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裏一片沉靜,顏月是不管不顧的把慕容炎賞的點心一片不留地吃了個幹淨。吃完之後還有些意猶未盡地抺了抺嘴唇。顏月不得不承認,這古代的皇帝若是隻論吃的這一項,過得簡直是神仙般的日子。那兩盤子點心真可算得上是色香味俱全,且酥爽可口。顏月一向不喜歡吃那種軟軟的點心,偏好酥一點的口味,想不到這個慕容炎居然與自己有著同樣的愛好。


    顏月直接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嘴上的油膩,抬頭望向一直坐在龍椅上批閱奏折的男人,卻正對上那慕容炎研究性的目光,他的眉頭緊鎖,眼神中有種濃濃的探究,碰上顏月的目光時,他似乎怔了一下,唇邊現出一絲冷冷地笑意。直笑得顏月心中發毛,不知這個慕容炎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看向大殿下方,大方脈科的李醫官似乎已經站在那裏很久了,好象顏月才開始吃第一盤點心的時候他便進了大殿,怎麽這麽長的時間還站在那裏,似乎這半天也沒發出什麽動靜。他好象是被皇上叫來驗藥方的,顏月自問那藥方簡單之極,怎麽這位老專家會看了這麽長的時間。


    “李醫官,這方子有什麽問題嗎?”那慕容炎不知為何也等了這麽久的時間方才問道。


    “藥方倒是沒有問題,隻是這藥材所用不太妥當,內藥房不曾備下,要不再改一下藥方吧。”李醫官將那藥方遞到了內官手中,再呈到了慕容炎的手中。


    “是何貴重藥材,連朕的禦藥房都不曾備嗎?”慕容炎不禁詫斥責,取過那藥方細看,隻見上麵寫著:三錢蘿卜籽,研磨成細末,取少量麵粉,用竹葉水調勻,製成丸藥,早中晚各一粒,連服三丸。


    “這蘿卜籽很貴嗎?朕怎麽從沒有聽說過,難道我大戎朝的財力如此微薄,連這蘿卜籽都買不起?”慕容炎此言一出,顏月忍不住笑了出來。真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呀!居然連蘿卜籽是什麽東西都不知道,這樣的皇帝怎麽可能關心民間疾苦,怎麽可能把民生放在第一位。


    隻是這一聲笑得太過突兀,顏月剛一笑之後便知不對,駭然地停下笑聲瞅向那慕容炎,正對上慕容炎冰冷的目光,那狹長的鳳目危險的眯起,顏月的臉也一下變得蒼白!身份,隨時都要記得自己是這大戎朝後宮最卑微的醫女,自己剛才怎麽忘了呢!


    不對,顏月突然想起好象剛才吃點心時自己也忘了身份,好象就在皇上的麵前香噴噴的吃著,肯定眼露讒意了,肯定那那點心有粘到唇邊了,記憶中自己好象還用舌頭舔唇邊來著。最後吃完的時候好象還直接用了袖子擦嘴吧來著。難怪那慕容炎盯著自己看見,一定是警告自己忘了規矩!可惜自己當時隻顧著吃來著,居然一點沒看出皇上眼中的警告之意!顏月腦子淩亂了!


    “皇上,這蘿卜籽並非貴重,而是賤民所用,外藥房倒應該有。隻是皇上萬金之軀,怎能用那賤民用的藥材。”李醫官慢慢吞吞地說著,說時不忘用眼睛提醒顏月趕緊認錯。隻可惜的顏月此時腦海裏全是規矩兩字,根本沒有看到那李醫官的示意。


    “顏月!你敢汙辱朕!”慕容炎的眼裏驟然現出凜然的淩厲,黑如點漆的瞳仁卷起巨大的漩渦,陰冷地盯著顏月。這一聲斥責把顏月從那思維淩亂中喚了回來。這一次顏月沒有提醒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隻是跪下來的顏月還不知皇上為何發火。


    “皇上,醫女顏月才進宮,不知皇上用藥忌諱,請皇上不要責罰。”李醫官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音顫抖地為顏月求情。感情這位老醫官一直猶豫地盯著那藥方就是害怕說出來顏月受到懲罰,可做為醫官對皇上的詢問又不能不說。所以老醫官看到皇上發火,當即為顏月求情。


    “把賤民的藥用在朕的身上,你居然還敢為她求情!這一次朕連你一起辦了!”慕容炎氣得指著顏月的手都在顫抖。顏月這才明白那慕容炎為何生這麽大的氣,感情不是為了自己忘了規矩,而是為了那蘿卜籽之事。


    顏月大腦開始高速動轉,當即回道“皇上每日吃飯,有米麵雜糧,肉類蔬菜,有山珍海味等等,而普通老百姓的桌上也有米麵雜糧,肉類蔬菜,偶爾也會有山珍海味,請問這些食物可分高低貴賤?”顏月這一次問得十分中肯,慕容炎冷哼了一聲卻並沒有回答顏月的問題。


    “奴婢聽說過古人曾說過這樣的話語,人之生譬如一樹花,同發一枝,俱開一蒂,隨風而墮,自有拂簾幌墜入茵席之上,自有關籬牆落於糞溷之側。墜茵席者,皇上是也;落糞溷者,貧民是也。因此人生來都是平等的,富貴貧賤隻是偶然的際遇而已。不知皇上覺得此人言語是否在理?”顏月這裏篡改了南梁範縝之語,畢竟那賤民兩字讓顏月心中十分的惱火。也許別人的腦海裏都可以有賤民兩字,但作為一個醫者,腦海裏就不應該有賤民兩字。


