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炎在顏月的攙扶下,終於第一次走下床來。不知怎地,心中總有種不詳的預感,讓慕容炎隱隱地不安。離開大軍這麽久,軍情如何,司空將軍他到了軍營沒有?榮太傅又是如何把自己被俘的信息帶回大戎朝?朝中又是如何決議?為何那些侍衛們一點動靜都沒有?慕容炎的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心底如同壓了一塊重重的石頭。


    雖然慕容炎不說,顏月也能感覺得出來慕容炎的重重憂慮。顏月也在慢慢地盤算著,慕容炎的骨裂程度極輕,這兩天藥物治療和食療同時進行,恢複得也極快。可若想自如活動仍需幾日。顏月隻盼著這幾日對方不要有所行動,隻要熬過這幾日,自己一定要想法把毒給他們下了。


    慕容炎在顏月的攙扶下終於跳著來到了門前,似乎從被俘直到現在,慕容炎連這個房門都沒出過。此時那門前的守衛依然還在門旁,卻隻是冷冷地打量著攙扶著的兩人,沒有出聲斥責。


    陽光依然燦爛,在那強光的刺激下慕容炎不禁閉上了眼睛。再度睜開,打量著這座小院,慕容炎卻不由地倒吸了口涼氣。這個小院按奇門遁甲、八卦生克之理建築。按乾、坎、艮、震、巽、離、坤、兌、休、生、傷、杜、景、死、驚、開。演為奇門遁甲、九宮八卦之勢。再細瞧這裏的草屋建築起來,隻取形勢,不求堅固,這樣看來,這裏麵定有埋伏。


    而慕容炎與顏月的立身處,正是這陣圖的南方,自己所能看到的,隻有正南、東南、西南。按八卦的部位,他這正南這道門應該是離宮,東南應該是巽宮,西南應該是坤宮,可是這些匪人竟用反八門,正南為乾門,東南為兌卦,西南為巽卦,這種反八門,極容易令入陣的觀察錯誤,自踏危機。


    這種奇門遁甲的位置,有不可思議的布置,有變化無方之妙。隻要方向一錯,誤走驚死各門,立刻就顯出這種奇門的玄奧,你任憑怎樣走,也休想闖出來。所經過的地方,不是暗箭伏兵,就是髒坑陷井,非被遭擒不可。


    慕容炎這才想通了一件事,為何自己失蹤了這麽久,那些侍衛都沒有找到自己。原來他們根本進不到這裏。如此一來,憑自己和顏月之力,根本闖不出這裏。


    “扶我到床榻上吧!”慕容炎再也無力站在這裏,隻是瞧著心裏便堵得要命。


    顏月卻挑起了好看的眉頭,示意慕容炎向另一方看。順著顏月的目光,慕容炎看到了遠處有幾個人正匆匆走向一間屋裏。有古師傅、良師傅、楊複宏還有另外一個不認識人的身影。慕容炎的目光淡淡地掃過那些人,卻在看到那個陌生的背影時,整個人都僵立在那裏。直到那些人影消失在視線中,慕容炎的臉色依然是蒼白無比。


    慕容炎有個特殊的長處,那就是記人。幾乎見過一麵的人,慕容炎大致都能記著對方。而剛才的那個陌生人,慕容炎有印象,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慕容炎還能清楚地記得曾在何處見過他。隻是沒想到,他居然是天宏國組織中的一員。終於慕容炎突然知道了自己不祥的預感從何而來。


    室內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顏月明顯得感覺到他的身子發僵,倚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也越發地重了起來。凝神想去看清他的臉,可慕容炎卻慢慢地轉身,那長長的黑發遮擋了他的俊顏。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顏月的身上也莫名地生出了幾許的寒意。


    “月兒,你能不能先逃出去?”回到床榻的慕容炎這才抬起頭,壓低了聲音問道。


    顏月正低著頭整理著那因慕容炎坐下時而變得有些淩亂的被單,慕容炎的話傳到耳中時顏月的手竟不由地抖了一下。顏月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把那被單理平,仿佛那是一件非常重要之事一般,很久很久才慢慢地起身,目光對上慕容炎的目光,良久良久,卻一直沒有開口。


    反倒是慕容炎在顏月的注視下目光變得發虛,臉色變了又變才執著地道:“你逃出去,找到完顏蕭,再設法來救我。”


    顏月突然笑了起來,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慕容炎那有些躲閃的目光,重重地問道:“你等我?”在慕容炎的臉色為之一變之後,顏月又慢慢地追問道:“你確定?”


    慕容炎目光終是躲開了顏月那執著的眼神,眼神停留在那被顏月重新包紮好的右手上,仿佛那上麵有什麽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片刻後他的聲音也變得輕鬆起來:“你瞧,我的手沒有個幾日根本好不了,根本不能幫他們寫那個詔告天下書,所以他們隻能等。所以你就利用這幾天,逃出去後再找人來救我。”


    顏月的眼中卻突然盈滿了淚水,隻是慕容炎低著頭,根本看不到此時的顏月的淚水已是泫然欲滴。隻聽到顏月輕笑的聲音再次執著地問道:“可你能確定我能逃出去嗎?”


