紅,洛琪選擇了調頭就走。


    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她走的飛快,像是想極力擺脫什麽,心口脹的發疼,連迎麵走來一個大胖子都沒注意。


    胖子撞了洛琪一下,巨大的體型撞的她晃了幾晃,如果不是落入一個懷抱中,差點摔倒。


    “小心點。”緊隨其後的徐清遠攬緊了她,把她護在自己的懷抱裏。


    那熟悉又溫暖的氣息令洛琪心亂如麻,她有些尷尬的推開他:“你別跟著我了。”


    “我也不想跟著你,可是出口隻有這一個。”徐清遠無辜的笑笑,指指前方的出口。


    他……洛琪說不出什麽,隻是與他保持著一尺遠的距離,繼續向前走。


    “琪琪……”


    “徐先生,請叫我楚太太!”


    徐清遠一僵,楚太太……確實是楚太太。


    “楚太太,老朋友相見,可否賞臉一起吃個飯呢?”出了音樂廳,徐清遠追到她身側,溫文爾雅的發出邀請。


    洛琪剛想說沒時間,徐清遠又搶先說:“如果楚太太拒絕,就代表你還忘不了我。那我會覺的更榮幸。”


    “一段時間不見,更巧舌如簧了。徐檢查官!”什麽話都被他說了,洛琪隻剩下諷刺了。


    “檢查官是過去時了,請叫我徐清遠!如果我沒記錯,楚太太還欠我一個人情,不如就趁今天補上吧。”徐清遠優雅笑笑,故做灑脫的說。


    “我欠你人情?”


    “把我從婚禮現場騙走,騙到這鬼地方,你卻一聲不吭的當起了楚太太。這人情你欠大了。”徐清遠極度怨念的提醒她。


    “好吧,那為了我成為楚太太,你榮升爸爸,我就接受你的邀請。”齊雨薇前些日子剛剛誕下一名女嬰,洛琪不信徐清遠不知道,“你女兒的萌照天天有記者跟拍,和你長的挺像,挺可愛的。”


    果然,此話一出,徐清遠抿緊了唇,一陣尷尬。而洛琪已是快步如飛,揚手攔下一輛的士。


    “坐我的車吧。”徐清遠衝司機做了個抱歉的動作,過來就要拉洛琪的手腕,卻被洛琪躲了過去。


    “也好。”


    徐清遠的新坐駕是一輛銀色奔馳跑車,看樣子,他在美國混的不錯。隻是,當初決定的是去法國,他怎麽又到了美國,洛琪卻不得而知,她也不想問。


    在紐約市中心兜兜轉轉,最後卻進了一家中國餐廳。


    一桌子珍饈佳肴,令人食指大開。聽音樂會聽的,洛琪也餓了,菜上齊後也不顧形象,拿起筷子猛吃了幾口。


    在這裏,天天吃西餐,都快把她吃吐了。


    “吃來吃去,還是祖國的菜最好吃,想死我了!”又夾了一塊紅燒肉,洛琪無限感慨道。


    “我也這樣覺的,所以才選了這家中餐館。別看我人在美國,在這裏的每一天,無時無刻不在掛念的竟還是從前的人。”為了表示他的認同,徐清遠也若有所指的附合。


    隻是他這一附合,洛琪卻不知道說什麽了,隻顧著悶頭吃飯,想快一點結束這頓晚餐。


    比起她,徐清遠反倒吃的慢條斯裏。他這個人優雅慣了,除了爭風吃醋的時候,洛琪很少見他不從容淡定過。


    “琪琪……”徐清遠望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有點激動。好久沒有看到她了,他恨不得拿出手機,永遠銘記住這一刻。


    “請叫我楚太太!”洛琪再一次糾正他。


    徐清遠莞爾輕笑。


    “楚太太,你先生對你好嗎?”


    “好,好的不得了。我們來美國就是一起度假的。”洛琪大言不慚的說。


    “那為什麽他沒陪你來聽音樂會?”


    “他吃醋了,就因為我喜歡mr.費,差一點就要動用他娛樂圈的關係把人家封殺了。這不,我隻能背著他,偷偷跑到美國來聽他的音樂會了。”


    “原來如此。那不如改天約他一起出來喝下午茶吧,也算我們相逢一笑泯恩仇。”


    “恩仇?徐清遠,我們夫妻二人和你有什麽恩仇嗎?我怎麽不記得?”洛琪十分清楚,徐清遠仍希望她還記的他,或者還在恨他。可是,有句話怎麽說的,比起仇恨,更殘酷的是冷漠。


    她就是要讓他知道,她已經忘記他了,甚至再也想不起來他了!


    “你不讓他來,是怕他嫉妒。”


    “他嫉妒什麽?”


    “嫉妒我還喜歡你,嫉妒你還忘不了我。”


    “徐清遠!”洛琪把筷子一摔,當即就變了臉。好吧,她承認,在惹怒她方麵,徐清遠大有長進。


    “做為一個始亂終棄者,你有什麽資格說這些話?實話告訴你,如果不是剛才偶然碰到你,我幾乎要忘記你長什麽樣子了!徐清遠,你以為你是什麽?”


    “可你還是遵守我們的約定,去看了那場音樂會。”徐清遠喃喃的說,同時喝空了杯子裏的白酒。


    洛琪氣結,她看音樂會也不是因為他好嗎?她就知道,徐清遠會誤會她。


    “琪琪,你還是忘不了了我。為什麽你就不能承認呢?”


    “你……”洛琪知道跟他說不通了,她就不應該和他有任何交集,哪怕隻是吃一頓飯,“神經病。你愛意淫是你自己的事,我沒這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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