    這一提賤民,慕容炎眼中又是飛沙走石,可這次顏月卻是不吐不快,不給對方開口的機會:“在奴婢心裏,人是平等的,糧食不分高低貴賤,藥材也不分高低貴賤。餓的時候,任何糧食都是美良。病的時候隻要能治病救人皆是好藥。就如燕窩雖昂貴,可跟燕窩一樣屬於潤肺養陰的中藥材還有白木耳、百合、阿膠、沙參、麥門冬、天門冬、貝母等等,隻要能治病,這些是好藥材。奴婢今日給皇上所開藥方,擔保皇上吃下可以三丸便可健康。一日便可見效,比起那吃了數日不見效的人參要好的多。”


    顏月的一番長篇大論之後是長長的沉寂,那李醫官已被嚇得跪在地上直囉嗦,顏月倒是無事了,站在那裏是渾身輕鬆,就連剛才因參觀執刑司帶來的恐慌,目睹顏沁帶來的鬱悶全部消失了!反正是渾體通泰的立在那裏,靜等慕容炎的發落。


    慕容炎一腔的怒火卻如碰到那那軟軟的綿花堆無從發泄,那鎮定自若侃侃而談的模樣,應該是在其它女人身人從沒有見過。自信!絕對的自信!


    “三丸便可見效?顏月你用什麽擔保?你的腦袋?朕若想要你的腦袋你就是十個一百個腦袋也不夠!”慕容炎淩厲的目光如同刀鋒一般掃向顏月。顏月被他這眼神駭得心噗通噗通直跳,卻仍倔強的昂首迎視著他,堅定地道:“奴婢用幾十年的醫術擔保!”


    “李醫官,你和這醜女人一起去,朕今天就試試那有效的藥!”慕容炎是被氣的沒折了,直接稱呼顏月為醜女人了。李醫官早已被雷得不知如何是好,直到被顏月拉著才顫顫地跟著走了出來。


    “顏醫女呀,你惹禍了,你惹禍了!快去找華師傅吧!”李醫官出了大殿,倒突然變得清醒起來,這一次不待顏月說話,直接領路在前麵走著。


    “李醫官,你慢點走,注意安全。還有這個藥方我有信心,就是吃不好皇上也不會要了我腦袋。李醫官,你慢點!”顏月也急了,不是因為藥方,而是因為前麵的老人家此時急走如風。顏月擔心,那慕容炎吃藥有沒有效是一回事,倒不要把這位老人家急壞了走摔倒了才是大事。


    那李醫官卻不再理會顏月,急急忙忙地領先向著禦醫房走去。很快地顏月又見到了那個在大殿裏負責考自己的瘦老頭,那個推薦自己到太醫院曆練後再參加醫士考核的華醫官。兩人進屋時,華師傅正埋首於一個小盒子裏研究些什麽。


    根據那劉姑姑的告知,這位華師傅乃是三朝的禦醫,現在擔任禦醫房和禦藥房的最高總管。禦藥房和禦醫房的所有的醫生都稱呼他為師傅,而他的年齡並不像外表那般年輕,聽說已有百歲高齡,可具體是多少歲誰也說不清。如今的他已不再親自給人把脈,而主要研究藥方,有些類似二十一世紀專門做科研的人才。隻有那些醫士、醫官都解決不了的疑難雜症方才交到這位老人家的手裏。想起那劉姑姑,顏月不禁有些黯然,雖然她打過顏月,可想到她為了一個小墜子失了性命,顏月還是有些自責。


    “華師傅,快別研究你那藥了,快救救你這徒弟吧,你老人家瞧瞧她都給皇上開了什麽藥?”李醫官不管那華師傅在研究些什麽,連忙顫抖地將手中的藥方遞到那華師傅的手中。顏月聽著不禁有些好笑,隻不過那天大殿上慕容炎的一句話,這些人還真把自己當成華師傅的徒弟。


    華師傅老半天才抬起頭,盯著那藥方看了片刻,方才抬頭看向立在後麵正好奇的左顧右盼的顏月,好笑地問道:“這是你開的藥方?說說醫理吧。”


    “皇上每天山珍海味,虛證的可能性基本沒有,如一味人參鹿茸的補著,反而會越補越烈,皇上今天流鼻血便是一個證據。奴婢認為,皇上此病乃是日理萬機導致鬱熱壅滯,蘿卜籽理氣下氣,可使陽氣血下行,能夠把壅滯氣血通暢開。”顏月快速地說著。眼睛繼續掃描著那一大堆藥物。


    “非常好,就按這個藥方下藥吧!小李子,不要再提意見了。”華師傅毫不猶豫地命令道,繼續埋首於那一堆藥材之中。隻可惜那位李醫官那麽大的年齡,居然在華師傅的嘴裏隻被稱為“小李子”,和皇上身邊的小太監同了名。


    “這,這……”李醫官結結巴巴地想了半天,唯有拿著藥方領著顏月走了出去。按照大戎朝的規矩,照著藥文抓過藥後,還得在負責開藥方的禦醫的監督下方可煎藥。顏月倒無所謂地,隻有那李醫官一直愁眉不展,可能一直為顏月擔心吧。


    當那藥丸送到慕容炎的麵前時,已是夜幕降臨。累了一天的顏月隻有一個念頭,趕緊回到自己的小屋睡覺。隻可惜那慕容炎盯著那小小的藥丸是看了又看,等了很長時間就是不吃。


    李醫字不說話,顏月可是急了,直接拿起一個放到手中道:“皇上,這個藥其實味道還是不錯的,我吃一個你瞧著。”話音一落,在慕容炎詫異地注視下,顏月已將那藥丸吞到了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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