    慕容炎猛然抬起頭來,注視著顏月堅定而凝重地道:“能,你能逃出去。一定能。我都想好了,用上你的毒藥,再加上那楊複宏的幫忙,你一定能逃出去。”


    顏月卻在慕容炎抬頭之時快速地低下頭來,隻是那眼中含著的淚水奪眶而出。慕容炎猶未察覺,拉著顏月靠近他的身側,幾乎附在顏月的耳邊輕聲地道:“此事宜早不宜遲,你中午做飯時找機會把毒下在飯裏,我一會讓門前的守衛把那楊複宏喊來。”


    顏月沒有抬頭,慢慢地道:“我做飯的時候有人守著,根本沒法下毒。昨日我還故意把菜多做一份留在那裏,可今天早上發現他們根本沒動那盤菜。我還想過把毒下到他們的茶水中,可我現在一舉一動都有人守著,根本接觸不到那口水井。”


    慕容炎卻沒有注意到顏月聲音中的哽咽,隻凝神思索著顏月逃脫的辦法,突然間眼睛一亮,連唇角都綻放了笑意,笑著道:“等你逃的時候,我有辦法分散他們的注意力。而且通過這些天的觀察,我相信那個楊複宏一定會幫你。相信我,你一定會逃出去的。”


    這一次片刻的沉默之後,回答慕容炎的卻是顏月流滿淚水的臉,和氣惱之極的眼眸。她就那麽惱怒地瞪著他,直瞪的慕容炎手足無措,言語結巴地問道:“月兒,你怎麽了?”


    “怎麽了?不知是不是我的腦子不好了,還是某個男人說話不算話。”顏月慢慢地道。因為此刻慕容炎坐著顏月站著的原因,顏月的手很輕易地托起了那慕容炎下巴。隨著這一動作,顏月突然想起,以前當醫女時,這個男人似乎經常捏自己的下巴。原來捏人的下巴真得讓人感覺不錯,且不說這觸覺不錯,居高臨下的感覺更不錯。


    慕容炎可能第一次被人捏著下巴說話,原本就被瞪得有些結巴,現在又被這一動作弄得更加無措,那原本有些蒼白的臉突然有些變得紅了。


    顏月突然有種想好好蹂躪這張俊臉的衝動,忍了又忍這才接著道:“我記得某個男人對我說過,黃泉白骨,永生永世,永不分離,這突然之間,怎麽又改變主意了?”


    慕容炎那狹長的鳳目突然變得有些水霧,想要伸手打掉那捏著自己下巴小小的手,可不知為何心中卻又貪戀此一時的感覺。如果這個女人願意掌控,慕容炎真得願意把自己這一生都交給她。可慕容炎的耳畔又響起了那良師傅的話“哪天我們不需要你了,大戎朝也不需要你了”,如果這樣的事情發生了,他們會殺了自己,難道讓顏月她陪著自己一起死嗎?


    使勁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慕容炎這才慢慢地道:“是暫時分離,等你出去,再來救我。”


    顏月突然發現越是氣惱越是悲傷的時刻越是容易走神,慕容炎他明明因為緊張才會有那吞咽的動作,可顏月卻突然就有了吻他的衝動。而此刻顏月捏著他下巴的感覺怎麽都像女魔頭調戲良家少年的感覺。顏月突然不想再斥責於他,不想揭穿於他。俯下身,在慕容炎的錯愕之間唇已貼在了他的唇上。


    先隻是用那舌輕輕地描繪著他的唇形,反複幾遍後才微啟雙唇將那激動得顫抖的唇含住,輕輕吮吸舔舐。在某男的氣息開始變得有些粗重之時,方將那濕熱靈巧的唇渡入他口中,唇齒相依,靈舌纏繞,彼此間的氣息瞬間火熱了起來。


    這不是兩人之間的第一次接吻,卻是顏月第一次如此霸道主動地吻慕容炎。直到那靈巧的舌尖開始攻城掠池慕容炎才從最初的驚愕中反應過來。隨之湧起的是那如潮水般的激動與幸福,那感覺中還有著一些的悲壯。不管以後如何,這一刻慕容炎可以清楚地感知到顏月她對自己的愛戀,自己真得擁有了她!


    可就在慕容炎準備熱烈地回應之時,顏月卻又非常果斷霸道地撤退。盯著某男那失神失態的臉,那被吻得水潤誘人的唇,顏月如偷腥的貓般一臉的饜足,不得不說蹂躪他人的感覺真是不錯。在慕容炎大腦還是一片淩亂之際,顏月已狂傲地宣布道:“慕容炎,今天本姑娘告訴你,除非本姑娘不要你了,否則別想從你身邊把本姑娘趕開!”


    慕容炎的臉卻因顏月的話再度失去了顏色,他張著嘴卻不知道要說些什麽。顏月卻已笑著開口道:“別跟本姑娘玩心眼,你今天是不是發現了什麽?是不是怕連累本姑娘,所以才讓本姑娘先逃?”雖然是疑問,可顏月的語氣卻是十分得篤定。從慕容炎站在門前觀察小院臉色的凝重,到看到那陌生人時突然的身體發僵,再突然要求顏月先逃,一切都隻證明了一件事,他發現了危險。


    此時的慕容炎已不知要說些什麽,隻能呆呆地坐在那裏。聽著那小女人豪氣萬丈地道:“棄我者,我必棄之!犯我者,我必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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